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辞一怔,升起的戾气无形中散去,“我是男人,自然不会动手打女人”,见池浅面容冷静,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丝连他都不懂的怅然。
得到肯定的答复,池浅不紧不慢的朝池语然走过去。
一边走,她一边仔细的回忆原主是否有得罪过池语然,要不然对方为何像条疯狗一样死咬她不放,短短几步,她已经扒完所有记忆,答案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甚至,当初她还为池语然替嫁宋家,面上还算是帮她,于她有恩。
人群欢呼雀跃,他们积极等着正妻手撕小贱人的精彩戏码,这可比戏楼演的有趣多了,还不用花钱。
而池浅只是挑了挑眉瞧向人群,简单的扫了一眼,目光并未在她们身上停留多久。
而她不知,她一晃而过的美貌朦胧如光,在众人的心间漾起层层涟漪,等他们还想细细观摩美人时,她已经把头转回去。
众人心下怅然时,同时也有人眼尖的发现青衣妇人头上似乎插着一枚玉钗,还没等他惊呼,池浅朝池语然冷然开口,“你眼瞎吗。”
接着出其不意的把将池语然摁倒在地,一只手指向小二,“跟前跪着这么大的活人,眼睛看不见?”
没了遮挡,跪着的小二暴露在人群中,他神色惶恐的向后倒去,面前被摁着的可是他的主母!完了,他要死了,余光如死水似的瞧向自家主子。
李修辞脸色平静的坐着,似乎地上被打的女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被摁在地上的池语然又惊又怒,身体使劲挣扎,池浅怎么可能轻易如了这个女人的意,她对这个女人积怨很久了,今天必须好好为自己出口气。
池浅不动声色的在池语然腰间又捏又掐,手法看着简单,其实很考验施力者的力度,过轻无法达到效果,过重则会留下指痕,受人把柄。
围观的众人不自觉退后一步,实在是女人的叫声太过凄惨,好好的二楼整的跟个杀猪场一样,家里的黄脸婆动手,那叫母老虎,而池浅别具一格的强势反倒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他们对她更加垂涎。
“姑,姑爷,宋娘子”,婢女绿叶挤开人群朝两人走过来。
啧,帮手来了,池浅松开手落落大方的起身,拂了拂衣袖,走回原位坐下。
人群听见婢女的称呼,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全都傻站着。
“绿叶”,池语然哑着喉咙开口。
“呀,小姐,你这是”,绿叶的话还未说完,李修辞冷着声音打断,“闹够了,就赶紧给三妹道歉。”
他竟然说她在闹?还让她屈尊朝个庶女道歉?池语然不敢置信的撑起上半身,声嘶力竭,“我才是你的妻子,你为了一个贱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训斥我?还让我向她道歉?”,指了指自己,委屈道:“我才是真正被打的那个!”
在绿叶的搀扶下,池语然站起了身体,衣裳因被打扯得凌乱,十分狼狈,“李修辞,我不嫌弃你的出身,义无反顾的嫁给你,你如今为个贱人竟然敢这么对我!”
李修辞终于把目光放到了池语然身上,只是这次的声音格外的冷漠,仿佛掺着冰渣,“不是你先诬告的吗?但凡你能收起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多信任我一点,事情还会发展成这样吗?”,讥讽笑道:“秀才娘子都是贱人,那我呢,嫁给我的你呢。”
“逼着李家,让我娶你的你,是不是更下贱。”
夫妻两人的对话透露的信息太多,把在场的众人震在当场,一时不敢走,又不敢留,惶惶不安的站在原地。
当初池家的嫡女自甘下嫁为商人妇,这事在百姓间流传了很久,只是碍于县令大人的威名,他们只敢私下偷偷笑话此事。
貌美的青衣妇人的身份也随之明了,就是当初那位为了报恩下嫁穷小子的池家三小姐,目前县里为数不多的秀才娘子之一,众人在心里忍不住将姐妹两人做了番比较,池家大小姐明明是正房生的,却像路边的小野花,乍一看上去漂亮吸引人,但了解后才知她极其野蛮,相处久了让人生厌。
相反着青衣的池家三小姐如雨后的青莲,悠然玉立间燃着沁人的冷香,她沉淀了莲的美,却也让凡夫俗子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涩。
浅池映玉容,青莲幻如勾。
池语然骇然的望向男人,他第一次对她这么冷漠,她明白他是真生气了,她不敢在造次,连忙开口解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只是爱你,爱你失了些理智,这难道也有错吗?”
