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佳霖整个人都麻了。
对三角的视野让她清晰地看到女生细细的腰肢上多了一只白皙的大手, 那只手五指骨节分明而细长,贴在腰腹上的指尖轻微发力,莫名禁欲。
刘昭楠被腰间的力道往前一带, 身体不受控的往前倾, 心脏一紧,下意识抬手撑在了男生的肩膀上,长发跟着从颈后滑落下来, 过电般擦过江北的脸颊,一阵沁香萦绕。
两人鼻尖的气息勾缠, 江北眉头微皱,“当我眼瞎是吧。”
郑蕊心脏莫名跳得快, 明明离他们很近, 却没听清江北说了什么。
牌局里的邱泽晨抬起头,看到刘昭楠坐在江北身上时眉间一跳,扔了牌朝这边走过来。
刘昭楠不慌不忙把垂落下来的头发勾到耳后, 露出白嫩的耳尖, 不回答,手掌撑着他的肩膀想站起来,腰间那股力道却不减。
邓佳霖:???
刘昭楠一顿, 垂头和他对视。
男生立体的轮廓隐在她的黑影下,黑色的眼底深幽,藏着股呼之欲出的坏劲。
“怎么了?”邱泽晨来到这边。
刘昭楠像是没听到,也有办法对付江北,抬臀, 不动声色地轻轻往前坐了几分。
邓佳霖:!!!
腰间的桎梏消失, 刘昭楠双手摁在他的肩膀上站起来, 收回手时手指不经意刮过他的下巴, 平静地转身对邱泽晨说:“绊到桌脚了,不好意思啊,我去上个洗手间。”
刘昭楠说完从江北身边走过,小腿擦过他的膝盖。
刘昭楠离开包厢后,邱泽晨把视线落到了江北身上,灯光扫过的那一刻,是看错了吧,江北耳朵好红。
江北无知无觉,懒懒押了下颈子,双手枕在脑后,欠嗖嗖道:“她说她不小心的,我也没办法。”
“……”
绝对看错了。
这晚后来下了细密的小雨,生日聚会结束已经快到十二点半。
刘昭楠和邓佳霖一起坐车回去,路上,邓佳霖有点不确定地问,“你怎么了?”
邓佳霖也就是感觉,好像十二点以后,也就是大家给邱泽晨热热闹闹地唱完生日歌送上祝福后,刘昭楠的情绪有点走低。
“没怎么。”刘昭楠偏头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在玻璃窗上划过,内外温差导致玻璃上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刘昭楠没忍住抬起手指在玻璃窗上胡乱涂了几笔,后来刘昭楠先下车,邓佳霖把视线落到车窗上。
清晰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却还是能大概分辨。
窗外闪过路灯的那一刻,邓佳霖终于辨清刘昭楠写了什么。
——他还想过生日吗?
*
刘昭楠踩着水回到租房,打开客厅的灯,然后走到阳台打开玻璃门,没有开阳台的灯,在那里站了几分钟后才往前走了几步。
今晚气温骤降,风里带着冰渣,刘昭楠抬手勾了勾头发,视线往下看去,就这么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越走越远,然后消失。
宋一出来倒水喝注意到阳台的玻璃门开着,里边没开灯,还以为没人,走过去刚准备关门时看到刘昭楠站阳台边。
“看什么呢?”宋一喊她一声。
“没看什么,”回到客厅,刘昭楠道:“你怎么了?声音那么哑?”
