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男人正透过车窗注视着她,闻声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
她拉开车门时,隐约能听到背后的议论声,那些窃窃私语如潮水般击打在后背上,她忽然嘲讽地笑了笑,故意放慢速度,优雅坐入车中。
叶励忍和她一起坐在后排,昂贵西装裹在男人精壮的身躯上,无形中更添了几分骄矜与贵气,他转头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她。
闻声挑挑眉:“现在好了,传闻坐实,我真成了傍大款的堕落大学生。”
叶励忍长腿交叠,手指在膝头上轻敲了两下:“所以你在乎吗?”
闻声便笑了:“不在乎,我在乎这些做什么?”
她所有的压力都来自于自我,对于外界的流言蜚语,一向是用嗤笑来面对,甚至有时候是当故事来听的,觉得蛮有意思。
这几年她的行事张扬,得罪的人其实很多,她把这当成是一种消遣,兴致勃勃与这些人斗智斗勇,实在是因为日常太枯燥了些。
所以即使被流言缠身,被众人指指点点,那又怎样呢?她从来都是风云人物,是众人嫉妒却又不得不佩服的对象,这已经足够。
叶励忍看得出她是在说真心话,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声音很淡:“囡囡,故意把自己置身于非议的中央,受了委屈也不解释,这其实是一种精神上的自虐,你应该交一些朋友,不要过于逞强。”
“不要总是显得自己什么都懂,好不好?”闻声反呛回去。
叶励忍并未生气,他扬了扬下巴,车子便缓慢地滑了出去,又将一串晶莹剔透,颜色极淡的翡翠手串,套在她的手腕上。
说道:“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你怎么对待他们都可以,但有一些人真心待你,你就要让人家了解你的真实想法,以免将人越推越远。”
翡翠手串极冰,贴在手腕上,似乎能让人烦乱的心绪一下子平和,闻声动了动手指,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这些事你自己去处理,忍哥相信你。”男人再次摸摸她的脑袋顶。
闻声停了一会儿,还是把腕子上的翡翠手串摘下来:“这个很贵,我不能要,你还是拿回去自己戴吧。”
叶励忍并没有接,他只是看着她:“囡囡,跟我你不必这么见外,我们年少时一起成长起来,早就不分你我,我的东西,也都是你的。”
他这样的话,让闻声一时静默下来,过一会儿,她才将那手串重新戴好,下意识伸手触摸时,后颈上因上火出现的包,已经消退了。
叶励忍在东南亚m国做生意时,接触过不少当地的玉石矿,而纯度高的玻璃种翡翠,是可以帮人安养心神,平和燥气的,对闻声再合适不过。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到了昨天来过的崇宾楼,叶励忍带着闻声走下车,一直上了二楼定好的雅座,四周食客络绎不绝。
两个人坐下后,菜品便络绎不绝地摆了上来,闻声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又有怪兽在吼叫,于是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忍哥,你是不说昨天就已经决定,今晚带我来这里吃饭?”
叶励忍‘嗯’了一声:“我给你打电话,你挂断了。”
闻声撇撇嘴:“那你可以再打呀,起码也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见,这么直接就冲到校门口来接人,未免太强势了吧?”
男人修长的大手把玩着茶杯:“我第二次打给你,你就会接吗?”
闻声没有说话,她当时心里在思考其他事儿,又气他要走她家的备用钥匙,所以,他打多少次电话,她都不会接。
叶励忍扬扬下巴:“我不会给别人第二次拒绝的机会。”
昨天那道蓝莓山药,他吃着不错,直接就用勺子给闻声舀了一些,又觉得她披散着头发吃饭不大方便,抬手让她过来。
站在男人的身前时,闻声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年少时,而他手掌宽厚,轻轻捉着她浓密的发尾,握成一束后,很熟练地编成麻花辫。
知道女孩子爱美,他还特地拽松了两旁的鬓发,让颅顶看起来更高。
…
这顿饭吃得很平静,在叶励忍的注视下,闻声一直保持正常饭量,饭后出来散步,她的麻花辫还没松,从路边商户的橱窗反光上看,还蛮时髦的。
路边有还开着门的美甲店,男人带着她进去时,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里面的店员原本着急下班,但看到进来的二人样貌不凡,便笑着走过来。
“这位小姐是想做美甲吗?我们这里有很多款式的,只是今天时间紧,您可以先选好样式,然后预约一下…”
闻声没言语,转头盯了一眼叶励忍,倒想看看他的用意是什么。
店内装潢花哨,香水气味很浓,叶励忍并不喜欢,他皱皱眉,打量了一下前台的海报:“有将短指甲变厚延长的方法吗?”
