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全料是最糟糕的选项
凯瑟琳话音刚落，南希的心脏就猛地抽动了一下。
不是吧？这么巧？
南希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此时夕阳尚未完全落下，晚霞一片赤红，就连红杉树林与河湾都被染上一层暖色。
照理说，布兰登并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这么早来送外卖。
“怎么？”凯瑟琳皱眉，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惶扭头，看向窗户方向。
明明那里空无一人，凯瑟琳却忍不住后退半步。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南希摁下空调开关，“不过是扇窗户，紧张什么？”
她忍着心口不适，合上窗，又看似无意地拉上窗帘，把几声微弱的喵叫关在窗外。
“天热人就容易暴躁，你先冷静冷静。”
南希又趴回去病床，打开了游戏图标。
她双手撑着下巴，胸口垫着柔软枕头，两条白皙匀称小腿悬在半空，时而勾起，时而蹬着。
少女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游戏上，充满节奏感的游戏音效立即充斥整个病房。
凯瑟琳被她气笑，顾不上窗外是不是真躲着谁，上前就要抽走南希的手机：“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南希却早有防备，在床上一滚就躲了过去。
她视线没有离开屏幕，直到眼角余光瞥见凯瑟琳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她才唇角一勾，笑着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证据呢？凯瑟琳？”
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南希继续说道：“凭你口头几句话，就想让我相信，布兰登可以瞬间飞跃几十公里，站在你二楼的房间窗外恐吓你……你以为他是外星人？”
游戏角色落入陷阱，南希皱着眉，啧啧啧几声：“这也太荒谬了。”
也不知说的是游戏，还是凯瑟琳。
凯瑟琳咬紧唇，沉默数秒才冷哼道：“随便你信不信。”
“我只最后提醒你一次，再和那家伙来往，他迟早有一天还会伤害你的！”
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又猛得颤动起来。
就像是在诉说某些不甘与愤怒。
南希眉头紧紧锁死。
害，这算怎么回事？病房隔音不好早说啊，白白让她吹那么久冷气。
南希叹息一声，抬眉看向凯瑟琳，唇边勾起笑容。
就算凯瑟琳仍在气头上，可也不得不承认，南希的笑容确实迷人。
像是香醇的酒，又像是幽深小巷中一缕若有若无的香，勾的人忍不住沉沦。
“凯瑟琳，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的。”
“毕竟在我眼里……”
南希顿了顿，一双桃花眼含着笑。
“他是朋友。”
凯瑟琳不屑：“我和他也曾是朋友。”
“所以这位朋友就没想过，你认为的变态行为，也许是一个不善人际交往的傻子想给你惊喜呢？”
顶着凯瑟琳的白眼，南希点点头：“好吧，你们现在是敌人，你有了一个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外星变态敌人……”
她皱起眉，似乎心中有许多疑问：“所以你当众激怒这么强大可怕的敌人，和他对着干，明智吗？”
凯瑟琳掀了掀嘴唇，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明明在来探病之前，她准备了许多说辞来提醒南希，可现在脑子里一片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他选择了最糟糕的惊喜，而你选择了最糟糕的拒绝。”
她心痛地拿了一杯即溶奶茶放在她手心。
“如果他冒犯了你，你当然可以拒绝，也可以不再和他做朋友，但选择的方式，你得好好挑。”
“就好比奶茶，哪怕无法分辨珍珠和芋圆谁更优秀，但至少应该在开始就把全料这个最糟糕的选项扔出去。”
“选择正确的道路，整个人生都会不一样哦！”
凯瑟琳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不明白，你不该指责我是骗子吗？或者要我跟他和好？”
南希笑了笑，也没继续给她强行洗脑：“想不明白就边喝奶茶边想，珍珠奶茶会教会你许多人生哲理。”
她鼓励地拍拍凯瑟琳的肩膀：“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
别杵在这儿耽误她收获茶颜奶茶。
凯瑟琳神色复杂地离开了病房。
她频频回望，可紧闭的房门没办法给她答案。
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速溶奶茶，她咬咬牙，去护士站接开水。
饮水机前已经站了个人，一身白大褂笔挺整齐，金发向后梳着。
凯瑟琳扫了一眼对方胸前的工作牌：汉克医生。
凯瑟琳心事重重地冲好奶茶，正要离开，就听到一道温和声音：“你是南希的朋友吧？”
金发医生问她。
“你们班上有个叫布兰登的男孩儿？麻烦帮我转告，叫他别偷偷带我的病号出去玩，若是出了意外，他负不起责。”
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吓了凯瑟琳一跳。
凯瑟琳咬咬唇，又想起南希的话。头一低，说了声“我和他不熟……他……不是什么好人”，便匆匆离开。
天色渐晚，南希的纸鹤都折了十几只，仍然不见窗外有什么动静。
她反反复复拿起手机，想在“林里”上暗示点什么，甚至开始怀疑，布兰登是不是在偷听的时候，直接把吵闹的小橘子给捂死了。
就在饥渴的胃发出悲鸣，每一根血管都渴求奶茶的充盈的时候，画着金色待宵草的玻璃窗终于被人敲响。