“感冒了。”宋一说完提醒她道:“今晚降温,先去洗澡吧。”
刘昭楠洗完澡出来,宋一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她又洗了衣服端去阳台晒,注意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车。
她关了阳台的门进来时刚好看到宋一把手机往旁边扔,但她好像没有下楼的意思,不过她也不多问,跟宋一道了晚安后回房间。
宋一看着刘昭楠回房间,视线落在她两手空空的手上,意识到刘昭楠今晚没带酒进房间。
*
半夜两点,北城下起暴雨,宋一从外边回来,刚打开门就看到在冰箱跟前喝酒的刘昭楠。
刘昭楠想试着戒掉酒,过程却比她想象中的难,隔天还有课程还要忙各种事情,为了保证明天的精神和体力,没办法她只能起来喝一点。
“给我也拿一瓶。”宋一关了门道。
楼下响起汽车的引擎声,刘昭楠从冰箱拿了瓶酒给她,宋一接过拉开拉环喝了一口道:“他知道你酗酒吗?”
对于人际交往,宋一比刘昭楠随性得多,她身上的松弛感让人很舒服,舌尖是苦辣的,刘昭楠道:“他不应该知道。”
“所以他也不知道你以前喝酒进过医院?”
刘昭楠指尖颤了下,宋一的眼神冰冷,她好像看什么都是这样的,刘昭楠觉得,宋一是比她还要冷漠的人,刘昭楠和她对视着道:“你不知道,我跟他分开不是我们想,这半年来我过得不好他过得也不好。”
嗓音有些哽咽,刘昭楠顿了下接着道:“可是该感到愧疚和自责的不应该是我和他。”
就像他后脖颈多出来的疤和在他行李箱里看到的药,他也没告诉她。
他们都默契的,不想让对方来承担彼此这半年的所有。
*
下了一夜雨,气温骤降,林颂一手包子一手豆浆背着书包来到基地时江北已经窝在椅子里敲代码。
旁边邱泽晨他们几个男生正在讨论前两天社科学院和隔壁会计学院的研究生篮球友谊赛。
他们信息系因为太菜直接被其他系自动除名,系内打,计算机学院抽到了跟通信工程学院对打,再过几天就要比赛。
计算机学院的篮球队就一瘦死的骆驼,有跟没有是一样的,邱泽晨平时热爱运动,精力旺盛,大早上来到基地就开始动员。
一个眼镜男焉了吧唧回道:“他妈熬夜没熬死都算好的,还往篮球场跑,不是找死吗?”
邱泽晨大骂:“你们这群狗玩意,平时让你们多锻炼,一个个就跟吹大/烟似的,那胳膊腿细得跟小鸡仔一样。”
林颂在邱泽晨的骂人声里来到江北旁边坐下,咬着包子叹气,“生命诚可贵,谁想死谁死。”
邱泽晨见一群人完全没兴趣,气不打一处来,一转头看到张星凝盯着他,骂道:“你看什么看,你一女的还能上场不成?”
张星凝翻了个白眼,瞟了江北一眼小声道:“你喊江北啊。”
她就是想看个帅哥打球,凑近邱泽晨嘀咕,“就江北那身高,那宽肩阔背,那大长腿,那结实的小臂,虽然我没看到过,但肯定是这样的,还有他那张脸。”
张星凝收了点激动的情绪,继续道:“他要往篮球场一站,那不整个计算机学院的女的都来给你们加油助威,到时候别说信息系,整个学校女的肯定都高喊计算机学院加油,那你们多拉风啊,这种好苗子你不挑,你去挑那些歪瓜裂枣瞎了啊。”
邱泽晨立马转头:“江北,参加篮球赛吗?”
