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楠和江北的关系, 七班讨论的热度远不及别的班，不是说对当事人有顾忌，只是因为, 高考仅剩一个多月的时间，时间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并且刘昭楠和江北其实都没有过分张扬, 私下里打打闹闹倒是常有, 进了教室很低调，他们这个时候, 穿着校服，坐在教室里，和其他人一样, 拼尽全力备战高考。
只是还是有所不同，两人之间总是比普通同学之间多一些东西或者说氛围, 像沈玲玉, 吴青青, 以及她们那个小团体, 特别关注两人的她们就会清晰的察觉到。
然而今晚太过不一般，整个自习课就两人没在，七班第一次出现了惊世骇俗的大型集体吃瓜现场。
体委, 邬桥任还有其他几个男生, 自从老郭出门后就站到了课桌上猫着身隔窗户偷看，并且进行现场实时播报。
五楼视野最开阔, 整个校园近乎能全览于眼底, 尤为学楼面前那片每周一举行晨会的广场视野清晰, 此刻主席台上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早恋份子和老郭正齐步走来。
邬桥任：“抓到了抓到了。”
体委：“来了来了。”
吃瓜群众：“从哪抓到的？”
两人：“阴暗且神秘的教学楼背面。”
吃瓜群众：哇哦！！！
邬桥任：“老郭的手搭到了刘昭楠肩膀上。”
体委：“大佬跟在老郭和刘昭楠身后, 一头蓝发随风飘扬。”
邬桥任：“刘昭楠回头看大佬。”
体委：“老郭把刘昭楠的脑袋掰回去了。”
……
教室正实时吃瓜, 另一边老郭把刘昭楠后脑勺转回来，严肃道：“好好走路，看他干什么。”
后边的某人轻轻啧一声，“你凶她干什么？”
老郭：？？？
“我都没舍得凶她。”
老郭：？？？
刘昭楠：？？？
老郭一脸麻木转回头，冷冷盯着江北，“我说江北同学，快高考了啊，能不能先把恋爱脑收一收专心备战高考，还有你那招摇过市的蓝头发，能不能先染回去？低调点OK？”
“头发染回去不行，其他的…”江北耸耸肩，歪头表示，“O的K。”
老郭转回头，看刘昭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就说嘛，她刚那语气怎么可能算得上凶，而且好在这小姑娘还是有点理智的，看样子也是跟她一样嫌弃后面那哥的发言。
“不用替老师说话，”老郭拍拍刘昭楠的肩膀，面露和蔼的微笑，温声细语道：“你想说什么。”
“啊，也没什么。”刘昭楠碰碰鼻尖。
“大胆说，别怕。”
“就，江北他骗你的，他凶过我的，还不止一次。”
老郭美丽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只听后边一声轻笑。
像是巴掌，啪的一声，她脸疼。
老郭很气，“你们两可真比我上几届带的状元还大胆，人家好歹还知道低调一些，前几天给我发请柬，到结婚才给我知道两人搞在一起了，好家伙，你两这是我喜帖都没收到就先吃到狗粮了是吧。”
刘昭楠脸热得不行，江北一副吊儿郎当很骄傲的样子。
老郭不管这两人什么心思，“反正，你两给我低调点，说了多少遍，重心，重心，重心，重心在学习。”
“还有你江北，青天白日的，别影响咱学校高大美好的形象。”
老郭抓着两人回到教室，看到整个班都安安静静地在认真读书，心里甚是欣慰，到底还剩下一点指望。
*
之后的日子逐渐恢复平静，磕糖的继续磕，刘昭楠倒是一心一意进入备考三模的状态，二模成绩下来后她考到了级组十八，但这份喜悦很短暂。
刘昭楠清楚，上部的学霸卷得有多厉害，她一点不敢松懈，但凡她多高兴一分钟，别人就多学一分钟，她这人不骄不躁，但也很快收住喜悦之情投入复习。
她以前落后别人很大一截，也不急着追赶而是稳扎稳打，前期缓慢扎实的打基础不是无用功，她的复习速度越来越顺滑，就像编织一只网，她在认真而细致的收尾。
江北也不松懈，并且刘昭楠这姐的试卷好几次发挥都快赶上他了，这次才真的是打通了任通二脉，关键这人还耍心机，偷偷卷他，背着他熬了好几个通宵。
刘昭楠这个人，厚积薄发。
