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老陈的指责，邢窑头也不反驳，只道：“那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毕竟咱们以前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昨天晚上我回去以后睡不着也仔细想了想，之前那么对你，确实也有些过分了，毕竟这几个月你在外头也吃了不少苦。不过甭管你承不承认，你在这件事情上都有错，那釉料配方本来就是严格保密的，你跑来偷看还被抓住了，众目睽睽之下，你让我怎么做？”
“那你也完全可以柔和一点啊，像现在这样私底下告诉我不就行了吗？”老陈想起被蛇咬的事情就生气，“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有多丢脸，你让他们以后还怎么听我的话？”
老陈心里那个不甘啊，原本他的手艺在这群人里面就不是最出挑的，还想靠着解决釉料这个难题来给自己立威呢~
现在倒好，立了个寂寞……
听他这样说，邢窑头翻了个白眼：“这你可就是冤枉我了，你们窑场来偷看的，那可不是一个两个。哪一次我们没轻拿轻放？谁知道你们都失败那么多回也品不出味儿来，竟然还敢来。而且我也没想到这次是你自己过来啊，这不就是赶巧了么！”
老陈当然听得出邢窑头这话多少有点儿阴阳怪气，可……难听归难听，
倒也是事实。毕竟，他手底下那些人，确实挺蠢的。
老陈深吸了一口气，靠在床板上，一脸幽怨，半天都没说话。
邢窑头知道，这是认怂了。
趁着老陈情绪低落，邢窑头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模样，关切地问道：“怎么，在方璟棠那儿干得不顺心？”
“怎么他娘的顺心啊？！你们的新瓷改良了那么多，六方套瓶就六方套瓶吧，还非得整出个什么镂空工艺来，釉色也变了，我都好几个月没碰这些东西了，方璟棠还就只给我十天时间，现在倒好，都过去一大半儿了，我们还一件都没复刻出来呢。等过几天方璟棠来了，我怎么向她交代？”老陈嗅出了邢窑头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邢大哥，你专程过来找我，可是想帮小弟一把？”
“哎呀……想倒是想，但未必帮得上啊！”邢窑头叹了口气，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我知道你想要釉料配方，可那玩意儿我手里也没有。”
“什么？”老陈不信，“你一个窑头，怎么可能不知道釉料配方？而且外面一直都在传，那釉色是你改良的啊！”
“我改良？我拿什么改良？”邢窑头苦笑，“真要是那么好改良，你不也早就改良出来
了吗？”
老陈耸了耸肩，倒也是，方家如今的釉色十分巧妙，其实跟李家之前的相差并不多，只是更加清亮一些。但恰恰就是这么一丁点儿细微的差别，便让他们的瓷器看上去更灵动了！
釉色这种东西吧，若是差得多，方向反倒很明确。可越是少，才越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邢窑头见老陈没有反驳自己，又继续解释道：“这玩意儿也不是我想藏着掖着，主要是那釉料，与其说是我改良的，倒不如说是我帮着慕鸿改良的。他对小桃子那点儿心思，你想必也早就见识过了。之前方家瓷没什么特点，慕鸿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到处帮着打听。后来他还真的在临湘一代，打听到了这么一种特殊的色料。其实他拿来的，也不是单一的某一种材料，而是好几种混好了的。人家也不愿意卖配方，就只给这种成品，我每回也就是将基础的釉料调配好，然后再把那个加进去。所以吧，我实在是帮不了你。”
老陈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大半截：“怪不得我试了好几次都不得要领，原来是我根本没有这样法宝啊！你们这不是作弊么！”
老陈对于邢窑头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临湘一带也盛产瓷器，与义南镇比
起来丝毫不逊色。而且他们的制瓷工艺也十分精湛，与义南镇的有很多不同之处，所以这一切听起来，还是十分合乎情理的。
邢窑头拍了拍老陈的肩膀：“实在不行，你还是跟方璟棠直接说明一下情况吧，让她别再为难你了。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原料都备不齐，能怎么办呢？”
“跟她说？别做梦了！”老陈清醒得很，方璟棠花那么多钱供着他，是让他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让他制造问题。
这件事情要是真传到了方璟棠的耳朵里，她只会觉得自己这个窑头无能。而且最关键的是，方璟棠跟江北的契约都签了，他们压根儿没有退路啊！
想了想，老陈一把握住了邢窑头的手，语气是难得的诚恳：“大哥，我知道自己那天的话说重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也就是气急了，话赶话说到那儿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就是你说的那种色料，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帮我也弄一些来？”
“这个……”邢窑头皱着眉，“不好办呐！慕鸿倒是把接货的渠道交给我了，可经手的全都是他的人，我搞小动作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而且那个色料可不便宜，方璟棠能让你增加那么多成本吗
？”
“不能也得能！”老陈铁了心想将自己的地位稳固下来，笃定道，“那玩意儿再贵也得有个价，反正方璟棠现在有的是钱，只要能烧出好瓷，她才不会计较这些呢~”
邢窑头挑了挑眉：“那……那要不我帮你试试看？”
“试！大胆地试！大哥，你这回可千万要帮我啊！”老陈想了想又追问道，“对了，那色料到底怎么卖啊？”
邢窑头没说话，只是伸出了五根手指。
老陈一脸不屑：“切，我还以为多少钱呢，就五两银子啊，没事儿，买得起！”
邢窑头摇摇头：“是五十两银子，一两色料。”
“啊？！”老陈不淡定了，“怎么会这么贵？！”
邢窑头摊了摊手：“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也知道那玩意儿不值这么多钱，可谁让别处买不到呢，不也就只能由着人家坐地起价么！而且我都还没跟你算打点关系的钱呢，幸亏我平时跟他们相处不错，钱就不另外跟你要了，回头你自己准备些东西，我帮你带给他们算了，也得帮你省着点儿钱，别回头你跟方璟棠那边不好交差。她现在需要你帮忙，自然对你大方，可她开窑场也是为了挣钱，要是后面发现开支太多，不拿你是问还能拿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