旁边男生纳闷,“研究生赛你叫江北干什么。”
“找外援啊,这不基操吗。”
张星凝:“对对对。”
“肾虚,不打。”
“……”
打篮球的事情一带而过,闲聊过后大家开始聚精会神忙起自己的事情,后来几天费教授偶尔来基地看一下进度。
有天晚上费教授开紧急会,邱泽晨抱着篮球匆匆来迟,一会议室的人看着他进来,替他捏一把汗,谁都知道费教授最讨厌迟到。
会议室气氛本来就压抑,谁知中途又出了岔子。
林颂就坐在江北旁边,费教授噼里啪啦正讲得起劲的时候,他却瞥到江北在偷偷看手机,还没来得及惊叹这人那么猛。
谁知下一秒只感受到旁边的人咻地一下从椅子里蹿起来就往外跑,留下一句抱歉。
*
郑明泽今天带着整个小组跟地产公司的某副总吃饭,听说吃完饭要去唱歌时刘昭楠心里就生出一股烦躁和不耐。
她找了借口说自己待会儿还有事,被那眼神油腻的副总刁难着喝了好几杯,本来郑明泽要替刘昭楠挡,但刘昭楠没要。
她给江北发了消息,关了手机站起来,不想再一小杯一小杯的耗时间,直接倒了满满一整杯白的。
旁边的邓佳霖担忧道:“昭楠,其实就去玩一会儿也没事。”总比这样伤身体好。
刘昭楠像是没听到,举起酒杯道:“张总,我干了您随意,等会儿真有事就先走了。”
刘昭楠闷完整杯白的后就从包间里撤了。
副总嘴角扯着淡笑,转头对郑明泽道:“你这小组成员挺有个性啊。”
刘昭楠站在饭店门口,胸口闷着火辣辣的烧灼感,冷风吹来头有些发胀。
郑蕊跟出来,站在刘昭楠身边,“你得罪那副总了。”
“随便了。”
刘昭楠这半年来就是这样的,偌大的北城,她认识的路就那么两条,连学校,她也没有逛全过,甚至班级里的几次聚餐都没去过。
她没时间,也提不起任何兴趣,更别说这样无聊的饭后娱乐。
她逼着自己忙碌,逼着自己尽可能的把时间过快些。
她每天让自己的朋友圈看起来热闹,可能,如果江北有机会看到,也不是那么担心。
郑蕊偏头看刘昭楠,女孩长相温柔却不好亲近,高冷的气质莫名让人想到冰封湖面上的白天鹅,高高的仰着脖子,遗世独立。
“你那么硬气是因为江北吗?”郑蕊挺不爽的问了句。
“关江北什么事?”
“那晚生日聚会上我就看出你两之间有些什么,我对江北挺感兴趣的,但听说他有女朋友了,你问过他吗?”
冷风太劲,刘昭楠有些头疼。
郑蕊没听见她回答,挺了点背脊扬起下巴道:“听说还在读高中,所以刘昭楠,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不道德吗?”
身边一对小情侣走过,女生依偎在男生怀里,男生紧紧搂着女孩,女生抱着个精美的蛋糕,在嗔怪,“我都说了要带草莓的,你怎么买了个巧克力蛋糕啊。”
男生连连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订晚了,明天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刘昭楠收回目光,“那江北呢?”
“什么?”
“你说我不道德,你怎么不去说江北?”刘昭楠嘴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怎么可以那么双标。”
郑蕊勾唇讥讽一笑,“明知道人家有女朋友还往人家怀里坐是你不要脸啊。”
刘昭楠目光瞄到路对面的一家蛋糕店,一边平静道:“对啊,江北现在就是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没了我活不下去。”
郑蕊看着刘昭楠转身离开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好不要脸的女的。
*
江北没在饭店找到刘昭楠,电话拨打过去也是关机,站在大街上没有方向的乱跑。
他一边原路往返,一双眼睛地毯式搜索,手指刚按下110,看到街对面的刘昭楠,气得他隔着整条街大吼了一声,“刘昭楠!”
周围的司机和行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江北。
刘昭楠也看到了江北,嘴角刚勾起个笑,对面的人掐腰指着她吼:“你给我站着别乱动!”
