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若是放一个七品进去给搅了局,那他早早营造的大好优势可就没了,刘昭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出现。
眼见一名马匪头目有了回头之势,刘昭握着长刀的手再添了几分力道,长刀在那马匪身前与对方的长枪交接,传来的清脆的响动,那突然增加的几分力道也让持枪马匪手腕微微一震,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震得有些发麻。
待刘昭正想再进一步,取对方首级之时,却见斜刺里各有一名或持剑,或撑巨斧的七品马匪朝自己两侧杀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了这必杀一击,转而一个垫脚后退,避开了对方这一记杀招。
以一打多,又是没在巅峰状态的情况下,刘昭最讨厌的就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无法一口气杀来对方,自己反而还深陷争斗的泥潭。
而就在这边争斗不休的时候,远方,大周国与大燕国的边境接壤处…
一座城池内,云患之在客栈楼上坐着,身上则是早早就穿戴好了大燕国特色颇重的冬衣。
他望着窗外的景色,已经秋末的那股子刺骨的含寒意,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今年的冬天,又不知道,要
死多少人呐…”
一旁的鸣鸟闻言,亦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半响后,这才答道:“灾难面前,总有些生灵是难以抵御的,总会有人率先退场。”
云患之看着外边澄澈无云的天空,叹道:“不,上层人的争斗,理当与下边人无关才是,只是,显然我这个想法不太现实了,上边人的争斗,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波及到了下边的百姓们,以至于让他们平白受害,真乃我之过也。”
鸣鸟摇摇头,反驳道:“主人此话又如何有理?您自手掌权势起,就一直在为这些百姓,在为天下百姓发声,又何曾愧对过这些百姓们一星半点,您所做之事,于天下百姓而言,可堪…”
云患之抬手制止了鸣鸟的话语,缓缓摇头,看着他,说道:“很多时候,我都没你想得这么伟大,也没你想得这么复杂,百姓们没能过上他们应有的生活,那便是我的失败,所以,自不必多说。”
鸣鸟沉默,他知道,知道自己主人的目标是什么,但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地去劝阻对方,劝阻对方所做的一切,已经足矣了。
显然,云患之也不会听他的
话,否则,他也不会是云患之了。
看着外边发白的景色,云患之不由得,忽然就精神恍惚了一下。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不知道有多久,但…那是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的事。
那个时候的他,跟着自己的家人走在大燕城的京城街道上,那个时候,天上下着大雪,京城的街道上铺满了落雪,随即开始缓缓地积累起来。
小时候的云患之便最喜欢穿着厚厚的棉袄,在大雪地里搓雪球,而也就那一次,他跟着自己的家人出了门,便看到了那令自己一生都难以忘却的事。
在雪地一旁被扫干净的一处空地上,靠墙边有着数量众多穿着单薄的人影,正靠在一起抱团取暖。
那个时候,年龄还小的他不懂,不懂为什么这些人不多穿点衣服,而在他旁边的妇人见到他的眼神所看之处,随之望去,怔了怔,与身后的随从吩咐一番之后,便领着小云患之准备离去。
小云患之便瞧见,那些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哥哥姐姐们拿出了钱两,递给了那些不穿棉袄的人,但当他看到角落里一大一小两个一直没有动弹的人的时候,他忽
然就呆住了,旋即,他一把甩开了妇人的时候,手脚极快地跑到了那些人的身边,那些随从不敢阻拦,只得小心翼翼地护在对方身后。
而那些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的百姓也谨慎地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几分认真神色的小孩,颤颤巍巍地拿出还没捂热的银两。
小云患之朝他们摇了摇头,指着眼前已然没了气息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对着身后的跟来的母亲问道:“母亲,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在他身后,妇人不知该如何跟年幼的孩子说这件事,只得柔声回应道:“傻孩子,他们这是在睡觉呢!”
“噢!”小云患之有些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冷的天,这些叔叔们要在这种天气下睡觉,但他依旧取下了身上的一件小棉袄,轻巧地盖在身前的叔叔跟姐姐的身上。
妇人在看到他的动作之时,微微怔了怔,抹了抹眼睛,没有多说什么,便牵着小云患之离去了。
但,尽管妇人一直在努力遮掩,小云患之依旧从依稀透出的些许视线之中看到,自己给那叔叔姐姐披上的棉袄,正被那些叔叔们争抢着…
随后的年里,小云
患之逐渐见多了像这样的事,但他仍旧如同往常一般,会为那些人送去温暖,一直直到他长大些许的时候,他才逐渐明白,原来…那些人并不是在睡觉…是啊,又有谁,会喜欢在冰天雪地之下睡觉的呢…
只不过是在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死去罢了…
在明白这些后,云患之心中只是沉默,良久的沉默…
这个时候,他明白了儿时的父母为什么在街上的时候,总是要遮住自己的眼睛了,“不过是人之死而已…我又不是没见过…”
尽管当时的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泪流满面。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他只觉得,在看到那些人,在无家可归,忍受饥寒交迫最终冻死后,心中莫名地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像有什么东西忽然就结成了一团一般,让他心情十分不妙。
打小就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因此,他反倒对于死亡这种存在,颇为抗拒。
为何有的人活着,一生注定伴随着痛苦,又什么有的人活着,却能够大富大贵地享受着过完这一生?
他不明白,但他也在尽量地让自己去明白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