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太阳是炽热的, 却耀眼不过少年狂放。
年级大佬高中三年都没这么狂过，还是为一个女生。
可能操场上所有人此刻的想法都如此一致。
松习热泪盈眶，就差嚎啕大哭, 他年级吊车尾的成绩表达不出此刻的感受，就是特别希望刘昭楠一定一定要一直跟他哥在一起。
刘昭楠简直就是他的太太太太太奶奶。
你问他为什么，他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就是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好的影响就是—
本来每天吃什么都无所谓,
但今天特别想和你一起去面包店买你喜欢的牛角包, 明天想和你去打卡那家听起来还不错的火锅店。
后天，大后天，只要是和你，我愿意花时间认真挑选餐厅，记住你喜欢的不喜欢的，然后思考下一天, 你会想吃什么呢。
这就是松习所感受到的，刘昭楠对他哥的影响。
人群散开后，郑小宁跑到刘昭楠身边, 激动得语无伦次, “昭楠昭楠昭楠, 啊啊啊啊, 天哪天哪天哪，我没了我没了。”
刘昭楠：……
好吧，其实她也淡定不到哪去。
江北把今天这场晨会搅得场面完全失控，他一跳下台, 教导主任就匆匆宣布了解散, 也因此, 刘昭楠找了会儿才看到江北的身影。
他跟在班主任老郭后面。
老郭不敢冒险，晨会结束就把江北先拎走了。
她是不指望刘昭楠会跟江北保持距离，特别是此刻，别说小姑娘，她一快四十岁的中年女人都差点少女心扑腾了。
今天要不先逮走一个，这两人绝对能招摇过市的从操场走回教室，到头来还是她被抓进校长办公室敲警钟，你们班那两小个啊，虽然成绩好但也还是要低调，不要影响学习呐。
刘昭楠刚打算收回目光，突然，跟在老郭身后的江北转过身来，倒退着走了几步，校服衣的拉链敞着，双手懒散揣在黑色的裤兜里，几秒后目光在人群中找到她。
两人眼神碰上的那一刻，刘昭楠心一紧，他对着她勾了下唇角，从裤兜里抽出一只手抬起，微扬着锋利的下颌，隔空朝她比了个打枪的手势。
这是刘昭楠见过江北最少年感的时候。
阳光下，那个穿着校服，染了一头蓝发的少年好像在发光，一双很浅的眸子也是亮的，嘴角的笑恣意轻狂。
而她就真好像被击中了一样，整个人一顿，一颗心都是酥麻的。
除了耳边很近的响着郑小宁的土拨鼠尖叫，从远处传来的，还有江北周围一浪接一浪的欢呼。
“哟哟哟，江爷骚啊。”
“哈哈哈，牛了个逼，谈恋的男人果然不一样。”
“别那么虐狗啊江爷，你他妈这么嚣张老子都没心思高考想直接谈女朋友去了。”
江北回道：“我劝你还是醒醒，毕竟爱情面包爷都有了。”
老郭气急，转身吼道：“江北！”
老郭扯着江北一条手臂往办公楼带，那架势就跟拽正处青春叛逆期的逆子一样。
围观的一群女生幽幽吐槽起来。
“江北怎么了啊，怎么可以这样。”
“就是啊，搞得他倒贴刘昭楠似的。”
“这女的到底哪好了。”
“承认自己酸了很难吗？”沈玲玉从她们身边路过，没忍住插嘴。
谁不知道沈玲玉喜欢江北啊，要酸也是她最酸好吧，一群女的刚想嘲讽她，没料到沈玲玉说：“刘昭楠就是好。”
她说完大步朝前走，几个女生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她妈沈校花前段时间不是还追江北追到篮球场吗？
一开始确实不甘心，想不明白江北喜欢的为什么是普通的刘昭楠，到后来好像理解了。
她喜欢的江北很优秀，拒绝她很干脆，却也不忘照顾女生的尊严，没有贬低她，责怪她，而是告诉她，她以后遇到的都会比他好，棱角锋利的少年，其实很温柔。
