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松把接下来的计划和栓子定下后,心里还是有些气闷,他从来没有与人结仇到这个份上,也没有策划过这种程度的反击,让社会主义好青年的他有点难适应。秉承着堵不如疏的原则,他打算在县城到处逛逛。
他走着走着,又走到了百草堂门口,很巧的是,百草堂又被围上了。
百草堂今年是时运不好,去鹤水寺上柱香会不会好点。向松一边想,一边到百草堂对面的一家小吃摊坐着。他学乖了,如果每次看热闹都要亲自去,发生踩踏事件的话,以他的小身板一定会是第一个倒下的。
这次倒不是闹事,是有个猎户把他的弟弟抱来治病。他的弟弟脸色十分苍白,还昏昏沉沉的。
“救救俺弟,他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猎户抱着弟弟,急得满头是汗。
阚明鋆正好在医馆里,他听到动静就跑出来,就地把起了脉。
这种急症要是治不好会死人的,百草堂的名声已经够差了,阚明鋆不敢让猎户进门诊脉。
阚明鋆问猎户:“你弟弟现在高烧,腹胀,腹内有硬块。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猎户认真想着,生怕遗漏一点信息:“昨晚好像就不太舒服,今天早上就发现他发烧了,俺就带他出来治病,没走两步他就晕了,俺家离县城远,走过来也有一个多时辰了。”
阚明鋆面上却是一松,可以确诊了,他刚好知道一个汤剂对症:“来人!取大黄四钱、厚朴三钱、枳实三钱,芒硝四钱,煎汤让他服用。”
阚明鋆仍旧没有把病人抬进去的意思。刚刚是因为怕惹事,而现在他看见围观的人那么多,决定让大家看着他救人,以恢复百草堂的声望。
向松对这种人没有好感,自言自语道:“呵,这算盘打得,我在这都能听见。”
“这副药救不了人的。”一个稚嫩的女声在向松旁边响起。向松听见这句话,转头去看,却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生也对望过来,她又解释了一下,“这副药给病人吃下去只会更糟,他的算盘算是打错了。”
向松看着小女孩自信笃定的样子,问道:“你会医?”
阚容点点头:“我看过几本医术,略懂一点。”
旁边也有人听见,嗤笑一声:“不知有没有断奶呢,大言不惭就说人治得不对,你还能比他们厉害不成?”
阚容看着对方鄙夷的脸不说话,她因为年龄小,加上又是个女生,这么说的人不在少数,她已经习惯了。
向松没有理那人,继续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副药不对症的?”
阚容有点惊奇地看向向松,她不相信对方没有听见那人的话,她解释道:“那个病人脸色苍白,面颊明显有凹陷,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加上气虚的表现,那副药太重了。”
阚容说罢,百草堂又传来一阵喧闹声。
“俺弟弟怎么越烧越厉害了,为什么会这样的?你说啊!”猎户摇着阚明鋆的肩,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眼神活像要把对方撕了一样。
阚明鋆也慌了,他让医馆的人递湿毛巾亲自敷上,还摸着病人的体温,发现体温真的越来越高。猎户在旁边看,一点主意都没有了,呆呆愣愣地抱着弟弟。
看到这,刚刚对阚容冷嘲热讽的人猛地转向阚容:“你真懂医啊?”阚容只是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并不说话。那人被阚容的态度一噎,脸上烧得慌,也不说话了。
向松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心里不忍,问阚容:“你能治吗?”
阚容看着向松面色怪异,相信她说的话就算了,这家伙居然问她能不能治,这种信任是她从来没经历过的:“我只知道他治错了,却不知道要怎么治,我本事没到家。”
向松皱眉,除了百草堂,离县城最近的能治病的地方恐怕就是鹤水寺了,去临县的医馆也要很久。
他权衡了一下,起身走到那个猎户面前,建议道:“这位大叔,我前几天去鹤水寺的时候见到有个藉无师傅,他应当会医,还挺厉害的,您要不要去试试?”
猎户听见这个消息,猛地转过头盯着向松:“你说的,是真的?”
向松点点头。猎户只愣了一下就抱着弟弟往鹤水寺的方向去了,百草堂的大夫也拎着药箱跟去了。
向松回到了小吃摊,因为医学不精而差点医死了人,这种场面让他十分不好受。他叹了口气,对阚容说:“你的医术假以时日,肯定比百草堂的这群庸医强。”
这下轮到阚容好奇了:“你为何这么信我?”
向松皱着眉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大夫没看出来的,你看出来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阚容继续追问:“可是我是女的?还只有六岁。”
向松皱眉皱得更深了:“所以呢?和你是个六岁的女生有什么关系。”他的想法和阚容的想法完全岔开了,在他心里女人学医再正常不过了,倒是六岁就那么厉害很稀奇。
向松恍然大悟,她莫不是和他凡尔赛?向松又真心实意地夸她:“你六岁就懂那么多,过多十年,你才十六岁,岂不是能成神医?”
