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童谣
据苏绵所知,城北魏姓只国公府一家。
牡丹华贵,自古便代指皇后,而魏沉景堂姐魏凝只是魏家第三代皇后,童谣所言“四代盛不衰”的意思是……
夜风忽凉。
站在如织的长街。
想起方才看杂耍时,妇人们对魏家女眷如数家珍,她心底忽冒上一股寒气
不知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苏绵总觉这童谣背后有更深的含义,让她不得不留意。
苏绵抬眸,便见灯火之外一片空地:
孩童在黑暗中手牵手,童谣在叫卖中穿插,声音使人刺耳冰寒。
她拨开人群朝他们走去。
然而没等靠近,孩童们却跳着蹦着跑远了。
苏绵顿时丢了小食,逆着人群,踏着中秋夜色,努力想抓住什么,却因走的太急,差点被人撞倒。
身子一个歪斜,朝旁边摊架扑去。
对着她腰腹的是个尖锐棱角,其尖细程度一看撞上就很疼。
有好心人眼睛一动,本能想拉住她。
只是手才伸出,便被个蓝影男人隔开。
再抬眼便见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扶住她,竟是国公府魏三爷,那这个姑娘便是……
金陵苏家,姜氏之女——苏绵。
这个好心人忽转头。
清冷的目光带着抹复杂,落在苏绵身上,未曾想会是她。
好心人闭眼,再睁开时恢复了清冷,上下打量苏绵没什么意外,便和旁人一道离开。
他步伐看似平稳如常。
只有攥着的手显示出几分余惊。
魏沉景站的安安静静,朝伸手的好心人看了眼,不曾想侧脸一现,却是熟人——御史台江清松。
只是现在可顾不得叙旧。
魏沉景转向苏绵问:“你要干什么去?”
他声音冷静的过分,唯心跳急剧跳动久未平歇。
苏绵也觉的那好心人熟悉,谁知没等看清脸,人就走了。
听的魏沉景声音,苏绵扭头,对进丈夫颇有些凶的眼睛,讷讷道:“我追几个孩童。”
魏沉景放开她,直起身,“追他们作甚?”
周边都是行人,间或好奇的目光看向他们,有些话不好明说。
苏绵低道:“有重要的事。”
魏沉景逼问:“有你重要?”
苏绵募而抬头,有些错愕。
魏沉景则面色不该,丝毫不顾及旁人,目光全落在她身上看似无声平和,实则压迫感十足,像在指责自家犯错的小孩。
苏绵嗫着嘴唇,没有说话。
见她精神垂丧魏沉景吐了口气,“抱歉,我态度急了。”
苏绵摇头,“没有。”
“下回不可这般莽撞。”
“……好。”
苏绵应下,以为这事便过去了,也没怎么怕。
魏沉景转身吩咐:“跟着我。”
苏绵下意识就跟着。
虽然她都不知道跟着去哪儿。
由于街上人比较多,苏绵不像魏沉景有威严气场,别人怵着他,因此走的有些艰难。
照往常她肯定撅着嘴叫了。
但现在……苏绵没开口,她觉的魏沉景是气了。
魏沉景心烦意乱走在前面,想就近寻个安静的角落,好几次放了袖子等苏绵来牵,她却始终没有动静。难道就因说她几句,也不算凶,就生气了?
他沉了脸,越发沉默。
直到一对舞狮队伍走过,许多人被挤在角落,他顾惜苏绵娇弱,习惯性转头寻她。
却见苏绵缩在角落,正避着人群。
明明跟不上,也不打算叫他一声。
魏沉景抿唇,走了回来。
一把把人捞在臂间护着,“你不会叫我吗?”
苏绵傻乎乎的,“叫你做什么?”
“叫我牵你啊!笨蛋!”
苏绵不太好意思,“可你不是生气了嘛。”
魏沉景浓墨的眼睛凝视着她,忽有股无力。
“我之前便说过,即使我生气了,你又怕什么?难不成我能不管你?”
苏绵抓紧他衣袖鼓脸,“你不能不管我呀!”
魏沉景没理她,气的。
最后两人走进了个隐蔽角落。
那里没有灯,一面墙壁伫立,一面柳树遮挡,只有头顶月光透过树梢洒落。
苏绵才好奇看了一眼。
人就被魏沉景推到墙上,她还没来的反应,就有呼吸突然凑近,苏绵嘴唇被他堵住,十分激烈的一个吻。
到了这个时候,苏绵隐约猜出……
他原先和自己温存,大概率是克制着的。
这人不忍耐的时候,自己呼吸都是难的,想躲,他的铁臂也不许,甚至扣回去还会惩戒她更重。
苏绵承受不住,脸憋的通红。
被松开时浑身脱力,顺着墙要往下滑。
魏沉景环着她腰,盯着她眼睛颇红。
苏绵喘了几口气,方觉自己活了过来。但怕他再发作,忙揪着人衣襟讨饶,“我、我可以解释的。”
魏沉景便咽了要教她的话,“那你先解释。”
“……可不可以放我先出去啊!”苏绵和他打商量。
墙是冷的,他怀里却很热,苏绵被罩在小小的空间,前后两种温度,很是难受。
魏沉景道:“你先解释,理由得当再说。”
她太会撒娇了,得了自由怕出其不意,一个抱抱就给他拿捏了,对苏绵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这种钳制她威慑便是他能做的所有,绝不再退。
苏绵撇了嘴,唇尚带蜜色。
“好的吧!”