完蛋,这人生气了。
刘昭楠手腕被拽着暴走,他步子很大,她要小跑起来。
来到人少的广场,江北松开刘昭楠转身就骂:“你他妈有酒局的时候不能跟我提前报备一下是吗?喝醉了才发消息万一我没看到消息怎么办!出事了怎么办!还有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快气死了,也快累死了。
鬼知道没打到车他跑过来跑了多久,又跑了多少公里,一秒钟不敢停,还闯了两个红灯。
江北脱力地倒退两步,坐到广场的台阶上,手肘撑着膝盖大喘气。
刘昭楠被骂得愣了好几秒,他头上全是汗,路灯下,整颗脑袋上短短的发茬里全是细碎的晶莹透亮的小汗珠。
刘昭楠朝他走近两步,在他双/腿/间蹲下来,把草莓蛋糕先放一边,掏出纸巾来,仰着头给他擦汗。
江北偏头躲了两下,刘昭楠一手撑着他的膝盖,一手捏着纸巾跟着追过去,轻轻道:“你乖一点。”
江北没再动。
“江北,你怎么在抖。”
“冷的。”
刘昭楠嘴角笑了下。
昏黄的路灯幽幽亮着,天气太冷的原因以往人满为患的广场上今晚却没什么人,风咻咻吹着,广场边的树影莎莎作响,有种萧条孤寂的冷调。
刘昭楠一边给江北擦汗一边耐心地解释道:“手机付完账就没电了,我本来都打算回饭店门口等你的,没想到你来的那么快。”
刘昭楠重新掏出一张纸巾,擦他脖颈和喉结上的汗,继续说:“我也想跟你报备啊,可是你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前男友。”
喉咙哽咽了一下,凉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刘昭楠停下动作来,捏着纸巾的手指收紧,突然低低道:“生日快乐。”
几乎是这句“生日快乐”说出来的一瞬间,江北红了眼眶,刘昭楠也落了泪。
刘昭楠垂下头,吸了吸鼻子,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手伸到旁边拿蛋糕,一边解丝带道:“以前只顾着学习都注意过你的喜好口味,所以买了我喜欢的草莓蛋糕。”
“虽然晚了很久,现在再来做这些也挺无语的,但是…”
刘昭楠说不去了,眼泪掉到盒子上,静了好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江北,那时我想去找你的,但我懦弱,我现在也懦弱。”
那天早上在运动场,江北问她想怎样,那句“地下情”虽然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却也是真实想法。
那个夏天,那天早上他豁开了一道口子,她却不敢接,里面有太多现实因素,他的家庭,她的家庭。
他来找她,他就已经让她赢了。
所以她真不想让他再输。
也不想只有他一个人在为这段感情努力。
可现实就是背后的家庭像一张蛛罗密网,血缘是拉扯不断的丝线,她挣脱不开,曾经他们太张扬,然后被分开。
她真的怕再分开,至少在她有能力反抗前。
可能喝过酒,刘昭楠憋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江北,你等一等我行不行。”
江北见不得她这样,捞着她后脖颈摁进怀里抱着,刘昭楠脸埋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哭:“我已经在努力了,我已经不用家里的钱了,我会独立的,我会证明的,我不是高攀你,我配得上你的,你等等我。”
“刘昭楠,”江北抱着她晃了晃,亲她发顶,别哭了,求你。”
好几秒后,刘昭楠哽咽道:“你哭了?”
她想抬头看他,却被他再次摁进怀里,江北摸着她后脑勺道:“我害怕了,我心疼了。”
“地下情就地下情。”
“我们和好吧。”
他认输了。
刘昭楠搂着江北的背,听他这么说后愣了一瞬,仰起头看他,眼尾湿润,她吸了吸鼻子道:“和好吗?”
“嗯。”
怕他反悔,她赶紧道:“那盖章成交。”
江北一手捞着她的背,一手搂着她的脖子往上提,他倾身下去,偏着头,嘴唇在她的嘴唇上贴了一下。
分开后,刘昭楠舔了下嘴角,“盖章了。”
她笑起来:“我的。”
江北眼尾鼻尖和耳朵都是红的,哼笑一声。
“还要。”刘昭楠仰着一张小脸。
江北气笑了,“你他妈是不是大学里找男人了,怎么那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