三模开始那天，她踏入第一考场的时候震惊了无数人，因为成绩不公开，高三的所有人只能通过考场来判断自己的竞争对手。
而第一考场的这些人，平时一门心思埋头读书，换做别人可能注意不到，但刘昭楠现在自带热度，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见刘昭楠进入这个考场。
这个考场其中有一位从第三考场跳上来的，一模考试她在考场见过刘昭楠，其实仔细看刘昭楠的整个高三轨迹，这人的成长都能找到痕迹。
不是一跃而上，是一点一点往上爬起来的。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适用于每一行业和任何一个个体，但大家看不到她背面的艰辛刻苦，只看到她一跃而至第一考场，多数深感惊讶，少数保持质疑。
江北是最后一个进考场的，他从后门进来，手里抓着一袋红豆吐司，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天气逐渐热起来，少年身上松垮垮穿着校服外套，没拉拉链，一双长腿修长笔直，走路不急不缓。
他身上慵懒而随意的姿态给紧张沉闷的第一考场带来一点点活力，也让刘昭楠放轻松不少，看着江北，她有点恍惚。
她竟然做到了和江北同一个考场，她离他越来越近了。
刘昭楠的座位在第三列第二个，江北当着所有考生和监考老师的面绕过大半个教室来到刘昭楠身边，嗓音不低不高，自然而然道：“张姨说你今早没吃早点。”
他把一袋红豆吐司放在刘昭楠桌子角，手收回来插进兜里，神色认真地教育道：“没监督你片刻都不行是吧，身体要不要了。”
考试开始前，第一考场先被喂了把狗粮。
监考老师咳嗽两声，“准备考试了啊，没坐下的赶快坐下。”
三模考试结束，刘昭楠考进第一考场的事情也传得人尽皆知，赞美和质疑就像一对连体婴，从不会只存在哪一方。
质疑声蓄积膨胀的时间里，刘昭楠都在抓紧时间学习，不浪费一分一秒。
七班数学老师没说什么，只是某节数学课抽刘昭楠上讲台做了一次题，当刘昭楠在黑板上写完整个解题过程时，一整个班可能还没几个人算出答案。
事实就是这样，谣言止于实力。
三模成绩是周五晚上出来的，刚上赶上五一假期的尾巴，在学校里关了半个多月，隔天能放三天假。
江北周五这天晚上本来要去秦远老家，几经周转，秦远的高考报名终于在老家那边补录上了，最近松习没来学校都是在带小文。
秦远已经浪费了很多复习时间，涉及高考的事情严谨又繁琐，可能只是一个文件，就要跑好几个地方要盖章证明，江北想着过去给他搭把手，尽快收尾完那边的事情好让他专心复习。
这人明明说今晚要走，刘昭楠却从窗户口见他从外挂楼梯上来，加之刚看到自己的成绩，过于兴奋，在江北刚进入房间时，她被凳子腿绊住，一整个向江北扑去。
江北不急不忙的接住扑进怀里的姑娘，又香又软，吊儿郎当地笑道：“我也就走两三天，不用那么舍不得我。”
刘昭楠没立刻起来，拽着他手臂一脸平静道：“我不是故意的。”
“鉴于你那么强烈的舍不得我，来，咱两学个通宵吧。”
“……”
聋了吗？
*
刘昭楠没耽误江北，当晚江北离开，隔天她也收拾东西回家。
沈玲玉看到刘昭楠和郑小宁一起走的，她当时站在校门口等妈妈的车来接她。
吴青青从远处背着包跑过来，喘着气道：“玉玉，你走怎么也不说一声啊，我差点没赶上你。”
恰时沈玲玉妈妈的车子开到校门口，沈玲玉还没动，吴青青先熟练的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这一次却被沈玲玉摁住车门。
吴青青不解的回头看沈玲玉，她家跟沈玲玉家顺路，这两年都是搭沈玲玉家的车回家的，她茫然道：“怎么了？”
“以后别做朋友了，我会去跟老郭申请换座位，大家以后就当陌生人。”沈玲玉说。
吴青青内心一惊，面色崩溃一瞬，下一秒脸上努力堆起笑容道：“你怎么了啊玉玉，身体不舒服吗？”
沈玲玉目光冷淡地看着吴青青，“郑小宁被欺凌其实你是知道的吧？那天你回到教室眼神闪躲还朝她的位置看了眼。”
吴青青笑容逐渐淡下去，她是路过看到了郑小宁被欺负，但也确实没上报给老师，“只是因为这点你就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吗？”