而刘昭楠，一点也不比江北差，坚韧又柔软，温和而大度，同样给她这个心思坏的感情破坏者留足了颜面。
自己释怀的那一刻，反而觉得丢失那么好的朋友很遗憾。
沈玲玉凑近郑小宁和刘昭楠后，又一个急刹车，想和好，却又怕被拒绝，最后还是退后了几步远，孤单的跟在她们身后。
“一起走吧。”
沈玲玉回头，看见是邬桥任，没拒绝，点点头。
高三教学楼上迎风飘扬着红色横幅，楼梯口的高考倒计时数字每天都在变小。
所有学生正朝那汇聚，有人结伴在打闹，有人独自奔跑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十七八岁的校园生活，充满了热闹。
老郭把江北拎到办公室，其他班老师也陆陆续续回到办公室，第一眼都是戏谑，关系近点的，还打趣老郭一句，“郭老师，你们班这是又内部消化啊。”
老郭坐下来猛灌了一杯凉水泄火，狠狠瞪着眼前的少年，批评道：“高考只有一个月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影响刘昭楠。”
江北却信誓旦旦，“老郭，你要相信，刘昭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不会受任何人影响的，包括我。”
“况且，”江北低头，“也就这一次。”
“什么这一次？”
江北偏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阳刺眼，偌大的校园被笼罩在金光下，这个地方，不久就要离开，“老郭，如果你以后回想起你带的我们这一届，想起我，你会想到什么。”
老郭哼笑一声，“那必然是今天了，毕竟你这都低调到主席台，就差把江北迫不及待想跟刘昭楠谈恋爱几个字挂脸上了。”
“是吧，”江北嘴角扯了个很恣意的弧度。
“我就是想，今天站在操场上的这些人，以后说起我跟刘昭楠，不是感叹说我们学校年级大佬最后竟然跟一个很普通的女生早恋了，而是，我们年级大佬竟然是个恋爱脑，上台发言就差报女朋友名字了，至少也是，以前我们学校有个女的贼牛逼，把我们年级大佬迷得神魂颠倒。”
无论如何，刘昭楠必须在这段关系中占上风。
是他应该给出，能够给出的态度。
整个办公室都变得极其安静，江北赤城坦荡，“其实上个学期运动会闭幕式也是因为刘昭楠才上台的，当时看着她一个人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倔强又迷茫，就特别想陪着她一起长大。”
“老郭，你放心吧，我和刘昭楠不会让你失望的，以后给你发请柬。”
*
最后一个月，该拼命的拼命，是整装待发，是十年磨一剑，是激流勇进乘风破浪欲搏击。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偶尔一顿，你会觉得所有记忆恍如昨日。
刘昭楠和江北被老郭调位置扔到了班级最犄角旮旯的地方，你两爱怎样怎样，低调就行。
高考前一周，碰上三撮毛生日，全班闹哄哄为他庆祝了五十三岁大寿，从教室到办公室那短短十分钟的路，三撮毛抱着一大束鲜艳的太阳花硬是走了三十分钟。
以前总追着江北跑的沈校花，现在每天都是，昭楠你要喝水吗？昭楠我想问你个问题，昭楠你要注意休息，偶尔郑小宁还会跟沈玲玉拌个嘴。
这时候江北就会吊儿郎当地笑着，身体斜靠过去，撞刘昭楠肩膀，“瞧瞧，全都是你背着我惹下的风流债。”
刘昭楠现在才没心思理他，复习的进度稳扎稳打。
还有陈折林，陈驰跟刘谨茹打电话的时候，刘昭楠都在旁边，陈折林现在能说点话了，让刘谨茹回来，刘昭楠在旁边无声摇头。
她没关系，陈折林别有事就行，陈驰看懂她的意思后叫他们别折腾，做戏做到底，他会照顾好刘昭楠的。
只有江北，手机从头至尾没收到过宋枝雅的消息，不过江北像是已经习惯了，没所谓。
