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端王府时,已经是午后了,冬日微暖的阳光落下来,而越清川稍稍裹紧了狐裘,眯着狭长的眼,穿过中庭。
而顾然依旧穿着夜行服,她从火场出来,昏迷刚醒又被越清川带走,忙得脚不沾地。
此刻浑身上下都是血,哪怕她只是安静地跟在越清川的身后,蔓延开的血腥也仿佛是一个煞神般令人胆寒。
忽然,越清川的脚步一顿。
在中庭的位置,穿着盔甲满身肃杀气息的中年男人站在那,抱臂看着越清川:“清川,过来聊聊。”
顾然行礼,秉持影子的原则,并不说话。
“……小影卫,你去找李管事换身衣服,然后去我住处等着,把这血腥味洗洗。”
越清川这才来到端王的面前,还不等他说话,端王已经沉下脸:“听清雅说,她想要去弘文书馆,找你引荐,你却没有同意。”
“弘文书馆是什么地方,父亲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您现在手握兵符,哪怕常年在练兵场带兵,不问朝政,置身事外,但是是否会卷入其中,早就不是您能决定的了。”
听着越清川那冷淡的话语,端王不由得沉默了,半晌后才说:“若非你自幼体弱,不能习武带兵,本王的——”
“哪怕可以,我也没有意向。”
越清川直接打断了他:“父亲,朝堂纷争我没兴趣,只做一个闲散的世子便好。”
“清川,你的才能不止如此……”
“话点到即止,父亲。”
越清川伸出手,对着端王弯腰行礼:“若是父亲有意让阿姊去参与弘文书馆,我自是不会反对,但若是引起麻烦,亦不会出手。”
端王的眸色深了几分:“本王以为你很喜欢清雅,毕竟也就清雅找你聊天,你才愿意勉强听上几句。
”
“父亲是想让阿姊去,然后逼我卷入朝政纠纷,但是父亲,究竟是您喜欢阿姊,还是我喜欢?”
越清川只是低着头,声音冷淡了些:“只是懒得解释这事,所以干脆承认罢了,我以为父亲您很明白,我究竟为什么会容忍阿姊。”
端王一僵,深深地看了眼越清川:“罢了,既然如此,便不逼你了。”
端王无奈地轻叹,而后便见越清川稍一行礼,和他擦肩而过:“等等,清川——”
“父亲大人可还有吩咐?”
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越清川的不耐了……
端王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头疼:“派给你的影卫已经有三个月了,还满意吗?他还是影卫里面的新人。”
“很满意,我很喜欢这个宠物。”
终于,一直保持着恭敬却虚假笑容的越清川唇角的弧度扩大几分,在端王注意到之前,他已经低下头。
端王点了点头,抬手让越清川离开:“记得安抚清雅的情绪,她来找我时哭得厉害,本王先回练兵场了。”
“对了,清川,百里香楼的事,有些朝中大臣已经知道了,你万事小心。”
而与此同时,顾然换了件粗布麻衣,虽然穿得简陋,却依旧衬得她腰细腿长,哪怕身子纤细,也风采卓绝,她反手用发带扎起披在身后的长发,如鸦羽般乌黑。
【感觉这次帝君大人挺好攻略的。】
“想什么呢,对待自己的所有物自然愿意好心些,但对他来说,我连人都不算。”
顾然扎好头发:“最重要的是,遏制住把这欠打的狗男人打一顿才是最难的。”
【……深有体会。】
正在说话之时,越清川已经回到了院落,顾然想要再次回到阴影中时,他却招了招手:“跟过来吧,除了出行,不必躲起来。”
“是,主人。”
越清川斜倚着窗边,端起茶杯,腾腾升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小影卫,百里香楼那边的消息散开了,你猜是谁做的呢?”
“属下不知。”
“现在局势紧张,当朝圣上龙体欠安,皇子之间的派系分了三派,以太子为首的丞相等老臣,以三皇子、六皇子为首的外戚,还有二皇子为首的户部。”
越清川本质上也不是要解释给顾然听的,她便只是低着头,如同影子般。
而他则是有些不耐:“想要来杀我,无非也就那些事了,得不到端王府和我的支持。”
“不过端王府一直是中立态度,并未有任何站队之举,三大派系不论是谁,为了取得端王府的支持,也不会如此草率,况且百里香楼还是太子的产业。”
“太子背靠丞相等老臣,三皇子和六皇子也有所倚仗,唯独二皇子什么都没有,三方都不必自断退路和手握兵符的端王府结仇。”
“除非——”
越清川眯起狭长的眼,声音一顿。
而恰巧在这时,李管事匆匆赶来:“世子爷,二皇子殿下大驾,已至主殿,王爷先行去练兵场了,并不在府内。”
“哪怕是个闲散世子,居然还能被二皇子这样的大人物找上门,可恶啊……”
越清川闻言,不由得轻叹,他抬起手捏了捏顾然的后颈:“真是麻烦,小影卫,要不你把他脖子抹了?”
“……主人,请三思。”
“诶,这次居然没有上当吗?”
越清川唇角带笑,唯独那双狭长的眼,切切实实地冷淡下来,在这一刻顾然的确感受到了一丝不甚明显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