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他自己也没料这一走就被扔外边四年,这四年他一直想回来,在外边待不习惯, 但都被他哥强硬拒绝了。
松习出国后松家的情况江北和凌寻知道一些, 松家是个大家庭, 往上走两辈的关系就开始理不清,要掌权,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家族内斗。
松习他哥比他大八岁,是她母亲这一脉最出息的接班候选人,他从小就被他哥惯着长大,生生养成了只没心眼的憨狗, 怕把他牵扯进这些纷争才被送国外去了。
这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被他哥扔国外的原因,江北听说过一些事情但这些年没跟他说过, 毕竟能长这么傻白甜也是他的福气。
松习刚出国前两年是真待不惯, 水土不服言语不同,老想打电话给江北叫苦, 但那时候他也知道江北不好。
双方父母硬生生把两人关系给断了, 连最后一面都不给见,本来就是做父母的武断不讲理,到最后所有苦还全扔给他们。
江北跟他妈的关系脆弱, 十九岁的生日不仅成了他跟喜欢的女孩永远的遗憾,也是他跟宋枝雅母子关系决断的开始。
不完全是因为刘昭楠,其中掺杂的因素太多, 松习也不能完全理解,至于刘昭楠, 虽然也埋怨过, 毕竟高一还不熟的时候他哥就能注意到他低血糖上课给他扔士力架。
傲归傲, 其实挺温柔一人,所以也更心疼一些。
但松习从来都没否认过一点,他哥跟刘昭楠绝配,谁都分不开。
毕竟吧,你看,他都没想到要搞这么个惊喜,是他哥女朋友准备的。
不过就是有点酸,操,这事儿他哥能拽八二五炫耀一百遍。
他都能想到他哥会顶着怎样一张勾引人的脸嘴里却欠嗖嗖的拽一句:“早说了,我看上的女人,差不了。”
晚风吹过,这来来往往的车站,分别前人们总是拥抱,再见面也如此。
这几年刘昭楠和江北也去过秦远那几次,但松习是真正的四年没见了,肚子里情绪翻江倒海,松习看着江北,笑了声,“哥。”
江北勾了勾手指,“过来,憨儿子。”
“操!”
松习觉得这样太他妈娘炮,但还是扑进江北怀抱,狠狠地来了个拥抱,眼角都差点留下眼泪,嗓音哽咽,“想你了,哥。”
“爹也爱你。”
“操!”
这时秦远还补刀:“北哥,好好抱抱他,回来第一天就搁我那哭了一整晚。”
松习:“瞎他妈说什么大实话。”
接下来的行程全听松习安排,但中途沈玲玉大姨妈突然来,刘昭楠和郑小宁送她回去,把人送回家后刘昭楠跟郑小宁聊天。
“你明天几点的票?”
“早上。”
“那么急?”
郑小宁低低的应了声。
“昭楠,”郑小宁突然扯起话头,“其实是我先喜欢的你哥,我都觉得挺奇妙的,他那么凶的人,我看上他什么。”
刘昭楠静静地听着。
“是刚准备去上大学那会儿,我爸妈没出过远门怕他们送我去了学校后不会回来,所以没让他们送,但那天我遇到各种不顺,最后没赶上车。”
郑小宁突然就笑了下,“你哥就那时候出现的,我的行李是一个大编织袋,不像别人拉着行李箱,你哥拎起我的编织袋反手就扛肩膀上,说:你是我妹那个同桌是吧,跟我走。”
陈驰收留了她一晚上,后来她人走了,心却落下了。
有些话刘昭楠不确定该不该说。
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
她本想着缓和一下两人关系,问陈驰要不要一起出来玩,一开始陈驰没理她,后来他直接甩来一句:你们大学生聚会老子来玩屁?
那一秒钟刘昭楠是愣怔的。
甚至有点明白过来,陈驰对郑小宁的态度。
是自卑吧。
更是不想耽误她。
刘昭楠第一次想,陈驰是否后悔过,没有好好读书。
可是好像,他的人生轨迹就是冥冥之中注定那样的,从父母去世的那一刻起,如果说就是爸妈没把陈驰教好,那其实她也是间接推手,因为妈妈从始至终对她和陈驰就没做到过公平。
但陈驰从来不说这些。
他也从没有不管她。
郑小宁也没心情去玩了,她先回酒店,刘昭楠送她回去的,问,“留下来陪你?”
“别,我想一个人静静。”
刘昭楠没强求,毕竟感情的事她帮不了什么,别当电灯泡就算好了。
她走后,郑小宁收拾了五分钟的行李,半个小时后出现在了陈驰家附近。
陈驰后来换了房子,南城的雨水季连绵几个月,雨大一点他住的地下室就要遭殃,新换的房子在一条胡同巷子里,房间不大,也不向阳。
郑小宁讨厌陈驰,站在巷子口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终于骂舒坦后,郑小宁打算回去继续收拾行李,一转身吓了一跳。
差不多十米远的距离吧,陈驰站在那,手里拎着个便利袋,里面是几罐酒。
他的表情阴嗖嗖的,郑小宁撇撇嘴,就算全都听到了又怎样,就该骂。
两人像陌生人一样错开肩膀,郑小宁气不过,转回头看他,突然就硬气起来,跑回去从后面推了陈驰一把。
陈驰没防备,踉跄了几步,也来了气回头狠狠瞪着郑小宁。
郑小宁瑟缩了下。
怕个屁的怕啊!
