谢芷蓁一愣,接着泪水便哭花了面容。
她压抑太久了。
这两年来,她承受了太多的非议,所有人都说她是错的,可她真的错了吗,她只是喜欢顾清而已。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从小到大,不管她想要什么,父皇、姑母都会给她,唯独在她的婚事上,父皇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姑母时常流露出的无奈,让她开始质疑,是不是真的是她的错。
被困在国师府的那三个月,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三个月,她本是一张白纸,哪怕和顾清在一起,两人做过最逾矩的便是亲吻,何曾见过那般不堪的场景。
日复一日观看大尺度,她从最初的震惊、恶心,慢慢变得麻木最后产生心理上的反感。
顾清拿起手帕帮她擦拭着泪水,“没事,有我在,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她原想再问问当初的细节,但看到谢芷蓁哭成这样,也不敢再多问些什么,生怕触及她的伤疤。
谢芷蓁吸了吸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直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真正的安抚,她抢过顾清手上的帕子自己给自己擦着眼泪,娇气命令道:“你去,去把我的衣裳,衣裳拿过来。”
看着她把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顾清松了口气,也是这时才发现谢芷蓁的衣裳就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将衣裳取下放在枕边,顾清转过身去等待谢芷蓁穿好。
听见她那哭得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好了。”
顾清转过身,见谢芷蓁已经穿戴好了坐在床边,只见她伸出手示意顾清过去。
但知道了自己的触碰会对谢芷蓁产生伤害,顾清只敢坐在她身旁,不敢触碰她。
谢芷蓁有些不满,强硬握住顾清的手,直视她,“顾清,现在我确实还不能完全接受你,但你会帮我的对吗。”
帮我走出那段阴影。
从前的谢芷蓁一直深陷在那三个月的阴影中,但现在的谢芷蓁想走出去。
你会帮我的对吗。
顾清从谢芷蓁的眼里读出了这些消息,她回握住那柔软的柔荑,终于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像十多年前她们刚认识时一样,令人心生向往的活力、阳光。
“会的。”顾清说道,“但你真的不舒服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硬扛着。”
尽管这样的接触让谢芷蓁有些不适,但她会努力适应,走出阴影。
眼下时光正好,两人对视而笑,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的,只是……
“蓁蓁,你真的不怪我吗?”作为穿书者,顾清最是知道如果没有她,谢芷蓁的命运走向。
她会是小说的女主,这个世界的气运者,也许跟殷朗在一起的路有些许坎坷,但都是些小问题,很容易就过去了,最后跟男主和和美美过一生。
至少……不会经历这些事。
谢芷蓁却弯眉一笑,“不是你说的‘为喜欢的人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吗?”
“我所受的苦,也只是我为了和你在一起付出的努力。”顾清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现在好了,你身上有伤,我心里有伤,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嫌弃你了。”
说完,谢芷蓁捏了捏顾清的鼻子,娇笑道:“好了,不许再责怪自己了,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两年的时间,虽然让她们各自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但好在这一刻,她们的心事在一起的。
“小姐,夫人请您和公主去大厅用膳。”丫鬟得了顾母的命令,只是轻轻敲了敲门在外说道。
顾清往外一看,这才发现夜幕已经降临,看到门外丫鬟的侧着身子的影子,回道:“我们马上来。”
说着,她想起今日在画舫上,谢芷蓁净手时的淋淋声,她松开谢芷蓁的手,浅笑道:“我去打盆水。”
谢芷蓁原想叫住她,说算了,但手上那黏腻的感觉始终挥洒不去,想起她刚刚答应顾清说不要硬扛着,伸出的手又收回去了。
她眼眸一转,看到一旁梳妆镜中的自己,素面朝天,没有丝毫血色的唇瓣看着弱柳扶风,随时要倒了的样子,散落的长发就那么简单披在身后,去见未来婆母还是有些许不够正经。
这样想着,谢芷蓁趁顾清打水的时间来到梳妆台上,拿出口脂染红那苍白的唇色,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果然显得气色好多了。
接着,她拿起桌上的桃木梳,梳子上是刀子雕刻的稚嫩的笔迹——蓁蓁。
不由得让她想起来小时候的事。
那时顾清刚来宫里当公主伴读,虽然年纪尚小,但那个时候的顾清已经很懂事了,在别人还在玩花花草草的时候,顾清带着她首饰盒中最好看的簪子送给谢芷蓁,美名其曰,“好看的簪子,就要配最漂亮的公主。”
虽然从小被人夸到大,但哪个小姑娘会嫌夸太多呢,尤其是夸自己的人自身长得也很漂亮,娇贵的小公主微微扬起头,娇哼一声,“油嘴滑舌。”
只是那勾起的嘴角到底还是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顾清对谢芷蓁的一切认识都来自书中,等真人在自己面前才发现女主果然是女主,小时候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那娇气的性子倒是跟原书中一模一样。
虽然谢芷蓁嘴上嫌弃,但本着礼尚往来的规矩,在顾清午睡的时候,偷偷送了把桃木梳放在她的枕边。
东西送完了,一旁的宫女看到跟着谢芷蓁回宫的时候,犹豫了片刻才问道:“公主,虽说您归为公主,不管送什么都是顾二小姐的福气,但若是本着礼尚往来的规矩,顾二小姐送您那么贵重的簪子,您只送一把普通的桃木梳会不会……”
宫女的话没说完,到底是顾着小公主的面子,没有说得太过直白。
但谢芷蓁还是生气了,“谁!谁说我是送她东西了!我,本宫那是赏她的!本宫赏赐的东西她还敢嫌弃?”