南希立即冲到窗边，捏着纸鹤，不断探头张望着。
小声呼唤着：“骑士，你在吗？”
左上方传来动静，像是小猫被捂住嘴巴时发出的呜咽声。
南希佯装不知，依然小声呼唤：“骑士，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我的好朋友布兰登在学校里受到排挤，还被人误会，我想送他一只纸鹤，你可以帮我送过去吗？”
“玫瑰灰纸鹤是今天的谢礼，橄榄绿纸鹤需要麻烦你转交给他！”南希小心翼翼地将两只纸鹤摆在窗台上，“如果你同意，就两只一起带走！拜托拜托！”
说完这些，她像是怕骑士反悔，迅速拎着奶茶和巧克力缩回房间。
窗帘拉得紧紧，软糯糯的声音钻出来：“我不偷看哦！”
布兰登贴着医院外墙，看着两只并排而站的小纸鹤愣愣出神。
直到怀中小橘猫轻轻挠了他一爪子，才清醒过来，抓起两只纸鹤，迅速消失在月色中。
小镇边缘的农场一到夜晚就无比寂静，只有二层小楼还亮着温暖的灯光。
布兰登悄无声息地降落，正要掏钥匙，大门却从里侧被拉开。
一抬眼，就看到满脸惊喜的布莱尔夫人。
“我们的救猫小英雄回来了！”
布莱尔夫人显然也看到了“林里”上的小镇热点新闻，她眼中全是欣慰，刚要给布兰登一个拥抱，人却一愣。
她看着布兰登怀中的小橘猫，不可置信提高音调：“你把猫也带回来了？”
“……嗯。”
布兰登有些紧张地抱住小橘猫——养猫不是件小事，他确实疏忽了要和家人商量。
如果……如果父母反对领养……
他的情绪感染了小橘猫，小家伙可怜兮兮地从他怀中伸出脑袋，喵喵叫着，一声比一声甜。
“它太可爱了！”
——显然，布兰登多虑了。
布莱尔夫人作为一个连外星婴儿都敢往家里捡的伟大女性，一只弱小可怜但能吃的小橘猫精准激发她的母性。
她一把抱过小橘猫，搂在怀里又揉又亲，疼爱许久才扭头冲屋里喊：
“亲爱的，带木板和工具出来！快点！我们要给小可怜造个家！”
刚整理干净的厨房又烧起了火，布莱尔夫人忙忙碌碌为小橘猫准备食物。
家里唯二的两个男人则被打发去了农场，在建好猫屋之前，他们被勒令不准进门。
布莱尔先生神色恍惚，仿佛还在梦游。
他精神萎靡地组合着木板，搭建起来的猫屋简直就是索波特市的扭曲房屋。
“你打下手，扶着木板就行。”他嘱咐布兰登，“我来钉钉子。”
布莱尔先生摸索半天，才从工具盒里翻出锤子，脑袋一晃一晃，举高手，用力锤下——
布兰登揣着心事，也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锤子即将砸下的瞬间，他才惊呼一声：“爸爸小心！”
行动快于思维，在铁锤即将砸到父亲手指的瞬间，他迅速伸手过去，硬生生地挨了一下！
若是换了寻常孩子，这一锤就足够让他手背骨折。
可布兰登却没有一点创伤。
布兰登迅速抽回手，不安地搓揉着。
连看都不敢看父亲一眼。
从小到大，每当他展现出任何异于常人的表现时，总能在父亲脸上看到惊恐畏惧的神色。
他不希望，哪一天这些惊恐全变成了嫌弃。
突如其来变故让布莱尔先生终于清醒过来。
他盯着布兰登毫发无损的手，涨红了脸，胡子一抖一抖。
夜晚的农场中，父子二人诡异的沉默着。仿佛雕塑，一动不动。
路过的鸡鸭鹅探头看看，发现这俩傻子不是来喂食的，又哼哼着踱步走远。
良久，布莱尔先生叹息一声，嘴里咬几颗长钉，手中锤子又挥舞起来。
一下、又一下，用力砸在造型怪异的猫屋上。
就像是在发泄什么。
“……对不起，爸爸。”
布兰登不明白父亲在气什么，但道歉总是没错的。
布莱尔先生手中动作一顿，闷声闷气：“不是你的错。”
“救猫视屏，我看过了。”他继续钉着猫屋，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么多年，我一直希望你能好好伪装成普通人，过最简单的生活，但你现在却想用自己的超能力变成一个英雄。”
布莱尔先生疲态倍显，铆足了劲才把一颗长钉砸进去。
“布兰登，成为英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旦暴露你有超能力，你会经受很多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困难。”
“你真的要选择这条路吗？你确定在面对那些苛责、警惕、疏远的时候，不会后悔吗？”
布莱尔先生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不用现在给我答案，你可以回房间慢慢想，猫屋我一个人能行。”
布兰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乖巧的听从他的话，回了房间。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悬挂的各色千纸鹤。
他掏出口袋里新获得的两只，正要挂上去，灰栗瞳孔却骤然一缩！
耳边回荡的全是南希的话——玫瑰灰纸鹤是谢礼，橄榄绿纸鹤则需要转交。
为什么一定要指定？难道纸鹤除了颜色之外，还有什么不同吗？！
布兰登呼吸一滞，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指尖颤抖地展开纸鹤，果然，纸鹤中是熟悉的娟秀字体——
“我就知道骑士是最可靠的人了！”
这是玫瑰灰纸鹤里的内容。
“布兰登，打起精神来！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这是橄榄绿纸鹤上写的文字。
布兰登起身，笨拙而快速地拆解每一只纸鹤。
果然，不止是他记得每一晚的细节，南希同样也将自己的心事写在了每一只纸鹤中！
有的是一句简单的谢谢，有的又是抄写了一首动人的现代诗，更多的，是一些平淡却又真实细腻的文字，娓娓道来少女的所见所闻所想。
他的眼眶突然有些发涩。
所有不安全被治愈，摇摆不定的事情在这个瞬间有了明确答案。
或许在给南希送奶茶的那天，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一个最艰难，却也是最棒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