但刘昭楠还是注意到了，晚上两人一起复习，刘昭楠也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她只是停下来，手掌撑着书桌，倾身靠过去，闭上眼睛，低低道：“江北，阿楠没电了。”
她不说什么，但告诉他，他不是多余，不是累赘，不是可有可无，她会一直在乎他，需要他。
女孩靠过来，带着淡淡的果香，头顶的灯光在她身上晕了一层细碎的星光，灯光下黑色的眼睫细微轻颤，
她像一只俏皮的小狐狸，嗓音软软的，勾得人心里发胀发软。
而这姿势，其实更像是想要索吻。
什么甜心女朋友啊，江北笑了。
手心下压着的试卷发出呲呲的细响，隔着书桌，隔着一堆复习资料和试卷，江北默契地倾身把额头贴过去。
两人额头贴在一起静了会儿，谁也没说话，但很舒服松弛。
“江北同学，准备好没有呀？”
“还行，你呢？”
“尽人事，听天命。”
“不会差的。”
“阿楠一定一定会来到你身边的。”
“又哄我是吧。”
“嗯，只哄你。”
高考前一天，凌寻所有修理铺关了门，门面上贴了“女朋友高考，暂停营业”几个大字。
秦远提前了一星期回老家备考，大家一起送他去的车站，松习不参加高考，带着小文偷偷跑去给他加油。
郑小宁的爸爸妈妈也来到城里陪女儿高考。
沈玲玉和邬桥任在同一个考点和考场。
高寒作为已保送生，打高考当天去考场周围感受一下气氛。
至于陈驰，就后勤人员一枚。
考前一晚，整栋高三教学楼都在喊楼，教学楼下和走廊上挤满了人，在人群里，刘昭楠手指勾住江北的，江北偏头和刘昭楠对视。
最近各种激奋人心的标语听得耳朵起茧子，江北也不想说什么，反而道：“没想到你喜欢刺激啊楠姐。”
刘昭楠：……
江北曲起手指勾缠住小姑娘，使了点劲，把刘昭楠往他身边带了点，两人肩膀撞在一起，刘昭楠抬头，发现两人距离隔得有点近。
私下比这近的时候也有，但在教学楼区域里，同时身边那么多人，刘昭楠紧张得想退后一点。
江北勾住她脖子摁在肩膀上，低头，嘴角勾起笑，“这样，你是不是更喜欢？”
两人没注意到，他两身后一排脑袋搁在窗户口，齐刷刷看着他两。
操，都牵上了还不亲。
亲。
亲啊。
快亲。
亲下去。
你行不行啊大佬。
一群人急死。
然而老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人脑袋缩回去，大胆一点的悄悄留了双眼。
老郭站两人身后，就站在最中间，踩上一双高跟鞋接近一米七的个子，视线刚刚好在两人头颈之间，阴森森道：“你两敢亲下去我捶死你两。”
刘昭楠：……
江北：……
隔天，全城高考正式开始。
刘昭楠家楼下停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车头贴着高考加油，马到成功的祝福语。
刘昭楠匆匆从门里跑出来，上了车后，江北把她书包卸下来放旁边，一边道：“师傅，先去八中考点，又去七中考点。”
前面的中年男人看两小年轻一眼，笑道，“好嘞。”
“身份证，准考证，文具这些确定放好了？”
刘昭楠点点头，“在书包里了。”
“先吃包子还是先喝豆浆？”
“吃包子。”
刘昭楠低头从口袋里掏出口袋书——《高中语文必背古诗词》
抬起头时，江北已经把包子递到她嘴边，她就着咬了一口，翻开书又问，“你要看吗？”
“行。”
司机从后视镜看后座穿校服的两个小青年，脑袋靠在一起看书，小男生一手拿包子一手握豆浆，时不时给小姑娘喂一口。
这司机入行四年，也参加了四年高考爱心送考，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特殊的一小对，身边陪着的不是家长，也不是孤单一个人，是一对小情侣。
