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蛮莫的西门吹雪并不知道, 自己一年出门四次的追杀斩恶行动的实际完成情况，遭到了强烈的嫌弃。
甚至险些遭到了吃幽灵山庄回扣的怀疑。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他选中的斩杀对象也是幽灵山庄为了天雷计划拉拢的人，倒也间接证明了他的眼力。
陆小凤暂时顾不上分析自家好友的给人间接当打手行为, 他看着这些个江湖传闻中的“死人”, 现在毫无遗漏地被霍凌霄从幽灵山庄里翻出来, 就连——
“狗就不必抓出来了吧？”陆小凤迟疑地指了指被她拽出来的那条黑狗。
“这是狗郎君……”霍凌霄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把捆着黑狗的绳索往他手里一丢, 转身又进了那片迷雾。
留在原地的一人一狗, 不,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相对而望。
“我真蠢, ”陆小凤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就不应该觉得这幽灵山庄内会有什么正常人。”
狗郎君这个宁可做狗不愿做人的家伙, 其实还是挺出名的。
“你骂谁呢？”陆小凤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出了声，他循声望去看到了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正在狠狠地瞪着他。
陆小凤打量了一眼她的脸，在其中看出了几分与叶孤鸿相似的模样, 大概就能猜到这正是那位武当小白龙的妹妹了。
在她身边还有个姑娘, 现在抿唇一语不发地待着, 但若非是动不了, 陆小凤毫不怀疑, 这个身上还沾着豹子血的姑娘会不会直接奋起杀人。
有意思的是即便在被擒拿住的时候，她和身边的妹妹看起来也并不那么对付。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陆小凤的错觉，他觉得这姑娘冷着脸的时候有几分木道人的感觉。
“你看我干什么？”叶灵对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阶下囚的事情属实没反应过来, 现在又被人用这种奇怪的目光打量, 恨不得往这人身上捅几刀。
“我在看, 为什么你有这种被优待的待遇。”陆小凤指了指周围, 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显然是被点了哑穴，就只有叶灵能吱声。“要不你给大家唱个歌缓解缓解压力吧，我看他们都挺担心脖子要离开脑袋的。”
叶灵干脆闭嘴了。
她有点奇怪为何那个将她们捉出来的女剑客还要回去幽灵山庄之中。
在她目之所及，庄中的人除了表哥和老刀把子以及叶孤鸿三人原本就不在庄里之外，其他都已经被她捉来此地了，没道理还要进去。
可大约一炷香后，那道白影从雾中走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拖着个仿佛是一滩烂泥的人。
叶灵敢发誓，自己在此地长大，却绝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以为这庄子里有人扮作的狗就已经是极限了，”陆小凤问道，“这又是哪位？”
霍凌霄接过了陆小凤递过来的绢帕，将手上擦拭了个干净，这才回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昔日的玉树剑客叶凌风。我原本以为他应当已经死了，也算是意外之喜，在后面山崖下面的沼泽里感觉有人，我就下去了一趟。”
还真让她找到了个人。
“他应当是被人打下去的，四肢都断了，也早过了能治好的时候，居然还能在那里活着，可见一个人不想死的时候是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渭水之东，玉树临风……”（*）陆小凤低声念了句，却并未看到那坨“淤泥”有什么反应。
他原本以为霍凌霄猜错了人，却突然看到她毫不犹豫地将剑架在了叶灵的脖子上，在那一瞬间，地上的那团东西辨不清五官的脸上忽然迸发出了两道寒芒。
那分明是一个父亲对女儿面对生命危险之时的反抗。
“你看，我并没有猜错。”霍凌霄一边说一边收回了剑。
看出她其实并无杀意，叶凌风也平复下了目光中的锐利。
她拔剑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份而已。
“有叶凌风在，比谁都有用。他是愿意指认木道人就是老刀把子的，也想必没这么蠢，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来。更何况在木道人的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对他生前留下的东西不会查验得太过仔细才对。”
“叶凌风，我可没点你的哑穴，说话！”
