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为何。
这是一个很广泛的题目。
吴王在出题之后,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杜春堂的身旁,还不忘挑眉问道:“杜司业,本王学识浅薄,稍后还要请杜司业代为评判才是。”
杜春堂本是一刻也不愿多待的,但眼下又想看看杨烨能给出一个什么答案,这才点头应下。
红袖招上最多的便是读书人。
原本他们是想看戏,但此刻吴王出题,其意义又不同了。
吴王是谁。
幽帝最宠信的胞弟,如今还挂着宗人府宗令一职,可随意出入皇宫,恩宠之盛,无出其右。
吴王看似不着调,但谁也不敢真的吧他当作草包,如今他突然出题,难免会让人生出一些遐想来。
幽帝会不会借吴王之手,考校他们。
就算真的不是幽帝的意思,只是吴王一时兴起,可以吴王的身份,此事必然会很快就传进宫中。
若是有出彩的,得了吴王青眼,吴王只需要无意之中在幽帝面前提上一句,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鸡犬升天了。
他们得答,还得好好答。
“吴王殿下。”
很快,第一个人就站出来了。
看模样大概三十多岁,皮肤黝黑,显得有些出老。
他先是朝着吴王和杜春堂拱手一拜,这又朝着众人微微颔首。
“陈某不才,愿抛砖引玉,还望诸位同年不吝赐教。”
谦卑。
但却知道抢占先机。
“吴王所问,读书为何。”
“在陈某看来,人生而
愚昧,读书可以明礼,启智,知廉耻。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陈某家贫,自幼除了劳作之外,唯有书本相伴。每当陈某遇事不决之时,书中自会给陈某指明前路。”
“因此在陈某看来,书便是良师益友,一日不读,心中不安。”
这个回答算是中规中矩,吴王和杜春堂都只是微微点头,并未表态。
不过马上,就有人接了上来。
“陈兄所言虽是不错,但依在下所见,陈兄却是有所隐瞒了。”
“不知阁下说的……”
“在下以为,陈兄不够实诚,我想陈兄读书,更多的是为了参加科举,一朝高中,方可入朝为官,一展抱负。”
这话直接了啊!
不少人都对这开口之人投来鄙夷的眼神,那陈姓举人更是连连皱眉:“阁下此言差矣,我辈读书若只是为了做官,未免也太过世俗了些。”
“哈哈,世俗有何不可。”
这人满不在乎的灌了一口酒,动作洒脱的抹了抹嘴角。
“我们本是俗人,世俗一些又有何妨。陈兄若是不想入朝为官,大可在家中苦读,何必千里迢迢赶来京城。”
这话,怼得陈姓举人哑口无言,面皮发红。
“我大幽本是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我辈读书,明晓事理,能辨善恶,当为朝廷效力,治理一方,为百姓谋福。”
“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何世俗一说。”
“所以学生读书,就是为了做官,做好官!”
读书为官!
这个言论一出来,就相当于是把众人的矜持都给拿掉了。
吴王倒也喜欢他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大笑道。
“此话有理,我大幽就是需要尔等良才相助,读书若不做官,岂不是浪费了一身所学。”
接下来,又有不少人作答,但答案都大同小异。
吴王和杜春堂也没有再表态,待到安静下来,吴王这才看向齐修越:“齐贤侄,不如你来说说,读书为何。”
齐修越往前走出一步,气度不凡的应道。
“吴王所问,草民亦不能免俗。”
“草民读书,为的便是教化百姓,让其懂礼义廉耻。富国强民,抵御外敌,护我大幽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再无人间疾苦。续我大幽千秋社稷,再无敢来犯之敌。”
为国为民!
这就是齐修越的答案。
不过与旁人不同的是,他提到了抵御外敌。
如今大幽看似繁荣昌盛,但实际上却有诸多隐患。
北疆之外,千里草原之上,有北辽蠢蠢欲动,虎视眈眈。
南疆以南,群山峻岭之间,有蛮夷茹毛饮血,屡屡来犯。
换做其他人说这话,定然会引人发笑,毕竟大幽文武有序,互不干涉。
领军作战,镇守一方那是武将该做的事情。
可偏偏齐修越出自郑国公府,齐震云更是如今大幽第一武将,官拜太傅。
他,绝对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杜春堂连连点头:“子言你有此雄心,他日必然有一番作为。文
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我大幽要的就是文武全才!”
“司业谬赞,子言必当为我大幽竭尽全力。”
齐修越谦虚的拱手,随后就看向了杨烨,他已经把格调定得这么高了,不信杨烨还能说出什么特别的来。
“杨公子,不知你觉得读书为何。”
是啊。
你的情敌可是文武全才,你总不能太差了吧。
看着那一道道好奇之中又夹着几分揶揄的目光,杨烨心中冷笑。
漂亮话谁不会说。
你们想听,那老子就说给你们听。
“杨某读书只为从心而已。”
“从心?!”
齐修越戏谑一笑。
“不知杨公子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杨某狂妄,说出来倒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这有什么,杨公子大可明言。”
齐修越步步紧逼。
杨烨看他的眼神越发的冰冷。
臭小子,这是你自找的。
老子的漂亮话绝对比你好听。
他起身,拱手,一步一句。
“杨某心中所想,不外乎四句——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话音落下。
天幕之中突然响起一阵惊雷。
紧接着。
众人无言,久久难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寥寥数语,言简意宏。
仅凭此,就能窥见杨烨的抱负之远大,心胸之广阔,志向之高远。
“好!”
忽然
一阵大吼。
吴王已是红着脸,端起酒杯,大呵一声。
“好一个杨烨,此四句当为读书人之座右铭,本王稍后便会将其上禀皇兄,请他令人刻于碑石之上,传于万民!”
这是何等殊荣啊!
但吴王还真能做到这个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这并非是故意抬举杨烨,而是杨烨此言有这样的资格。
就连杜春堂都连连捋须,一脸惊叹:“杨彧亭所言,老夫也自愧不如。稍后老夫会与祭酒商议,将此四言刻于国子监中,凡是我国子监生员,当日夜观摩,铭记于心。”
横渠四句的杀伤力一下子就来了。
杨烨嘴角轻勾,朝着齐修越扫了一眼,又作出一副谦虚的样子:“王叔,司业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学生何德何能……”
“彧亭,此事你不必再说,此事本王心意已决。”
这。
那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谁让你才是王爷呢。
杨烨为难的拱手,却也不愿再出风头,悄然的退到了一旁。
吴王则是心情大好,端起酒杯朗声道。
“今日得见诸位贤达,本王心中欢喜,能见我大幽如此多才子,更是心中欣慰。”
“为我大幽千秋社稷,还请诸位贤达,共饮此杯。”
“共饮此杯。”
“共饮此杯。”
“共饮此杯。”
待到酒过三巡,吴王已是满面通红,摇摇晃晃的朝着杨烨招了招手。
“彧亭,你且随本王过来,本王有些事情要对你交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