他看乐了，但也不好打扰人家看书，自个时不时看一眼，就觉得青春真好。
到半路，刘昭楠想起什么，“完蛋，我早上洗了头，忘带发绳了。”
“有我呢。”
“看你书，”江北取下手腕的小皮筋，给她扎了个头发。
出租车开到八中考点，学校门口贴着各种标语，做好了安保措施，周围许多家长，清一色旗袍加身，热闹非凡。
刘昭楠下车前，江北拧开保温杯，“喝一口。”
刘昭楠喝了几口热水，下车后江北把书包递给她，“那我走了。”
“好。”
刘昭楠朝考点走去。
“楠姐。”
刘昭楠回头，今天的天气很好，天很蓝，艳阳高照，江北趴在车窗口，嘴角扯了个笑，“你可以的。”
刘昭楠笑了下，“你也加油。”
“加油。”
考试开始十五分钟后，陈驰撒着双拖鞋跑到八中考点，抓着一个保安问，“考试开始了吗？”
保安以为他是考试的学生，叫道：“哎哟喂，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睡过了？赶紧的，我帮你问问还能不能进去。”
陈驰大喘着气道：“我不考，是我妹，我妹在这个考点。”
他也不考试，但昨晚就是失眠了，快到天亮了才睡着。
刘昭楠应该进考场了吧。
估计是进了，有江北在的。
考完语文出考场，场外全是等待的家长，刘昭楠混在人潮里走出来，手机刚开机，没两分钟，江北的电话打进来。
“在校门口别动，等我几分钟，快到了。”
刘昭楠在校门口边上站在等江北，顺带抱着书复习下一科。
八中考点跟七中考点隔着一条街，转个街角，七八百米的距离，江北一头蓝发走过来，又是穿着校服的考生很惹眼，路上频频有学生家长张望。
“啊啊啊，是二中的校草江北诶。”
“天哪，好帅啊。”
“蓝发，好嚣张啊。”
“他怎么在这？他是这个考点的？怎么进考场没看到。”
“他女朋友在这个考点吧。”
江北没在意一路上的目光和低语，老远看到刘昭楠站在一个角落看书，他走过去，从兜里抽了一条手臂搭在刘昭楠肩膀上，带着她往右边去。
“你哥在前面的清真馆子等咱两。”
刘昭楠收了书，笑了下，“他是后勤啊。”
“那必须。”
两天考试过得很快，特别是最后一科英语，每个考点外边的家长都准备了鲜花和礼炮，甚至带了横幅，南城记者早早到达现场事实播报。
七中学校门口，除了等待学生的家长门，人群里夹着一位穿黄马甲的外卖骑手，手里捧着一束满天星。
记者很会抓亮点，上前采访，“请问您这束花是送给谁的？”
骑手：“这不是我的花，是一位学生订的。”
记者：“是吗？那接下来就让我们期待这束花是哪位学生订的，又是送给谁的。”
距离考试结束十分钟，蓝发少年从考场里跑出来。
记者的镜头对准他，一头张扬的蓝发和出挑的相貌让记者瞄准他，江北跑出来，错开怎么上前采访的记者，跟外卖骑手拿了花就跑。
太阳高照，清风徐徐，少年怀里抱着花，跑得像一阵风。
留下身后一群眺望的群众。
八中考点，逐渐有学生交卷出来，和爸爸妈妈抱在一起，接受爸爸妈妈的祝福，打铃响后，刘昭楠跟着人流往考场外边走。
“阿楠！”
刘昭楠寻声望去，隔着校门，看到江北，沿路是各种商铺，他所过之处，身后都有人探出脑袋来张望，他抱着花，正向她跑来。
在这一刻，少年的心境不是荒芜，不是废墟，是野风过，生机复始，野花千万遍重开，烧不完的热烈。
世界归他所有，太阳没有他耀眼。
刘昭楠心脏快速的跳起来，穿梭在人群里也快速往外跑。
等待在八中校门口的记者捕捉到这一对少年少女，镜头对准他们。
刘昭楠跑出校门，近了，江北一把把她抱起来。
周围所有目光聚焦在少年少女身上，太闪闪发光的两个人。
满天心挤在两人中间，刘昭楠被高高抱着，她搂着江北脖子，低头和她的少年对视，两人笑起来，异口同声。
“毕业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