那团淤泥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老刀把子很喜欢找各种方式试探自己手底下的人，不过对我就不必了，他若知道我还活着只会杀了我，所以你所说的确实属实？你要我证明木道人就是老刀把子？”
叶凌风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开口了，这让他放出的声音说不出的嘶哑滞涩。
好在他还是将这句完整的话给说完了。
叶灵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这团污泥。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世上的亲人只有叶雪和叶孤鸿两人，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还尚在人间，而他居然是被老刀把子害得落到这个田地的。
霍凌霄：“不错。”
“你有把握拿下木道人。”叶凌风说的不是个问句，而是个陈述。
他变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不假，可并不意味着他的武功就废了。
在幽灵山庄通天崖之下的泥沼中，他能将自己的轻功转为在污泥里的来去自如，甚至带上个船屋也不影响行动。
他昔日传自木道人的剑法，也能以另外的方式用出来。
想必这位闯入幽灵山庄的剑客正是用这种方式将他认出来的。
他自认在沼泽中实力绝不会逊色于老刀把子多少，他不仅想活命，还想报仇，这两种动力足以让他变成现在的样子。
可被霍凌霄一剑从泥沼中挑出来的时候，叶凌风意识到，对方的实力高得吓人。
“自然。”霍凌霄回答道，“若你不相信我的话，叶孤鸿就在外面的镇子上，你可以听他说。他是你的侄子，你应该相信他见到你并不会说谎。”
叶凌风又有好半天的安静。
被污泥覆面谁也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也或许长久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的面容上也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了。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我可以去指认老刀把子，那么这些人你要如何处置？”
霍凌霄回道：“官府的公务近来够多了，将这么多人带上京城也是个麻烦，带上你和你的两个女儿，外加上叶孤鸿，最多带上一个石鹤也就够了，其他人既然原本就是个死人了，也不必带着活着的。”
譬如少林五罗汉中除了已经死去的无龙之外的四位，年少时满手血腥，套了个立地成佛的借口就遁入空门，谁知道恶性不改，在无龙烧毁藏经阁，不忿于杖打责罚，抑郁而死后，他的四个兄弟便去行刺少林掌门。
可见这多年修佛也没修出个东西，带上京城做什么？
“没有两个女儿。”叶凌风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叶灵。”他话中含着一缕怨毒。“叶雪是老刀把子的女儿，你把她带上，就是钳制他最好的一个棋子。”
霍凌霄摇头回道，“你这么说便错了。若我要给他定罪还要靠着对方这点为父的人性，那我何必来将幽灵山庄一网打尽？”
看叶凌风没有辩驳之意，霍凌霄转向了陆小凤的方向。
“你的观察力一向出色，陪我一起去看看老刀把子在幽灵山庄的住处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她又指了指周围的这些人，“还有一件事，你应当不需要我提醒就知道了？”
陆小凤现在已经熟能生巧了。
这个说法好像有点不太对，总归就是他现在给霍大小姐当副手当得尤其纯熟。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霍凌霄并没按照江湖传闻所说的罪名审判过去，反而给了他们一个个说话的机会，结果还真审出了个冤案来。
当年被认定与谢坚友人通奸，更犯下了杀夫罪状的柳青青说出了当年的实情，她并非是与人有奸情。
恰恰相反，是谢坚此人有头戴绿帽的癖好，柳青青绝不愿做这事情，一怒之下将两人都给杀了，从此开始了亡命天涯的逃窜，最后进了幽灵山庄。
而庄中的人也能证明，她确实没跟除了对她有救命之恩的老刀把子之外的人有过关系。
“我没想到西门吹雪也会有追杀错的人。”陆小凤听完她说的真相不免有些唏嘘。
霍凌霄刚想说话，又听到陆小凤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想来也不奇怪，这江湖上会相信一个有名气的侠士对外经营的形象，还是一个杀了丈夫的女人所说的话，好像原本就有定论了。”
“就像你之前说的，倘若一个女人被一个玩弄感情的男人欺骗了，她也同样是申诉无门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虽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但因为他一向对女子有一份体贴的尊重，现在也自然不觉有些怅然。