“可以啊,我们有专门的胶水和甲片,什么长度都可以。”店员说。
叶励忍想了想:“所以现在不能在店里做,只能预约,对吗?”
眼见店员点头,他才又说:“那就把需要用到的美甲工具卖给我。”
闻声也不知道,叶励忍为什么对她指甲的事这么执着,两个人就这么走出来,驱车回到了她的家中。
男人在灯下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各个美甲工具的用法,才把她叫过来,用酒精棉把她每个指甲盖都擦了一遍,而后比对人工甲的大小。
闻声就像个小学生似的,拘谨地坐在那儿,男人微带薄茧的指腹蹭着她的指头缝,她很痒痒,又不敢挣脱,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娇气。”叶励忍抬头评价了一句,到底放轻了动作。
甲片贴上去之后,还要照灯打磨,他本是不擅长做这些的,却还是为了她敛神屏息,直到女孩的指甲如往常一般圆润饱满。
反正胶已经干了,当着他的面,闻声收回手来,把指甲放在嘴巴里,试着啃了啃,铁一样的坚硬,十分费牙。
她‘呸呸’了两声:“我就是偶尔焦虑时才会啃两下,你至于么?”
见他不说话,她又不甘心:“那如果我实在想啃东西,怎么办…”
叶励忍不紧不慢收拾好桌子上散乱的工具:“那你就去啃脚指甲。”
他用这个回答成功结束了话题,之后站起身,审视地打量着她这个平米不大的小家,随手整理了桌上散落的书籍,又将床底箱子中的辣条扔掉。
闻声摸着指甲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坐着,辣条这东西价格低廉,她想吃的话,随时可以再买,他即便全扔掉又怎样?
叶励忍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转过头来:“你如果再敢吃这种伤胃的垃圾食品,就去我那里住,至少有我监督,你还知道收敛着点儿。”
他这话威胁意味明显,闻声知道,只要再被他发现一次,她就会被连人带行李打包到他家里去,权衡利弊,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蔫巴巴保证道:“那我以后不吃辣条了,我换成魔芋爽。”
叶励忍‘嗯’了一声:“别太辣,最好是五香口味。”
…
手机上不停有电话打进来,闻声看到陆怀清的号码,一时倒有些恍惚,脑海中不由回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事情。
少年的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微颤,明明已经被她气到面颊通红,却又在极力压抑着不表现出来,以至于眼圈都有些泛红。
而他本身的个性又是那么高冷,能够说出‘嫉妒’那两个字,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喜欢她,那一刻,闻声清楚地知道。
那么她喜欢陆怀清么?闻声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生活中充满了太多未知数,她不得不努力向上,而攀爬的过程又太累,她连两旁的风景都没办法注意,更别提自己的感情问题。
昨天陆怀清忽然表明心意,闻声迷茫之余,内心也生出了逃避的想法,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索性将手机关机。
但很快,楼下就传来了叫着她名字的呼喊声,闻声惊了一下,立刻跑到窗边向下看,她这边是五楼,所以能看得很清晰。
枝繁叶茂的树木下,照例是少年高大的身影,但他今天看起来情绪有些不好,隐约皱着眉头,嗓音也略低沉了些,只一声声喊着‘闻声’这两个字。
闻声的手指攥着窗帘,不自觉将那纱布揉皱。
身后有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叶励忍衬衣的袖口挽起,他将手中刚刚清洗过的卡通女生袜子架在晾衣架上,而后才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扫了一眼。
“那男生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不稳定,想来是因为今天下午的谣言误会了你,来找你兴师问罪了,你打算怎么办?”
闻声皱眉:“我也不知道…但清者自清,我很讨厌向别人解释这些。”
她说着又开始焦躁,与她的纠结的状态相比,叶励忍却陷入到沉思中,楼下陆怀清的叫喊一声声入耳,他随手关上窗户。
“囡囡。”他坐入沙发中,长腿交叠的同时,手指轻轻敲击膝头:“你过来坐下,先和忍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