阚容很是无语,不知道对面这个小男孩想的是什么,说出的话倒是让她有些许愉悦。她看得出对方一点都没有看不上她,反而真心觉得她很厉害。
阚容突然想到了什么,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我只偷偷看过几本医书,把里面的内容背了下来,实际上没怎么见过病人,要继续学也很艰难。”
向松不知道阚容就是阚明鋆的女儿,只以为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家里没有行医的人,自然没有学习的条件。
他眼珠微动,有个大胆的想法就冒了出来:“我不是建议那个猎户去鹤水寺吗?其实你也能去,看看能不能做个俗家弟子,跟藉无师傅学医。”
他越想觉得越有道理:“那个师傅本事肯定比百草堂大得多,你要学医那是最好的去处了,至于你要怎么从家里溜出来,那就是你的事了。”
阚容被说得心动了,她想正式地学医,不想再躲着看医书了。
两人聊得十分投契。向松有多活一辈子的阅历,有包容心,阚容从小刻苦,想法有些天马行空,不受拘束。向松也知道了她姓阚,但是刚刚和她聊天又不觉得她与百草堂相熟,便不知道她的阚也是百草堂的阚。
豁嘴输光了银钱,只能回家,回去后看见家中一片狼藉,都是自己翻找银钱留下的痕迹,他不由得暴躁起来,抄起最近的一个椅子就砸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我没钱了,没钱了。接下来吃什么。”
豁嘴现在只剩下自己住的这栋房子了,他想要钱,想要回本,只能压上房契了。
县城里的房子是他多年的“心血”,是他攒了很久的钱买的,如果这房子没了他就要住回小潭村。看惯了县城的热闹,他怎么可能想回小潭村呢。
“不,不,除了房契我还有别的东西。”
正所谓钱越多,胆子越小,豁嘴现在是人穷胆大。他看向了衣柜,衣柜里还有一个上锁的箱子,豁嘴很久都没打开过这个箱子了,因为这个箱子不属于他,而是属于杜县丞的。
杜县丞是个谨慎的人,他虽然坏事做尽,但是每次都会认真地扫尾。他在县丞这个位置坐得很久,收到的贿赂,一些铺面,庄子还有古玩等,都是由豁嘴销赃或者挂在豁嘴的名下。县衙被他操控,苦主根本找不齐证据。
豁嘴和杜县丞有些亲戚关系,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兄弟。豁嘴当时犯事犯到杜县丞手里,杜县丞有了他的把柄,觉得豁嘴死了婆娘,家庭简单,胆子不大好操控,就让他负责销赃。豁嘴最是懒惰,有这么一件天大的好事就应了下来。
那个箱子里放着的就是一些铺面和田庄的契书,是一些商人富户“自愿”上交的保护费。这些其实都可以当作杜县丞大肆敛财的证据,早点卖出比较好。但是西口县没有很富裕,这些铺面田庄价钱都让他们不甚满意,就一直放在豁嘴这里。
豁嘴很怕杜县丞,要是被杜县丞发现他动用自己的财产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是他更怕没钱花。
直接押契书太过明显了,豁嘴就拿着一沓契书去了当铺,他想要把钱赌回本后再赎回来,就选择全部活当了。
栓子一直有让人看着豁嘴的动态,他一到当铺就通知向松了。
向松和栓子走进当铺时,豁嘴走了有一会了,当铺掌柜和伙计正在清点账本和货物。
向松还没柜台高,当铺的柜台比普通卖东西的商贩还要高一截,他被挡住了视线,就想把掌柜叫出来打听打听消息:“请问掌柜的在吗?”
掌柜抬起头就看见栓子一个少年站着,但是他刚刚听的那个声音奶乎乎的,不像这个少年说的。他不禁掏了掏耳朵。
“掌柜!请问掌柜在嘛!”
掌柜惊住了,他一直看着栓子,但是栓子的嘴没有动,声音是从他的肚子发出的。掌柜很激动,难不成这就是腹语吗?
他好奇地上前去想认真打量打量栓子的肚子,却和一个圆溜溜的大眼睛对视了。
向松眼睛里满是控诉,他感觉到自己被羞辱身高了。
老板也很尴尬,只好温言问道:“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向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老板,刚刚有一个青蛙眼的中年人来当东西,你能告诉我们他当了什么吗?”
老板眨眨眼,这两个小孩想白打听消息?他准备摇头晃脑地装腔作势一番,好要点钱时,他的背后突然有一声咳嗽声。
“施主想知道,贫僧实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