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璟棠的铺子并没有随着她的入狱而荒废,那两千件从小桃子处购得的粉青釉,因为有池大人从中斡旋,也迟迟没有被查封,反倒一直在继续售卖。只不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批货来路不正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原本生意就不怎么样的景氏铺子,变得就更加冷清了。
池大人不甘心吃下这个哑巴亏,便想办法托人约了胡掌柜,想借着自己的身份,让对方行个方便。池大人寻思着,胡掌柜跟方璟棠之前的生意肯定是黄了,但要是胡掌柜能接下这两千件粉青釉,倒也算是个双赢的局面。
一来池大人这边能挽回一部分损失,填补一下之前的亏空。这二来吧,胡掌柜也能节约一些银两,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倾销,价格肯定是要远低于市场价的。
而且数量这么多的现货,要是一下子就流入江北市场,对于胡掌柜来说,何尝又不是一次拓宽生意版图的好机会?
池大人对于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认为打动胡掌柜没有任何悬念。可等他见到胡掌柜,把事情一说,却见胡掌柜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池大人,咱们之间……是不
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池大人蹙了蹙眉,“什么误会?”
“我跟你口中的这位景棠姑娘素未谋面,又何来合作一说呢?”见池大人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胡掌柜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确实曾经在义南镇采购过粉青釉瓷器,但与我签订契约的是方家大小姐方娢,哦,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小桃子。我们合作非常愉快,从不曾与什么景棠姑娘有所关联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池大人不死心地从怀中掏出了在方璟棠闺房内搜到的契约,伸手递到胡掌柜面前,“我这里有你们合作时的契约,上面盖着你的印章,还能作假不成?”
胡掌柜接过看了一眼,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又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印章,寻了张白纸印下,将两份东西一起拿给池大人:“您瞧,这两个印章分明就不一样嘛!”
确实,那两枚印章,无论是制式、字体甚至连大小都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简直就是毫不相干!
“既然如此,今日便是本官唐突了,多有打扰,还望胡掌柜包涵。”池大人实在没脸再继续待下
去了,尽力控制着情绪,说出这番勉强还算体面的话之后,拱了拱手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在见到胡掌柜之前,池大人曾想过好几种可能性,甚至连用官威来逼迫对方就范都考虑过。却唯独没想到,自己堂堂一届朝廷命官,舍着老脸来求合作,最后却成了碰瓷的骗子!
当即他就一个人乘快马赶到了清江县大牢,一看到他,方璟棠原先晦暗的眸子忽然迸发出了精光。
尽管方璟棠从来不敢奢望,池大人会来搭救她这颗弃子。但如今真切地看到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说不感动也是假的。
方璟棠带着几分真情,娇怯地喊了一声:“池郎……棠儿等你等得好苦啊!”
“方璟棠你这个废物!你知道我因为你丢了多大的人吗?!”池大人甚至都不愿意将牢门打开,只是从那栅栏的间隙里,一把就伸手掐住了方璟棠的脖子。
方璟棠只觉得呼吸骤然困难起来,一张脸渐渐露出了骇人的青色,眼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翻了。
池大人见她只剩下一口气了,这才适时地松开手,把今日在胡掌柜那儿受的委屈发泄了出来。
得知真
相以后的方璟棠,整个人趔趄着瘫坐在地上,神情悲戚戚的--她觉得自己滑稽极了,为了所谓的江北订单,日日奔走操劳,甚至不惜向小桃子低头示好,结果到头来却发现只是一场骗局。
而且最让方璟棠崩溃的是,人家原本只是想骗她六千件瓷器,她竟自己犯蠢,为了业绩好看,又巴巴地送了三千两银票……
池大人顾忌着自己的前途,纵然已经对方璟棠厌恶到了极点,却也不会傻到在大牢里亲手杀死她。而且他也没必要这样做,因为方璟棠如今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没了精气神儿,也跟死人差不了多少了。
于是,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牢。等他走后,不多时小桃子就来了,身后还跟着恢复了本来面貌的傅旌。方璟棠见状,哪里还猜不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气急攻心的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当即就昏死了过去……
由于方璟棠还未正式审判,所以县衙便为她请了大夫瞧病。只是这一剂剂汤药灌下去,方璟棠并没有半分好转,始终是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这消息传去省里,池大人原是暗示了,就这样由着方璟棠
自生自灭的。可池大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慕鸿和小桃子哪会这么简单就顺了他的意?
方璟棠要真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治身亡,那可就是现成的替罪羊了。池大人无非是损失了些银钱,却完全可以风风光光地全身而退,兴许还能靠着给方璟棠乱扣帽子挣上好些政绩呢~
这样的局面,慕鸿他们可不干。慕家本就人脉甚广,借着此番方璟棠偷盗方家瓷器的案子,一举连带着把前面的假冒土匪案也掀了出来。
一时间,两个扑朔迷离又颇有戏剧性的案子,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最新鲜的谈资。而且这消息在江右省传来传去,慕鸿和小桃子还嫌不过瘾,一路散播到了京城,总算是惊动了宫里那几位大人物,他俩才肯作罢。
余下的事情,慕鸿他们就不准备干涉了。倒不是不能,而是真的不想。以天泰亨的实力,若是愿意参与夺嫡之争,无论依附于哪位皇子,都定能被奉为座上宾。可这样一来,慕鸿以后的人生,可就没办法跟小桃子一起纵情江湖喽。
权势地位慕鸿不稀罕,要他说啊,什么都比不上跟小桃子日日在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