“只是？”沈玲玉自嘲一笑，“你加了江北微信，你骗我只是收作业，你撺掇我去破坏刘昭楠跟江北的感情，其实也只是借刀杀人，我不甘心，冲昏了头脑，现在我想明白了。”
沈玲玉后来听说了刘昭楠给江北擦汗的事儿，甚至有人偷拍了照片在空间里传，照片她也看到了，氛围感很绝，是青春期少年少女活力美好的小甜蜜。
当时她才明白，那天下午在篮球场，刘昭楠没有上前来不是因为误会了，而是不想把她至于更难堪的位置，遭到更多的人羞辱。
江北说了那番话后，她逐渐清醒平静下来，其实比起江北喜欢上别人，她更遗憾的是，她和刘昭楠。
她们之间本不应该这样的。
吴青青看着沈玲玉家的车子开远，想起刘昭楠跟她说的话，还真被她说准了 。
回家的路上，沈玲玉的妈妈问她，“吴青青今天怎么不跟你一起走？”
沈玲玉情绪低落，偏头看着窗外，“她不是我朋友。”
“真正的朋友，”沈玲玉掉了眼泪，很快擦掉，低低道：“已经被我弄丢了。”
*
也是这天，学校的论坛重新开放。
谩骂刘昭楠的那条帖子已经被删。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被置顶的三模成绩帖子。
盖了几千楼。
那是一张成绩表的截图，只框了两栏。
级组第一名江北的下面，是级组第二名刘昭楠。
从这一刻起，刘昭楠被公认为二中今年最强劲的一匹黑马。
与此同时，论坛里还出现了另一个帖子，两个帖子都是同一个ID发布的。
那条帖子是一段视频。
漆黑的小巷里，几个女生畏畏缩缩抱做一团，男生低沉沙哑的嗓音道：“这样，你们谁能跑出这条巷子，我就放过谁。”
男生的声音不难猜，一听就知道是江，只是接下来的画面多少有些让人大跌眼镜。
奋力往前跑的是一群曾经团结一致霸凌刘昭楠的女生，而现在，为了能第一个跑出小巷免遭江北报复，一群女生开始厮杀。
你推我，我绊倒你，她扯她头发把人扔后边，像是一场哗众取宠的闹剧。
两条帖子形成鲜明对比。
曾经团结一致的霸凌和现在内讧厮杀也形成鲜明对比。
从头至尾，极其讽刺。
*
一天忙完，江北刚回到宾馆洗完澡，看了几眼论坛又退出来，刘昭楠今天一天没跟他联系，他刚有时间给她发的几条消息也没回应。
他们要放假的消息他周四就发给陈驰了，想了想，江北给陈驰打了个电话。
“你妹呢？在干嘛？”
对面口气吊儿郎当，“你问我我去问谁。”
江北皱眉，“你没跟她在一起？她一个人在家里？”
“啊，我今天把她送到家后她说敢一个人住，所以我就回来了啊，我总不可能非要留在那吧。”
江北脸色很黑，“你跟她说她爸的事情没有？”
“没，刘谨茹离开前跟刘昭楠打过电话的，说要出去培训一段时间，那我也只能这么说啊。”
挂断电话，江北没犹豫，开始换衣服穿鞋子，刘昭楠心思那么细腻的人怎么可能没察觉到什么，江北没想到刘昭楠她妈和陈驰都瞒着她。
*
家里没开几盏灯，暗得不行，陈驰的演技太拙劣了，刘昭楠联想到刘谨茹，妈妈一向看重她的成绩，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外出，刘昭楠心里不安得很，莫名发慌。
她睡不着，爬起来在客厅里放了一部电影，一盏灯没留，一个人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发呆，无意识地，手指摸向脖颈间的那个玉观音吊坠。
已经戴了好几年了，今年还是第一次掉，最后是江北帮她找回来的。
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本来就紧绷着，更是吓得愣怔了一瞬，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反射在脸上。
三点二十三分。
江北的来电。
刘昭楠按下接听，手机贴到耳边，听到那声熟悉的阿楠，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就往上翻涌，鼻尖酸酸的嗯了一声。
“我在你家楼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