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沅叫上江爸爸一起开车送他去医院,他们也没想到就是一个小虫子的事,能把江逾白折腾成这样,这回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自己去看医生了。
还好昨天医生特地叮嘱说过今天不用预约,直接拿着就诊卡眼科室前台就行,江逾白带着爸妈一路畅通无阻,恰好这时候一位病人问诊结束,前台的护士小姐让他们直接进去就行。
医生显然还记得江逾白,见他身边这次换了父母陪同,就又给他检查了一次眼睛的情况。
这个时候江逾白的右眼除了不妨碍睁眼闭眼外,基本什么都看不到了,失去半边视觉的他还是有点害怕的,这已经不仅仅是对周围景色出现了钝感,还有对未知的恐惧。
“他这个是需要一定时间来恢复的,输液和内服外敷的药物只能起到后期的消炎镇痛以及抗过敏的作用,接下来几天眼睛周围肯定会越来越严重,这个是毒素发散减缓的过程,是不可避免的。”
看出他爸妈都很担心孩子眼睛的情况,这次医生说的比较具体,也是为了缓和江逾白的心情,毕竟眼睛涉及到的问题比较大,过于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你们也不用太过害怕,他的眼睛肯定是会好的,对视力不会有影响,就是这段时间一定要忌口,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你们也要稍微盯一下他。”说着说着医生的眼睛又不自觉看向坐在就诊椅上的少年。
昨天就算精神不振他也还带着几分少年的气性,今天倒好,右眼红肿发胀的只能眯着一条缝隙,对比起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左眼,半边的残缺确有几分触目惊心,让人看了又怜又爱。
医生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男孩子都比较外向喜欢往外跑,但是这段时间还是希望你们让他在家多休息休息,尽量避光不要刺激到眼睛,也少接触电子产品,手机、电脑什么能不碰尽量不碰。”
苏沅沅正头疼这个,“他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现在这个情况能去上学吗?”
医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上学不影响,但是视力有影响,他上课肯定要看课本要写作业吧。目前眼睛这个状态他也集中不了注意力,而且中期这个毒素扩散会比较痛,过敏严重的话可能半边脸都会肿起来,我这边是建议先打四天青霉素看看效果,不行的话就要多打两天,他这个眼睛消肿,快的话也要一周,慢的话十天半月也有可能。”
医生话说到这个地步,江爸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总不能让儿子在右眼看不到的情况下还勉强他去学校报到,自己儿子他也心疼。
输完液已经临近正午,回程的路上苏沅沅就给柳眉打电话,看能不能给他先请三天假,迟一点去学校。
柳眉这段时间一直在学校住着,临近开学,学校事情本来也多,也就晚上跟江星通话的时候听他提过这件事,接到闺蜜电话才知道情况比较严重。
“......行,迟点我跟王主任说一声,我去年跟他一起新招了一个老师,比起其他老师是年轻了点,不过能力是没有问题,他带的学生有好几个拿过全国数学联赛一等奖,考上top.1大学的学生也有不少。我挑了好久,特地从首都那边花重金挖过来,今年就准备让他带江星这个班。王主任这两天在学校开会让他们做学前准备,我让他提一声就行了。”
苏沅沅回头看了一眼后车座上靠在软枕发呆的江逾白,声音放低,“刚招过来就给高二当班主任,会不会有点太急了?”
