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这一套组合拳又快又狠。
他故意点出了幽帝特许杨烨入朝为官,无疑是引来了众人浮想联翩。
很多事情似乎也解释得通了。
比如杨烨怎么说也是中书侍郎的独子,为何会答应幽帝的赐婚,与那水性杨花,放荡不羁的女子结为夫妻。
现在答案不就有了吗。
因为幽帝特许,赐了他一个举人身份,可以参加今年春闱。
再想的大胆一点。
会试虽说公正无私,但若是当今九五暗中授意,杨烨是不是在会试之中也能一举高中,博得一个进士出身。
可要是想的再多一点。
殿试之上幽帝独断乾坤,若是他心情一好,赏给杨烨一个二甲进士,似乎也不是不行。
如此一来,方才众人对杨烨的敬佩之情又如潮水退去,只剩不满和愤恨了。
幽帝高高在上,容不得他们在下面说三道四。
可你杨烨总不能这般不知羞耻,搞暗箱操作吧。
“周兄说的在理,杨烨不过一介白衣,却能与我等平起平坐。那我等十年寒窗,苦读多年还有何意义,此为不公!”
“对,闲散举人也就罢了,可若是让他入朝为官,执政一方,那受苦的可就是黎民百姓,这是要毁我大幽朝社稷于一旦!”
“诗词小道,消遣而已,但治国治民却关系重大,岂可这般草率,任性胡来。”
一时间群情激愤,义愤填膺。
杨烨微微眯眼,这才发现周元此人也并非如他想的那般没脑子。
今日若是不把这个事情压下来,一旦闹腾,必然会满城风雨,宫中那位怕是也不得不作出妥协,至少这届春闱,他是别想
参加了。
可他,已经答应青玄公主了啊。
“周元!”
一声厉呵。
周元洋洋得意的望来,眼中尽是狡黠奸猾之色。
“杨烨,你要如何!”
“本少要……揍你!”
杨烨忽然大吼。
“阿胖,给我将他按住!”
黄玉麟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周元给抓在手中,肥硕的身子将他死死压住。
杨烨双目赤红,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周元的脸上,怒骂道:“周元,你可真是小肚鸡肠,歹毒无比。”
“本少能有幸参加春闱,乃是家父举荐,与陛下无关。可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煽风点火,扰乱视听,你是何居心!”
“陛下高瞻远瞩,励精图治,岂容你一个小人恶意中伤,你犯的乃是大不敬之罪!”
杨烨的动作太快了。
谁都没想到他突然之间竟会动手。
而黄玉麟又与杨烨配和得天衣无缝,让陈季华等人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冲上来把杨烨拉开之时,周元已是鼻青脸肿,嘴角裂开,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气急败坏的指着杨烨怒骂:“狗,狗贼,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来人,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红袖招上,乱作一团。
阿大阿二本想上前,却被杨烨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待到周家的仆役冲上画舫,就听一声呵斥从船舱之中传来。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私斗,成何体统。”
众人望去,就见一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面色愠怒的走来,在他身旁,还跟着国子监的司业杜春堂,以及两个年轻男子。
领头的自然是当今幽帝最宠信的亲弟弟——
吴王!
他一出现,众人纷纷拱手。
“参见吴王。”
“参见吴王。”
吴王微微颔首,走到周元和杨烨的中间,看了一眼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周家仆役,怒斥一声:“一群刁奴,还不滚下船去,是要留着碍本王的眼么!”
“小人不敢,吴王恕罪。”
周家仆役哪敢多待,低眉顺眼的拱手告罪,如蒙大赦的落荒而逃。
周元气得咬牙,但在吴王面前,他也不敢造次,一脸委屈的喊道:“请吴王作主,杨烨这厮,无缘无故的对我拳打脚踢,请吴王严惩此獠。”
吴王不满的一挥袖子,语气一冷:“你与杨烨之事,本王和杜司业听得清清楚楚,是非黑白早有定论。”
“杨侍郎身为朝廷四品大员,有举荐之职,此事杜司业和祭酒皆已知晓。可今日却有人在此捕风捉影,妄议陛下,本王问你,是你对陛下不满,还是你周家对陛下不满!”