又哽起脖子来,朝陈驰呸地吐了口口水。
“渣男。”
郑小宁骂完拔腿就跑。
“啊!”
陈驰抓住人直接扛进小巷,郑小宁没反应过来就被摁在墙上,脖颈也被小鸡仔似的拎起来。
塑料袋扔在脚边,一罐啤酒从袋子里滚出来跑远了。
郑小宁被陈驰摁着强吻。
郑小宁死命挣扎,双手费力的推他,脚下乱踢,一点不收力道,好几次都踢在他腿上,这人却像沉稳的山一样怎么都推不动。
陈驰气消后,头埋在她颈窝里。
比郑小宁还香喷喷的女生他遇到过许多,他最喜欢郑小宁身上的舒肤佳味。
郑小宁低低啜泣,“你对我一点不好。”
“就算是我先喜欢你,我先追你,那也是你先勾/引我的,谁让你当初收留我,谁让你把我带回家,陈驰你混蛋,你一直欺负我。”
“我都追了你四年,你明明喜欢我的,明明就是这样的。”她呜呜咽咽地哭。
“谈恋爱了?”他却闷闷的问。
“你管我谈不谈,你让我滚的,你管我做什么。”她越哭越哽咽,负气道:“对,我就是谈恋爱了,所有人都比你好。”
“放屁,那男的都没我帅,你看不上的郑小宁。”
“你…你你你…”郑小宁抬手擦了下眼泪,“你别太自恋!”
“我自恋?”陈驰抬起头看着她,她哭得脸红彤彤的,陈驰抬起手,手背擦了下她眼尾,郑小宁挡开,陈驰也不管,继续靠过去擦,声音都温柔了好些。
“不是吗?我说得不对?你不就是看上老子这张脸吗?”
郑小宁总是说不过他,干脆自暴自弃,“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还要不要我?”
她又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只要…只要你说…我…我一定不会再来缠你。”
做不到干脆,反而心更疼,哭都止不住。
陈驰深深皱着眉,看着她,双目赤红,“郑小宁,跟着我没好日子过。”
郑小宁哭得更加撕心裂肺,整条巷子里都是她的哭声。
刘昭楠在一条路口看到江北。
路口是她必经的路口。
而江北懒懒靠在车门上等她。
红灯还有十四秒。
他们对视着笑。
后来刘昭楠还了共享上了他的车。
江北调高车内的温度,注意到问她往车窗外看的动作,“怎么了?”
刘昭楠摇摇头,就是觉得一路上好像有一张出租车一直跟着她。
“师傅,走吧。”
师傅往后视镜看了眼男生,戴着副眼镜,挺斯斯文文的一个人,人是去某研究所接到的,一看就是学霸,本来要往目的地载的,半路上却让他跟着在骑自行车的一位女生。
“喜欢的人?”师傅忍不住问。
高寒抬眼和师傅对视,沉默了几秒,回答,“不算,是同学,恰好碰见。”
出租车从江北的车边滑过,一直往前开去。
刘昭楠看着车里陌生的内饰,问道:“租的?”
“买的。”江北懒懒靠在座椅里,单手掌着方向盘打转向。
刘昭楠偏头看着他,“怎么买车了?”
江北扯了下嘴角,“夏天能带着你骑小毛驴冬天总不能够吧。”
掩藏在半昏半暗下的眉眼朝刘昭楠瞥了下,嗓音低沉,“这不得把我姑娘冻坏。”
刘昭楠被这人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江北手伸过来,大掌包裹住她的手,拖着那把好嗓音有点幽怨道:“你今晚一直都不太想理我。”
刘昭楠:???
“怎么了?嗯?哪做得不好我改。”
刘昭楠:……
“没不想理你,你们三那么久没见,就想你们好好聚聚。”刘昭楠反手握住他的手。
“好受宠。”他老说这句话。
刘昭楠耳根微热,转移话题,“你是从西郊那过来的?”