庆河中学底蕴不深,团队师资力量全是靠柳眉父亲那边儿的人脉挖过来的,不仅斥巨资帮他们扩建教师楼,每年寒暑期还提供国内外中小型学术会议培训机会,这才一举成为市重点高中之一。
既然说新来的老师年轻,那最多肯定也才三十出头,这个岁数对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多少会有点不够严肃,很容易就显得被动。
“你放心,这个许老师我观察了小半年,人很稳健,别看年纪轻,是见过世面镇得住场子的人。”
看人这点,苏沅沅还是相信好友,既然她都说没问题了,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这刚转学就开学请假,多少影响有点不好。如果不是班上还有江星帮忙照顾,她肯定要担心江逾白作为外来人又搞特殊延迟入学会被排挤。
这么一想,她不自觉又回头看看江逾白,她就不信了,有人能对着自己儿子这张脸口出恶言,下得去手。
孩子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长大,比起成绩,她这个当妈妈的肯定是更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健康大于一切,能请假养病自然好,她可不希望儿子为了上学把自己折腾的病恹恹。
通话结束,她安慰道,“你啊,这两天就在家好好休息,最好哪里都别去,每天早睡早起培养一个好的作息,这样等去学校才会有精神。”
江逾白到家后也没心情玩游戏了。
失去了一只眼睛后,他才发现只用一只眼睛会有多累,疲劳度明显加重了一倍。
只是手机消息还是要回的。
首先是麻烦的邵烨,他在微信里连语音带文字的指责江逾白,说他消息回的慢且敷衍。说实话,江逾白很慢热,刚认识不到一周就能约出去爬山,就算邵烨对他很好,那也已经是奇迹了。
他还是江明月的时候,除了特别投缘的人,其他朋友最低也要相处两年才能完全熟起来,而且和时间还没什么关系,重点是性格要合得来。
他啪嗒啪嗒的按着手机,回复:【我这两天在医院打针,眼睛有点过敏不能长时间对着手机。】
邵氏公馆。
躺在沙发上的邵烨猛的起身,差点把正从沙发后端着水果的周姨吓出个好歹,不停拍着胸口平复心情,“哎呀,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了。”
邵烨顾不上理会她的小声抱怨,只是神色微肃举起手机在耳边打电话,静候两秒,接通后就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他一边低声回着话,一边望向远方,谈话间眉毛微微皱出锋锐的线条,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气场。
可是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他整个人倏然微地软化下来,气场自带的冷漠如浮冰融化,嘴角微微一抿。
有那么一瞬周姨还以为自己看见了邵烨的父亲,邵京樘的大哥,邵家如今的当家人邵轻舟。
邵轻舟在家办公时偶尔也会露出这样冷峻理智的一面,似乎他们邵家的男人不管性情如何不同,可是一旦认真起来,就如同一面镜子,一举一动都带着相仿的影子。
连打电话时会不自觉的抿唇,瞧着仿佛在暴露小情绪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比起体弱多病的大哥,邵烨这个自小在国外长大的小儿子反而更像他的父亲。
放下果盘,周姨的视线一直放在邵烨身上,毕竟,她很少见到周身气息这般柔和耐心的邵烨。谁不知道,自国外回来后,他就像一头被囚禁在牢笼里无法挣脱束缚的狮子,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狂躁,无处发泄的到处横冲直撞,就连被他头破血流的样子引来的人,也会被他龇牙恐吓一番。
哪怕是一直和他走的很近的王德发,那也是打过好几架后才逐渐缓和了关系,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靠着王德发单方面的好奇心坚持下来,少数里不被邵烨讨厌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王德发也算是独一例了。
另一个坏例子就是同样出身豪门的乔珊珊,乔家的小公主,外貌甜美可人,小时候的邵烨因为外公外婆教导他要绅士的对待女性的缘故,也始终不对女生动手也忍着从不口出恶言,勉强算是和平相处过一阵。
可等再大了些,邵烨逐渐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流放’国外后,事情就变糟了,谁也别想靠近他。
别说是亲戚里的兄弟姐妹,就连父母都休想看见他服帖顺从的样子,愿意跟他小叔好好交流也不过是看在一同被‘放弃’的情分上。
所以前天他突然带回了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还提前跟她打了招呼要家庭医生过来,她才忍着惊讶赶紧叫了林医生过来,就是想要看看,究竟是谁,那么轻易就跨过了他的安全线,抵达了这些年无人能被接纳只存在邵烨自己的禁地。
等了好久,她终于等到了。
披着天边的霞光,五官尚有一丝稚气的少年,衣着素净甚至还有一丝狼狈,发间更是零星坠着不起眼的小花,懵懂无知的样子还有点可笑。
可即便如此,当他从直升机下来抬起头的那一刻,哪怕不笑就已经胜过她在这公馆中见过的来来往往无数姿容过人的模特了。
不需要盛装陪衬,也不需要珠宝首饰点缀。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便已胜过千千万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