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 黑发少年西装笔挺,修长手指像是飞扬的音符,在琴键间飞舞, 这是拉赫曼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由他弹来,闲庭信步,好似毫不费力——这是最负盛名的青年音乐家,伏黑惠。
结束后,少年站在聚光灯的中心,水色碧眸略微弯起,看向台下。
一袭松鹤和服, 白玉扇簪斜插而过,岁月格外偏爱美人, 转眼十余载, 她依旧和少女时期没有一丝分别。
这是他的姐姐,他心尖的月亮。
从小电子琴的乱弹一气,到精心挑选的毕业曲, 他的弹奏, 她从来不会缺席。
“怎么不换衣服?”
姐姐抬手整理他的领口,呼出的气息就在他面前, 她毫无防备, 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正在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她。
姐姐的身体全部都藏在和服下,只有脖子,这样诱人的肌肤,坦率直白地裸露出来, 总是叫人移不开目光。
伏黑惠盯着看了很久, 直到她把他打理整齐, 才收回视线:“回去再换。”
回去换好衣服,姐姐会给他沏茶。
姐姐恋旧,喜爱京都的一切,伏黑惠也是个恋旧的人,他喜欢和姐姐有关的一切,尤其是她的茶。
甚尔喜爱白茶,那时候他还小,只能在茶室里看着自己的爸爸,和名义上的姐姐交谈,爸爸看向姐姐的眼神很奇怪,和他看所有人都不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伏黑惠总是也想要一杯。
“你还小。”姐姐的手会搭在他的脑袋上,轻轻给他递来一杯果汁:“还不能喝茶哦。”
现在他长大了,从十五岁开始,他也得到了喝茶的资格,或许是出于小时候的执念,伏黑惠也最喜欢白茶,尤其是半年的白茶,被她仔细存放,满含心意,不浓不淡,味道刚刚好。
她牵起他的手,朝他轻笑,用哄小孩的口吻:“回去了哦。”
有的时候真的怀疑姐姐是不是故意的,不然为什么随手做的一个动作,随便的一个笑,也总会叫他心驰神往,神魂颠倒?
伏黑惠克制着回握的欲望,冷淡地点点头,他还不想像中也一样把心意都宣告出来,然后成为那个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夏油叔叔说过,不能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不然的话,就会遇见倒霉的事情。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撞见了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他正和友人交谈,脸上是缱绻而又温柔的笑,看起来斯文清秀,温和极了。
只单单看这个人的脸,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皮囊底下的淤泥的。
像是察觉了他的目光,青年抬眸看过来。
“太宰。”姐姐喊他,带着担忧和关心:“怎么穿得这样少?”
方才还笑得温文尔雅的青年把笑敛起来,看她一眼,又看她身后的伏黑惠一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太宰哥哥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得到了姐姐的一丝特殊,他就算从姐姐那里索取到了十倍百倍的补偿,也不会感到满足。
非得夺回来不可,直到姐姐只看着他,只和他说话,只特殊对待他一个人。
想到去年那场争吵,伏黑惠避让地退后几步,松开了姐姐的手。
直到这样,太宰治才说话:“你穿得也不多嘛。”他盯着姐姐的脖颈看。
姐姐没有回应,太宰治看了旁边的人一眼,那个人会意离开,然后他走过来,轻轻咳嗽着——伏黑惠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在装病。
“姐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宰哥哥也愿意喊姐姐了,喊得缠绵悱恻,暧昧不已,仿佛这几个音节之中有着黏腻的丝线糖,一头在他指尖,一头被他强制地塞进姐姐嘴里。
姐姐好像一无所觉,叹息着把属于他的披肩给了太宰哥哥:“最近风大,医生不是建议少出门吗?”
“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不记得是几岁了,很小的时候,姐姐生病了,所以要一个人单独居住,后来,太宰哥哥搬了进去,再后来是乱步哥哥,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就连以姐姐丈夫自居的那两个家伙也不行。
他们走了一路,伏黑惠始终安静地听着,除了乱步和五条悟,谁都别想在这种时候插话,也别想分走姐姐的一点心神,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
说实话,他不是很能明白太宰哥哥的占有欲,他们全部都可以,但是他不行,他应该明白的,他是姐姐的亲生弟弟。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看懂过太宰治,伏黑惠只知道,他来了,今天的茶就没有了。
送他回到自己的住所,姐姐就被太宰接走了。
伏黑惠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开始看录像。
屏幕的光明明暗暗,少年始终坐得笔直。
“好冷啊,姐姐。”楼下,青年倚在她身上:“姐姐脖子好热,被碰过了么?”