这一问,周元差点跪倒在地上。
“学生不敢,学生一时,一时心急才胡言乱语,绝不敢妄议陛下,学生知罪。”
幽帝擅权谋,洞察人心,岂会留下这么一个明显的口舌给外人。
杨烨这个举人身份乃是杨中衡以中书省的名义举荐,让他参加春闱,这在大幽早有先例,任谁也寻不出错处来。
顶多也就暗骂杨中衡任人唯亲,以权谋私罢了。
可这等无关痛痒的风言风语,对杨中衡而言,无异于挠痒痒罢了。
吴王瞥了一眼周元,面色肃然的呵斥道。
“念你无心之过,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但你需知祸从口出,当引以为戒。周尚书掌
管礼部多年,若是连这点规矩都教不会你,那本王倒是失望至极了。”
“是,学生谢吴王宽恕,日后定不敢再犯。”
吴王重重的抬起拳头,然后又轻轻落下。
周元看似没什么,但今日却也是名声扫地,哪里还有颜面留在此处,只能悄然退走。
吴王这时候才看向杨烨,方才的肃杀之色消失不见,眼中尽是赞许亲近之色:“不错,果然是一表人才,年少有为,与本王那凤尧侄女当真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吴王谬赞,学生愧不敢当。”
杨烨连连拱手,但目光却悄悄的打量着这位闲散王爷。
人到中年,皮肤倒是保养得极好,除了眼角生了些许细纹之外,说他三十出头也不为过,真真算是从小帅到老。
怕是如今去青楼之中,也能引来不少女子的阵阵娇呼,主动投怀送抱。
妥妥的帅大叔一枚啊。
“杨烨,方才本王与杜司业在船舱之中听你吟诗两首,不愧你诗才无双,冠绝长安的名号。但诚如所言,诗词不过小道,你若想在春闱之中不辜负了杨侍郎的一片苦心,还需在经义策论上多花心思才是。”
“吴王所言极是,学生铭记于心,自当勤学苦读,悬梁刺股。”
“你有这心思就好,本王也不多问了。”
吴王淡淡一笑,随即环视一周,朗声道。
“诸位贤才都是我大幽未来的国之栋梁,今夜不必拘束,畅所欲言就好。良辰美景,群贤毕至,自然不能少了歌舞助兴。”
吴王是个爱玩的,还是个会玩的。
不然又岂会将洛音,清雪,凌葵三位长安最红的头牌花
魁齐聚于此。
“洛音娘子,可愿为诸位演奏一曲。”
“承蒙吴王厚爱,小女子献丑了。”
“哈哈,洛音娘子自谦了,长安城中谁不知洛音娘子琴艺超凡,为长安一绝。”
洛音颔首,就见她的贴身婢女青栀已经架好了古琴。
洛音盘膝坐下,青葱十指轻轻放在琴弦之上,轻轻一拨,悠扬琴音缓缓响起。
时而如高山流水,铿锵有力。
时而如梦中呓语,扣人心弦。
红袖招中,鸦雀无声,唯有琴音绕梁,悦耳动人。
待到一曲奏罢。
先是安静了数息,似在回味一般。
紧接着。
就爆发出惊涛骇浪般的掌声,满堂喝彩。
杨烨不懂琴,但却是觉着极为好听的,跟着众人一道拍掌,却发现洛音正目光悠悠的望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藏在那一双眼眸之中。
她身旁的青栀稍稍胆大些,脆生生的喊道。
“杨公子,我家小姐的琴音如何。”
这一问,洛音的面颊绯红一片,羞赧的低下头去。
杨烨也不推脱,端起酒壶狂饮一口,大笑道。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好!”
吴王都拍手称好。
“侄女婿你这诗才,叫本王都佩服不已,出口便是名句,与洛音娘子的琴艺倒是相得益彰!”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杜春堂也是频频点头,看向杨烨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惋惜之色,摇头一叹。
“杨烨你有这般才情,若是用在学业之上,他日定可有一番建树,可惜……”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但杨烨感觉浑身一冷。
这老贼,他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