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签收好快递,几乎手抖。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像?悲喜交加?快递员肯定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一个悲剧的女人之类。我看到他的表情都变得怜悯了。要放在平常我肯定得逗逗他,但现在我实在没那个心情。我翻箱倒柜找到剪刀,刚剪开包裹,又是一个夺命电话。我一接,理发店问我VIP劵要过期了,最后一天,来不来?我很想拒绝,但找不到理由。包裹放在这里,又不会跑。但理发店不去,VIP会跑。哎,女人就是这点不好,斤斤计较。
坐在理发店里我心急如焚。为了节省时间我只想把头发稍微剪剪就好。但这哥们儿怎么回事,摁着我的头一直梳,我感觉梳子都快磨秃噜了,我头发多也不是这么折腾的,我也不是铁头。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我说小兄弟,不用这么仔细,能弄快点不,我赶时间啊。好不容易剪完头,我又冲回家,打开门确认包裹还在。理了个发,耽误了一会儿,我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有时候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就需要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剪开包裹,里面是一部旧书,土黄色。上面只有两个字,家谱。我以为是唐全的家谱,但不是。翻开书,像百家姓一样,姓什么的都有。书的年代应该挺老了,至少不在二十年内。我找有没有熟人的名字,只是报个希望,结果当然没有。连唐全自己的名字也没有。那他为什么要给我寄这本书?重点如果不在书里的内容上,那应该在哪?难道是发错了?可收件人上明明白白上写着“万里收”。我想起电影里的悬疑桥段,主人公用紫外线笔从书中发现暗语之类。我摸了摸书皮,可我现在没有紫外线笔。
突然摸到手下有点异样。
不是吧,这么老套。
我拿出美工刀,沿着书皮开始割。之前因为急切没注意到,现在看来,这书皮的厚度是有些非比寻常。割开后,里面有一张二毛的纸币,现在这种纸币已经绝迹了。
我翻个面,就看见上面写着一句话:来拿你的东西。
我开始仔细回忆,有没有向唐全借过什么,或者唐全向我借过什么。
我是大二时认识他的。那时候整天往二道街上跑,一开始去“白道”,找一些冷门的书籍,野史异闻之类。后来问一个老板要书,但那些书太难得,能不能找到那些东西全凭缘份。老板后来实在招架不住,说这种书他这儿实在没有,要找的话,就去隔壁街道去,先找消息,再找书。于是我去了黑道。一进街,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没有神秘的老板,也没有奇怪的客人。就和白道一样,书铺林立,三三两两的人在店子里翻看书架上的书。我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望。可能我的内心里希望的就是看到一些有点危险的,我没看过的景象。
逛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大概是看出我是个小白(当时的确还是小白,请不要代入我现在这个死样子),没有一个人在听了我的描述后卖给我有用的消息。我也快放弃了,但还是决定把这条街走完。一直逛到街尾,店铺已经很少,几乎没有人了。只有一家小小的店铺,坐落在转角处。转角以后,又能与白道相接。
这家店,在黑道与白道之中。
我抱了点希望,这么特别的地理位置,想必店主一定是个有水平的,说不定还是个高人。一进店,规格和其他店里差不多。五六排书架,上面满满当当放着新旧不一的书,最下层摆着不少老时代的CD,可能还有几盘黄碟。柜台上趴着一个男人,睡死过去一样,连呼吸起伏都快看不出来了。头顶上,吊扇摇摇晃晃,我感觉它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我一颗心又沉到了水下。恐怕今天要无功而返了。我扣扣桌子,“老板,找书。”没醒。我耐着性子又扣两遍,“老板,我要找书。”这回醒了,不过他抬起脸,睡眼惺忪地说:“书架上不到处是书嘛。”你妈的,看来早就醒了,故意晾着我呢。我也很不客气地说:“找了,没有。”当时还很年轻,心思不知道掩盖。放在现在,我顶多心里不舒服,嘴上还是一样老板老板地叫。“那没有我有什么办法,哈哈。这么着,你去前面找找,前面全是书铺,总能找到你想要的那本。找不到也没关系,总可以找到同类型的吧,弄回来也能凑凑数,说不定还比你一定要找的那本好看。实在找不着再来我这儿,我给你荐荐。书嘛,打发时间,何必这么较真,你说是吧。”打发我。他以为我是从隔壁偶然转过来的,把我当外行。我当时就不爽了,有心要在他面前找回场子,便故作深沉道:“我找消息。”
一瞬间觉得自己酷毙了,很像香港电影里追寻真相的主角,在与恶势力进行暗潮汹涌的博弈。而找消息,就是主角反击的第一步。他好像有点惊讶。看了看我,笑了。“你该不会在前头,逢人就说要找消息吧。”
的确是这样,我以为在这里找消息已经成了常态,直接问问没关系,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回事。他倒也还坦荡,直言道:“你这么问,谁敢卖消息给你。都是做着下流营生,藏着掖着还来不及,谁那么缺心眼直接接你的盘。”那看来还是我高估了这群人,我以为这一行已经成为了此地的正当行业了,没想到还是属于地下勾当。我有点好奇了。在当地来说这么隐晦的话题,他敢直接了当地向我这么解释,他到底属于哪种人。于是我问他:“那你卖消息么。”他很刻意,很诡秘地笑道:“得看你买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