再说了,那可不是一把普通的桃木梳。
那把梳子是用她种的第一棵桃花树的雕刻而成的,上面的字还是她亲手刻的,是她最最最喜欢的一把梳子。
更何况,那棵桃花树已经死了,这把留下来的桃木梳更是因此变得独一无二。
要不是看在顾清长得好看,还送她那么贵重的簪子的份上,她才不会送她桃木梳呢。
要是,要是顾清真的敢嫌弃,她,她就再也不理她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除了她没人把那桃木梳当宝贝,顾清会不满也情有可原,但感性上谢芷蓁依然不能接受她把最爱的桃木梳送出去,还要被嫌弃。
好在,午后谢芷蓁来到尚书房的时候,顾清对着她笑眯眯的,趁夫子还没来的时候,顾清轻声道谢,“谢谢公主的桃木梳,臣女很喜欢。”
要知道这可是未来女主跟男主的定情信物,她能嫌弃吗?
当然不能!
刚见面就让女主送出这么一份大礼,可见她在女主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谢芷蓁自小在宫中长大,虽然没接触过什么阴暗面,但最基本的情绪的真假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是以,她能感受到到顾清那都快溢出来的开心。
不过谢芷蓁还是嘴硬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把桃木梳而已。”
十多年前的桃木梳再次回到自己手里,谢芷蓁勾起唇角开始给自己梳发,不过她也只会一些简单的发型,但眼下没其他人也只能就这么凑合一下。
顾清的首饰盒里的首饰大多都是两年前的旧款了,但好在也有一些比较经典、简单的簪钗,戴在发上也很好看。
就在谢芷蓁还在挑选的时候,顾清出现在了那面铜镜中,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落在一对花树钗上,“这支很配你。”
花树钗没入那黑鸦鸦的发中,看起来倒是没之前那么寡淡了,跟她发上的其他饰品也很搭。
顾清牵起谢芷蓁的手放入盆中。
竟是温的!
谢芷蓁原以为顾清只是去外面打了一盆井水,没想到她这么细心准备了温水,是以不由得多看了顾清一眼。
顾清笑了笑,“知道你怕凉,特地准备的温水,怎么样。”
顾清端来之前就已经试过了,但她这两年在军营,手早不似普通姑娘家那般柔嫩,对温度的感知也没那么灵敏,所以她特地把温度控制在了她觉得温中带点凉的程度,希望对于谢芷蓁来说刚刚好。
但她到底不是谢芷蓁,不知道在谢芷蓁的感受阈值中,这样的温度是热了还是冷了。
“刚好。”虽然水温偏凉,但心是热的。
得到答案的顾清松了口气,开始仔细为她洗手,确保洗得干干净净的。
同是女子的手,或许是因为经常握兵器的原因,顾清的手掌偏大,也更有力,而谢芷蓁的手偏小,更软嫩。
谢芷蓁低垂着眼眸,感受着不同于她的那粗糙的手,手掌还是些许薄茧,摩擦过她的手背,让人觉得心痒痒的。
或许是在水中的原因,这样亲密的动作并未给谢芷蓁带来一点不适。
终于洗完了,顾清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块棉布给谢芷蓁擦拭,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人便出发去了大厅。
见到顾父、顾母,谢芷蓁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父皇,面对自己那失望的眼神,原想喊出口的伯父、伯母,到了嘴边硬生生变成了,“顾大人,顾夫人。”
于礼,她是公主,应当时顾家夫妇向她行礼,但于情,那是顾清的父母,她应当向他们行礼。
是以谢芷蓁福了福身子。
顾父顾母哪里受得了她的礼,连忙把人扶起,“使不得使不得,公主金枝玉叶,怎可向我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