她觉的自己理由还挺充分的,才不怕解释,很快把那几个孩童唱的童谣说了遍。
“我觉的有人要害我们家,才想去问问,并非故意跑的……”谁知孩童走的快,魏沉景回来的也突然。
不知苏绵那句取悦了他,魏沉景严肃少了,手却不放她。
苏绵被箍的难受,气息不稳,随着起伏雪脯不自觉触碰到她,苏绵犹不自觉,还挣扎。
“我都解释好了,你快放开我呀!”
魏沉景瞥了眼又挪开,“可你理由又不得当。”
苏绵一下瞪大眼,“这还不得当?我年纪小,你不要骗我哦。”
“骗你对我有好处?”
魏沉景淡看她一眼。
苏绵撅嘴,很不服气。
魏沉景沉默片刻,斟酌开口:“绵绵,以魏家如今地位,被人算计都是常事,别说今日一支童谣,便是真刀真枪,你亦不必惊慌。”
“我在你身后,就没你危险的份。”
苏绵一愣,心中再惊。
她母亲体弱,总怕时日无多,所以见缝插针教她坚强,魏沉景却截然不同,他说他在身后,就没她危险的份。
平和中带着凝重,却给她十分安心,苏绵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
魏沉景才恢复温和,“知道了不算,还要记住才行。”
“我记我记,我一定记。”苏绵手搭在他肩上,等了又等,“你还不放我吗?”
“那你再说说,你错在何处?”
他说她半点亏不吃。
其实他自己也很计较的嘛!
苏绵服了,伏在他肩窝蹭着讨饶:“我不该慌,不该急,不该不打招呼去追人。”
说正事,魏沉景不许她胡闹,把人推开。
背才靠到墙,苏绵就赖上来,望着他眼睛像水般,净的可怜兮兮,“这墙好凉的,而且磨的背疼,你要么放了我,要么抱着我,你自己选,反正我不要靠着它,难受!”
魏沉景停了手,终究拿她没办法,“罢了,不靠便不靠吧,反正我也不大想你靠别的东西……”
“啊?”苏绵不解其意。
魏沉景却没继续说。
对苏绵他终究逼问不下去,主动给她解释,“方才你追孩童,逆人群,不小心摔倒是轻的,万一发生踩踏,命有没有都是问题。”
若非她每回不顾惜自己,他何曾舍得凶她半分。
苏绵这才恍然大悟,他生气的点,脑袋贴贴他下巴,“我以后不会了。”
魏沉景这才爱若珍宝的在她发丝一亲。
“你没事就好,童谣我会去查,小姑娘家家的操心这么多,你夫君又不是摆设。”
苏绵从善如流点头,“嗯,你说的都对。”
他说的都对?
他非圣贤,哪能都对。
真是毫无原则的傻话,魏沉景戳戳她脑袋,这回把人松开,“好了,方才不是嫌杂耍没看全?那个我补不了,现在带你去放灯。”
“是那些妇人说的,万千灯火升起,格外壮观的放灯吗?”
“是。”
苏绵欢呼一声,抓住他手指,“好耶!快走快走。”
魏沉景顺着她力道往前,看着她裙裾飘飞像个花蝴蝶,扶额唤了声,“绵绵,左边。”
苏绵脸一红,转向左边,娇气埋怨:“你早和我说呀!我就不错了。”
“行~”
一个行叫魏沉景说的此起彼伏,无奈极了。
只是他们没看见的是——
苏绵没追上的孩童,最后被位老者拦下了。
那个目似沉海的老人,正是先前看杂耍时瞧苏绵的那个。
老者拿着几个糖人,笑眯眯的蹲下去。
腰间一枚血红玉佩,随着动作下垂,其上花纹繁复,无声中透露着矜贵,不过可惜……孩子不认识。
“你们方才唱的什么呀?爷爷听着怪好听的。”
巷子里很安静。
孩童清脆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单纯的他们都没看懂,老者隐在夜色下的笑意是不达眼底的。
月色下护城河波光粼粼。
岸边长柳轻拂睡眠,河中荡起层层涟漪,水面漂浮的荷灯,天边升起的天灯,于水天一色处相接,好看极了。
只是苏绵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沈灼灼。
沈灼灼也很意外看见他们。
可能怕苏绵回家和国公夫人告状,她忍痛分给苏绵两个祈福灯,“喏,最漂亮的灯分你,瞧我对你多好。”
说着沈灼灼盯着她,大有我对你好,你也要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之意。
苏绵才没那么碎嘴,当即朝她俏皮眨眼。
沈灼灼便放下心来。
但魏巡景却拉住她,“你忘了老三?”老三很铁面无私的。
沈灼灼当他有什么大事,听完直接翻了个白眼,戳着只长个头不长谋略的夫君肩膀问:“咱们家谁听谁?”
魏巡景毫不犹豫,“我听你。”
“父亲母亲谁听谁?”
魏巡景沉默少许,“父亲听母亲。”
沈灼灼得意摸着肚子,眼波一挑,“所以绵绵同意了,你觉的,老三能做别的主?”
魏巡景闻言,看了眼那边明目张胆抢老三东西的弟妹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