“好在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了。”陆小凤转念一想又觉得如今有了点别的希望，“你当日论剑台上一战，那些个在场的定然会将消息传递到江湖各处去，西门他们几个去蛮莫平乱的会不会成为天下剑客的表率不好说，你这位剑君却想必会成为个标杆楷模，若有如柳青青这样蒙受冤屈的女子，总归是有一线希望求援了。”
“而且我身边还有你这么个又聪明又爱管闲事的小凤凰是不是？”霍凌霄调侃道。
陆小凤对上她的目光，陡然意识到这话中多少有几分承诺之意，忙不迭地点头回道：“是极是极。”
叶灵看了看这两人，觉得他们两个可能不是来逮幽灵山庄的人去定老刀把子的罪名的，而是来给大家发狗粮的。
发狗粮也就算了，能不能记得把她的穴道解开。
她急着看看父亲的伤势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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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霍凌霄带着幽灵山庄中筛选后剩下的人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从八月转入九月了。
南下前往平南王府拿人的队伍也已经抵达了京城。
想着有叶孤城随行，又有王安这个宫中内应，还有这个谁都不会想到的偷龙转凤计划，平南王那几日虽然因为紧张而吃不好睡不好，却更多的还是胜利来临之前的喜悦。
谁知道他美梦醒来之时，脖子上已经架上了刀兵，整个平南王府都被捉拿了个遍，他等来的不是己方的胜利，而是灭顶之灾。
他的脸色顿时就煞白了。
在跟着这些负责捉拿他的人上京城去的路上，他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讨论。
他们说他得了失心疯，世子早已经过世居然找了个身形相似的人易容成了当今天子的样子，意图谋权篡位，他自己也已经不是个男人。
平南王人都要听傻了。
这些人信誓旦旦的说辞让他意识到，己方的辩驳没有丝毫作用，只会被认为他确实是还疯得厉害，到现在也在做那个弑君夺位的美梦而已。
他更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若是真如这些人所说，他纵然到了京城也不可能见到他的宝贝儿子了！
因为一个在众人的说辞中本质上不存在的人，绝不可能再出现在人前。
这个被他寄予了全部期待的儿子，很有可能早在多日前就已经被小皇帝秘密处死了——
天子绝不容许有与他面容相似之人。
在反应过来这个对他而言最致命的事实之后，对于押送他上京的人来说，这位平南王是更疯了，也看起来更像是个会做出那种蠢事的人。
他们还专门在平南王府周遭打听过，确实无人见过平南王世子成年之后长什么样子。
可见那位假扮世子的人当真没说错。
被送入天牢的那一刻，平南王忽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跳了起来，握着囚牢的栏杆高声喝道：“朱棠！你不得好死！”
但这句话刚喊完，他的嘴又很快被人给堵上了。
朱棠会不会不得好死，现在是没个答案。
以他如今的治国方略和御下之术，从京师到中原各处的安定之相已现，起码二三十年内他不做出什么太过离谱的决策，便绝无倾覆之祸端。
何况，还有霍凌霄这个老师会看着他。
这位昔日的平南王却是当真要不得好死了。
他在关押入天牢后不过数日就被提审。
这有目共睹的刺杀，以及虽然放在妓院中进行，却还是难免被人看到的对王安的贿赂，都是谋逆的确凿证据，他绝无翻案的可能。
朱棠的治国宽仁和他对谋逆一事的雷霆手段没有什么矛盾。
平南王府距离京城太远不易管辖，这才有了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朱棠拿他们开刀，也正是为了警醒其他人。
在提审定罪后的七日，平南王被推上了刑台处斩，平南王府中参与此事之人一并论罪处置，也包括了与金九龄交好的那位江总管。
听闻金九龄手中居然握有平南王府的钥匙，而自己的妹妹江轻霞居然是红鞋子组织的一员现在也在天牢之中，自己又因为平南王谋逆之事被牵连，江重威连话都不想说了。
但他不给金九龄辩解，这位金大捕头也就只能接着被关押下去，起码短期内是不要想着放出来了。
而后便是幽灵山庄的事情提了上来。
此前被魏子云那几位盯着的木道人，本打算就算有石雁亲自前来与他对峙，他也大可以用平日里经营的形象来个死不认账。
可他万万没想到，被霍凌霄从幽灵山庄带来的人居然会是叶凌风。
知道老刀把子就是木道人的人屈指可数。
古松居士知道，但两人名为结伴同游实则是处理幽灵山庄的筹备工作，怎么说都是个利益共同体，卖了木道人对古松居士绝无好处，他在黄山小居珍藏的那些个书画也绝不是他的身家可以买得起的。
只有保住木道人的秘密，古松居士自己才能全身而退。
可叶凌风不一样。
他知道的太多了。
木道人要对他灭口，何止是因为他与沈三娘假戏真做，生下了叶灵，还因为一个已经不再完全忠心于他的徒弟，不如一个死了的玉树剑客。
他要做的大事确实需要高手不假，可需要的绝不是这种高手。