沈玲玉肚子痛的时候他们正打算去凌寻的俱乐部,刘昭楠告诉江北让他们先去。
“嗯。”江北手指很轻的有意无意的捏着她的骨指,“不想让你一个人。”
舍不得。
沉默了会儿刘昭楠想起什么,从衣服的兜里掏出个东西,“贴纸,小文给我的。”
江北瞥了一眼,是小乌龟图案的贴纸,那年在那间简陋的租房里,刘昭楠坐在他上给他手背上也贴了张这样的贴纸。
那个小乌龟图案在他手背上好几天。
“小文还喜欢这些啊?”江北随意说了句。
刘昭楠不做声,捏着他宽大的手,在白皙的手背又贴了一次,他也不动,就任她玩,刘昭楠低头看着,然后露出个浅浅的笑,低语,“还是我的。”
江北打了个方向盘,嘴角扯了下,“一直都是你的。”
车里低低放着歌,都是她的歌单,刘昭楠忍不住轻轻的跟着哼唱。
“楠姐,来一首。”江北调笑道。
“我不会。”
“你怎么不会,你还会唱《口口口口》”
那么流氓的歌,绝对不是她,刘昭楠否认道:“不要污蔑我,不然今晚不跟你睡。”
江北气笑了,伸手过去逗小狗似的挠了挠她下巴,“赖皮狗。”
两人来到城北西郊,引擎的轰隆声像凶猛的野兽发出的嘶吼,隐隐约约的,好像还能听到欢呼和尖叫,刘昭楠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还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气温下降好几个度,江北把外套套她身上,又把拉链拉到顶,刘昭楠任由他动作,只是有些犹豫问,“你不冷吗?”
“不冷。”
“但还是有感冒的概率。”刘昭楠说。
“刚好,”江北把两只细白的手塞袖子里去,“让你伺候我。”
“……”
刘昭楠还打算说他两句,一个腰细腿长的男生跑过来,他明显认识江北,大喘着气求助道:“江爷,老板和人打起来了,谁都拉不住。”
松习和秦远他们前不久到的,松习刚拍着小文脑袋,手指划过乌泱泱一大群男人,说了句,“小文,看着啊,以后找男朋友千万不能找这些样的。”
秦远看傻逼一样的瞥他。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一个卡座就骚动起来,松习叹着气,“小文呐,冲动是魔鬼,那些打架的更没出息,简直就是垃圾知道吧。”
“北哥。”小文突然喊了声。
“哪呢?”
“打架的人里。”
松习定睛一看,卧槽,还真是。
江北把扭打的人分开,凌寻送了医院,手骨折,医生说精神状况不太好。
这人被欧娜折腾惨了。
处理完所有,已经快四点。
江北本来是打算先送刘昭楠回去睡觉的,但刘昭楠非要陪他。
开车从凌寻那离开,再过半个小时也快日出,江北问刘昭楠,“回去睡觉还是去看日出。”
“后者。”
江北开车来到山顶,天还是全黑的,车子里安静了会儿,刘昭楠感受到手背覆上来温热,“吓着没?”
“不会。”刘昭楠反手握住他的手,“我舍不得这么对你。”她靠过去,坐到他腿上。
“你也不用担心,我相信你不会对我家暴的。”刘昭楠抚摸着他的脸,“对不对?”
“……”
你他妈这试探的口气又是怎么回事。
气不过,江北摁着女朋友亲了会儿。
后来什么时候变成了跨坐刘昭楠都不太记得清,她稍微往前倾挺直点都要碰到车顶。
“有点后悔没带来了。”他说。
这种时候后悔什么不难猜,没来得及反应,衣服的拉链声钻入耳朵里,说实话,她对这道声音都有点应激。
“但今天买了包抽纸放车上,”他的手指有点凉,刘昭楠腰上的皮肤被冰了下,“还没拆封。”他又说。
“虽然没带,但也可以做点其他的,别浪费了这些时间。”他话又开始密起来,也不要脸起来。
“楠姐,”柔软的发丝刮在锁骨上,有些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话,声音低哑,“想跟你分享一包纸巾。”
“你用一半我用一半。”
“……”
“你兄弟刚从医院打完石膏回来你就这样良心不痛吗?”刘昭楠都无语了。
“我有病吗?他情场失意又不是我情场失意,总不可能他失恋,我也要跟着被苛待吧,我不行,会憋坏的。”
“……”
刘昭楠都不太想听他说话了,离开得有些久,连露在空气里的肩膀冷得瑟缩了下,撑在车窗上的手指也跟着蜷缩,嗓音微颤,“冷。”
之后又好几次碰到车顶,刘昭楠听见他低低地笑,很轻地传上来,还有他自己,都烫得她脸红。
从挡风玻璃看,天边划开一道口子,白光乍泄进来。
隐隐约约照亮中控台上的一包纸巾只剩下三分之一。
副驾上全是揉乱的纸。
“好厉害,”江北抱着她,拉着她的手,“都只给我留下三分之一了。”
“……”
几天后凌寻去看了心理医生,没什么想咨询的,就想知道怎么才能不失眠。
心理医生是江北介绍的,也是他曾经的心理医生。
他跟宋枝雅的关系存在很大问题,从小到大也不是所有情绪他都能自我调节疏导,好在他这个人心理不算太脆弱,不论在国外还是国内,有问题都愿意就诊。
他不喜欢去医院,这心理医生还是张姨给他介绍的。
刘昭楠跟着来的,看到这诊所时愣了一瞬,江北注意到她情绪,“怎么了?”
刘昭楠想说:她初三到高一来治疗抑郁的诊所就是这里。
其实在更早,他们就应该遇见,只是都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