她笑笑,帮他拢好衣服,轻轻说道:“要入冬了,出门多穿一些。”
没几步,就走到了家里,鹿野怜推开庭院的门,带着侦探帽的江户川乱步就立即扑进了她怀里。
“就知道太宰出门了,姐姐晚上一定会回来。”他仰着脸,孩子似地求夸奖:“今天乱步八点就起床了哦。”
“好厉害。”鹿野怜亲亲他的侧脸,被他牵到屋子里,太宰治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直到深夜,庭院寂静无声的时候,他才爬到三楼,敲响了她的门。
这个时间,她正在洗澡,里面没有人回应,太宰治挑挑眉,推门走了进去。
鹿野怜洗好澡出来,就看见弟弟正坐在床上翻她的手机,他只开了床头的小台灯,橘黄色的光没有给他增添一丝暖意,反而衬得他的神情阴鸷极了。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
这样的神情,她曾见过许多次。五条大人每每提到她的弟弟,也会露出这种表情,那之后,就在这张床上,她承受着他的啃咬,他的索求,直到她呜咽着求饶,他才会稍微停下来,含住她的耳朵,诱哄般说道:“怜说爱我,我就慢一些哦。”
“姐姐在想什么?”太宰治抬眸看她。
她红着脸摇摇头,像是一个羞怯的少女。太宰治看了一会,控制不住亵渎地去想:在那家伙面前,姐姐就是这副样子吗?如果插进去,用力撞她,姐姐会不会变得更可爱一点?
会的吧。
很小就发现了,姐姐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可爱的模样,比如刚刚睡醒,总是会显得有点懵懂,那时候最想叫人亲吻,她是姐姐,怎么能在弟弟面前露出这么可爱的样子?
故意的吧。
勾引弟弟的可恶女人。
“睡不着吗?”她毫无防备地走过来,带着一身洗过澡以后的香气,坐在他身边,摸摸他的额头:“多穿点衣服。”
“会怀孕吗?”他把手搭在她的肚子上,对着她讶异的目光,太宰治模仿着江户川乱步,做出和孩子一样的好奇表情:“姐姐会给我生个小侄子吗?”
“早点睡觉好不好?”她轻轻移开他的手:“已经很晚了。”
“要给姐姐吹头发。”太宰治拿起吹风机,移到她的身后,盯着她的脖颈——在颈后,咬痕密密麻麻,新旧交叠,他是男人,知道这些痕迹是如何留下来的。
滔天的嫉妒几乎将他吞没。这几年,五条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而姐姐竟然也惯着他,就在这个房间里,几乎塞了一半他的东西。
“太宰。”笑意盈盈的,姐姐把他手里的吹风机关掉,看向他,“很晚了,回去好不好?”
“如果我说不呢?”
她沉默了一会,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就像小时候那样,她轻轻说道:“太宰,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有的时候又感觉姐姐什么都明白,就比如现在,她告诉他,他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别人都可以,只有他不可以。
“姐姐。”他一点一点压着她,攥住她的双手,埋在她脖颈喊她:“姐姐,你疼疼我好不好?”
鹿野怜略带无措地看着天花板,直到夜色沉沉,他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满足地朝她笑:“谢谢姐姐。”
她沉默着抿抿唇,别开眼,不肯看他,粉色的漂亮眼睛里像是蓄满了水。
这几年,她的话愈发少了。太宰治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我们去国外好不好?就我和你,去一个没人知道我们是亲人的地方。”
她垂着眸,好像今夜才知道自己的弟弟长大了,神情无措且茫然,睫毛颤动着不答话。
“又在演戏了吗?”太宰治叹息着靠近她:“但是我很吃姐姐这一套哦。”
第二天早上,江户川乱步在她做早餐的时候钻进她怀里,盯着她脖子上新的痕迹,像是十分好奇,抬手抚摸上来:“姐姐这里怎么了?”
鹿野怜问他:“喝橙汁好不好?”
“好。”江户川乱步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姐姐还记得吗?之前说过的,今天是聚餐日,大家都会过来聚餐哦。”
她一愣,低头看他:“有说过吗?”
“嗯!”江户川乱步点着头:“姐姐竟然忘了吗?唔,也有可能我没和姐姐说?”
鹿野怜下意识看了看玻璃里倒映的自己,脖颈处,红痕极其醒目。
“没关系的啦。”江户川乱步又抬手摸摸她的脖子,神情纯澈:“就说是被虫子咬了嘛,反正他们又不会多问的。”
聚餐日被推到了下个星期,晚餐过后,她在庭院的摇椅上小憩了一会,醒来就看见弟弟们正坐在她面前玩牌,极其认真的样子,不知道赌博的筹码是什么。
“姐姐醒了?”中原中也面前堆着一大堆筹码,抬起眸看她,神情有些迫不及待。
她弯弯眼睛,看过来的目光和看小时候的他们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们已经长大了。
姐姐好像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