被叶灵和叶孤鸿两人清理干净了身上的污泥的叶凌风，看起来依然显得有些不像是个人。
他的脸上有伤，又多年浸泡在带毒的瘴气和污泥之中，被腐蚀得几乎有半张脸，状态和石鹤极为相似，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可有些东西是不能改的，那些能证明他是叶凌风的记忆，以及他从木道人那里学会的武功，都足以验证他的身份。
与叶凌风这样一个——从木道人和沈三娘有私情，却为了武当掌门之位，让自己的徒弟娶了沈三娘的私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还不巧也是幽灵山庄元老之一的人——对峙公堂，木道人占不到一点便宜。
再加上，赶到了京城的石雁确认了石鹤的身份，更指出了当年他是因为做出了有违武当宗门规定才无法担当掌门之位。
“木道人和古松居士都完了。”
陆小凤伸手到窗外接住了檐上滴落下来的雨滴，感觉到了一点秋日的凉意。
这一场雨也将才被平南王府的血染红的刑场给洗刷了个干净。
幽灵山庄的事情虽说是江湖事，但木道人为了计划得以实施，暗中敛财，还做了不少违法之事，现在都被叶凌风给抖了出来，恐怕下一个上刑场的就是他。
当然叶凌风也讨不了好，他当年还跟着木道人是一路的时候，没少当对方的帮凶，算起来也是要定罪的。
但对他来说，能不在污泥中过活，能再见到自己的女儿也见到他脱离幽灵山庄，能见到木道人伏法，为九泉之下的沈三娘报仇，叶凌风于愿足矣，并不在意自己也活不成。
何况当年的玉树剑客变成如今的模样，还不如一死。
“只可惜，武当掌门石雁真人的身体并不算太好，他原本就有绝症在身，现在自断了武当一臂，必须撑到门下弟子能够成长到护持住武当威名的地步，恐怕对他来说也不容易。”陆小凤又说道。
“我听说叶凌风在押入囚牢之前跟叶孤鸿见了一面。”霍凌霄翻着手中的书页漫不经心地说道。
“估计是让这个武当小白龙要支撑起武当的门户吧。”陆小凤语气轻快了几分。
先是论剑台上的打击，让他不要再盲从他人的剑道之路，而后是幽灵山庄的事变，迫使叶孤鸿不管是为了即将失去父亲的叶灵，还是为了即将失去支柱的武当，都必须振作起来，他若是能走出来，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能让自己模仿西门吹雪到这个地步，显然剑道天分就不低，现在有了压力和打破他过去错误想法的外力，或许会有一番成就也说不定。
至于得知了自己的父亲其实是老刀把子也就是木道人的叶雪，在一个深夜忽然不告而别地离开了京城。
霍凌霄并不担心有一天叶雪会来寻仇。
她身上有种极端强烈的爱恨表现以及一种山野之间养出来的野性，这种人杀人之时必然杀己。
但时间会平复很多东西，尤其是在老刀把子的罪行都被摊开到明面上说的时候。
有些罪名并非是预备如何做，而是已经这么做了，更何况她的母亲还是死在她的父亲手里的，那对她来说又如何不算亲人呢。
霍凌霄合上了书页站了起来，拿起了一旁的摇光剑。
“我要入宫一趟，那个矮柜的第三层里有一套备用的钥匙，你下次不要翻墙进来了。”
“……好。”陆小凤回话的时候，她人都已经出门了。
霍凌霄是去跟朱棠说接下来的计划的。
“老师何必如此心急，”朱棠皱了皱眉头，“幽灵山庄的事情是因为老师当众说出了木道人的身份，为防有人逃脱，早些解决也好。”
“但无名岛应当没这么着急才对？”
知道宫九这个太平王世子和另一个神秘势力有所牵连，才解决完了平南王之事的朱棠有点无语，但他紧跟着意识到，这又是一件需要霍凌霄亲自出手的事情。
而他有种模糊地预感，这很可能是霍凌霄亲自为他出手的最后一件事情。
在她这次离开京城后回来，再度出行的时候，可能就不会再像往日一样进宫来了。
他早已经草拟好的给她国师与太傅的名号的圣旨还在他的手里，不知道该当寻个什么时候拿给她。
现在忽然得知她又要走，他心中的恐慌一股脑地涌现了上来，让他变得有点手足无措的。
“早点解决不好吗？”霍凌霄静静地看着他，让朱棠觉得，自己那种恐慌全都被她看得清楚分明。“我已经提这些人找好了老师，等他们人到京城来，便能继续培养了。这会是你未来握在手中的一柄利器。”
“有了这样的一支力量，你以后也不必需要我替你巡查四方了。”
“可是……”朱棠快走了两步，停在了距离她不远的位置。
这一点距离便是师徒之间的界限。
他从霍凌霄口中听到的“赵樾”的名字，那位师兄最后也要接受她去云游四方的事实，他也不会例外。
朱棠忽然想起了当年刚遇到她的时候。
她坐在皇宫的院墙上，一点也没有闯入禁宫的慌乱，反而颇有些陷入回忆之中的神色倦怠。
冷寂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也照在了他这个身在冷宫中仰头看向她的小皇子的身上。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月中仙，又看了看自己的处境，觉得大约仙人也不会来拯救他，委屈得差点哭出来，怀疑自己看到的不过是错觉而已。
现在她又果然如当年出现时候的了无牵挂一般，要离开也表露得异常决绝。
“别哭啊，我可没带糖给你吃。”霍凌霄靠着窗边，对他笑了笑。
——当年她也是这么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