周围人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低下头佯装小泣,“家中小厮给我传来消息,说你和其他女人在菜记包厢里幽会,我只是太过情急,这才会误会你和三妹”,连忙咽下小贱人三个字。
她又上前走了三步,畏于李修辞的冷视,她在一步之距时停下脚步,“我不信任你,我怎会嫁给你,我只是”池语然拼命为自己找借口,“我只是害怕失去你,你就不能为了我不见她吗?”
见李修辞神色缓下,她松口气接着道:“娘也说了,商铺这些事交给二弟就行了,不过是些不重要的黄白之物,我陪嫁多的是,夫君何苦费心费力再此事浪费时间,我们认真研读诗书,瑟瑟和鸣岂不美哉!”
浪费时间?李修辞紧抿着唇,眼里闪过彻底的失望,“你该向三妹道歉。”
闻言,池语然僵硬着身体,泫然欲泣,只是这次的眼泪再也引不起眼前男人的目光,也博不得人群的同情。
气氛正僵持着,人群里有人看不下去开口:“这事本就是你不对,有啥委屈的。”
开口说话的妇人,也是之前骂池浅最凶的女人。
“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不亲,开头那会还一口一口的小贱人,就这态度还不知道以前在池家得多欺负小娘子呢。”
“哈哈哈,自己是个小商妇,还敢瞧不起人家小娘子!”
“幸亏真相水落石出,要不然小娘子名声可就全毁了,只是道句歉这么难。”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事就是县老爷来了也不占理,人群怀着赎罪的心里低声骂着。
池浅闻声皱起了眉头,她和池语然是姐妹,同出池家,姐妹相残也不是件好事,她叹口气起身朝人群方向走去,人群整齐的退后一步,池浅一顿,停下脚,徐徐开口:“抱歉,扰了大家用餐的雅兴,这件事只是场误会,为表歉意,茶舍会给在座的每位送一份茶饮,此茶分文不收。”
池浅取下头上的玉钗,弯腰递给还在跪着的小二,“以此为凭证,麻烦这位小哥,帮我去茶舍跑一趟。”
茶舍最近在镇上非常出名,在这晒死人的夏天,茶舍的茶非常完美的起到了降温的作用,茶里放的冰块还可以根据顾客的要求按需加放,不少人点杯茶就能在那待上半天,那哪是茶,分明是大家救命的水,小二自然也认识地方,接过玉钗下意识叩首道谢。
李修辞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底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化为细碎的黯然,池语然没有错过他的神情,紧咬着唇气的颤抖,垂下眼,眼底淬着毒。
围观的人避开池浅的目光,实在是她的目光太过坦然清澈,衬的他们之前行事太过自私自利,十分羞愧。
等人群散了,池浅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她抬脚向楼梯口走去。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她回头,对上一双红的吓人的眼睛。
“他宁肯护着你,也不帮我,你很得意吧!”
李修辞起身的动作一滞,皱着眉看向池语然,“我和三妹一共只见过三次,从未有过亲密之举,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处事光明磊落,反倒是你一直不讲道理,无故伤人,无故陷害她,事实就发生在这里,你竟然毫无悔意,依然冥顽不宁。”
“池语然,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池浅无畏的看着池语然的眼睛,嘴角勾起嘲意,漫不经心开口:“你夫君话说的这么浅显易懂,你猪投胎的?”她扯下池语然的手独自下楼。
“抱歉。”
池浅听见身后传来的男声身形未停下,但出于礼貌她朝身后摆了摆手,有病的是池语然,又不是他,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不过,以后他们还是别见了,心累。
用过饭,池浅收到了李修辞的赔礼,一支翠意欲滴的玉钗,这支玉钗池浅见过,它是玉记的镇店之宝,店里的掌柜一直只让客人远远观赏,从不售卖,背后的主人一直是个谜。
望着手里价值不菲的玉钗,池浅眉梢一挑,李修辞的势力藏的真够深,可见其在商业上的天赋有多恐怖。
转念一想,啧,有个靠谱夫君就是爽,她打人,人家在有钱也得低头向她赔礼道歉。
没过几天,就听到镇上搬来了新住户,大家都是街里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池浅也备了份薄利去恭喜,她绝不承认是为了吃席。
然后,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