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固山下的平原不算少,但是一方面用来建造京口城,一方面用来百姓们耕种,因此剩下的空地并不多。
董良不得不把自己的书院沿着山峰的起伏而修建。
董良本人也是学习过古建筑赏析以及一些园林规划设计的,但莫要说他这成绩平平,即便是后世的精英设计师来到这个时期,也不能说他比古人更了解古建筑吧?
所以董良就乖乖的将这设计工作交了出来。
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多少修园子的人才,大概要到千年后,文人才开始将自己的思想融入园林修建之中。
不过相比于后世的精美,汉朝的建筑显得更加的古朴大气。
董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寻找了诸葛亮,让诸葛亮在百忙之中给自己出一幅设计图。
没想到诸葛亮居然还真的会搞建筑。
向董良要了北固山的勘查结果,照着山峰的起初错落,就给董良画了一大片区域,在山峰前后安置房屋、院落。
不仅融入山林之中,有天人合一的感觉,其建筑的古拙刚好与这秀丽的山水对应,于高处俯瞰滔滔江水,在这样地方学习,实在是人生幸事。
不过将那么大一片建筑群修建起来并不容易。虽然董良和诸葛亮做出了全盘的计划,但是刘备依然抱着时代局限,害怕劳民,因此只拨了几千人慢慢去修建。
对于董良来说,官府征发徭役有的时候也可以是好事,毕竟在灾荒年间,尚且有以工代赈的说法,那么这平常的时候,只要给人发工钱,不要过度的剥削,那也是替百姓增收的手段。
对于完成农业劳动的百姓,以及城中一些脱离农业生产的人来说,让他们上山修建筑算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工作岗位。
即便是董良生活的那个年代,保就业、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也是当地政府发展的重中之重。
而众所周知,给政府工作是最稳定的。
当然前提是没有中间的那只手到处捞。
别的地方董良不敢保证,但眼前这一片学院的修建,由自己亲自盯着,派出管理的都是自己的直属手下,马良一旁辅助,自然可以杜绝中间的贪腐问题,以及过度苛责工匠的问题。
如此一来,算是提供了几千个工作岗位。等这些百姓干这几个月,发了工钱,到了年底手头也富裕,也能过一个好年。
这几千个壮劳力代表的是几千户人家,在这京口附近算是相当大数量的一部分百姓了。如此一来,他们开开心心的过年,就相当于整个京口过年时都能一片欢腾。
这样也显得刘备来了之后治理的比较好,不是吗?
董良到了工地,转了一圈,揣着手和马良边走边聊。
一路上不停的有工人和他打招呼,董良也每每点头微笑示意。
仅仅只是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理所应当的东西,这些工匠们却还觉得上官是个好人,心里的满足劲儿那可别提了。
董良的目的地是前峰的半山腰,山腰处有一大片空地。优先修建的就是这一处的大平院。
这处大平院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就是大,宽敞!
董良这样修建就是为了同时能给更多的人传播知识,要靠自己一点点从无到有的小班教学,带那五六个人将他们教出师,然后继续传播,那可得废多少时间?
董良首先要搞一批大学堂,几百上千的学生听完他的课,对董良要教的东西有一个基本的概念。
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兴趣选择研究方向,分成小组,按照董良给予的启示,深入的去研究、探讨、记录。
有不懂的再来找董良问,看董良自己知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给予他们启示。
如果遇到什么重大的关卡,来找董良点拨一下,董良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你要让董良系统的将整个研究的过程带着他们走,董良自己也不会呀。
所以董良搞小班教学恐怕效果都不佳,一辈子未必能出多少成果。
就好像在数学上,董良知道某个公式可以怎么用,用来干什么,可你要让他将原理讲出来,再从头推导一遍,那恐怕他干个几年都未必能干好。
不过天底下聪明人很多,董良就是要这样大范围的撒下种子,让这些聪明人去研究,还是以数学为例,总有那么些人对于数学是有兴趣和敏感的。
董良只要稍稍的一指,给他们点明一个方向,以这些人的聪慧,说不定直接可以跨越几十几百年的跨度。
在这山脚下其他的几个小工地转完一圈后,董良就和马良一起来到了半山腰的建造场地。
一个衣着稍微显得干净一些的,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过来,冲着董良和马良就作揖行礼。
“王总管不必多礼,你说说这院子什么时候能造好?”
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工地,已经初见规模的建筑,董良问道。
董良要做的这个大院,是找诸葛亮专门设计过的,一半是露天的,一半是房屋。
两个场地前面都有一个小高台,站在高台上说话,四周保持特殊角度的墙壁会有扩音的效果,这样就可以解决董良说话让更多人听到的问题。
古代是有这种建筑技术的,但是这些技术都是不成系统的,靠的往往都是工匠的经验以及手艺。
董良提的这个要求,让诸葛亮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诸葛亮涉猎甚广,对此当然知道一些,但是毕竟这个时代没有董良后世那样对于回声之类的研究非常深入。
想要精妙的测算设计出效果最好的建筑,诸葛亮还找了许多名老工匠一起探讨。
“先生千万不要那么客气,叫小人老王就行了。”老王带着一股劳动人民特有的谦卑笑道。
“这院子大体框架已经搭建好了,所以说要求是精细一点儿,但在咱们老工匠手里,这都不是事儿。”
“咱们都主要是紧着这处屋子修建的。因此进程也比其他地方快的很多。约么着再有十来天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听老王这样说,董良满意的点头。
老王是工匠中德高望重的一位,听他说话,也听得出来这个人读过几天书,如此大规模的工程建造,也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总工,所以董良就任命老王为总管。
“这也不用那么着急,该干干,该休息休息。这山上不比平地,一天干四个时辰就差不多了。这里人多,大伙吃的饭你可得盯好了,可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干活。”
老王点头连连,像个磕头虫一样。
“嗯嗯,您就放心吧,有我老王在这里,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俺们几个管事儿的也知道刘皇叔和先生们都仁义,自然不会苛责百姓。”
老王又憨厚一笑。
“再说了,在这里干活有的吃,有钱拿,活还不累,莫说是四个时辰,六个时辰大家都自愿的愿意给干。根本不用俺们去催促。”
老王带着董良在这山腰上走了一走,四处看了看。
董良看了看已经搭好骨架的建筑群,有长的山腰,向下俯瞰了一下清翠的大地。
虽然即将进入深秋,但在这长江两岸,仍然是一片青翠。
却只在这里,只看了不多时,有一人从山下急匆匆跑上来。
喘着粗气,探头探脑的左右看。在人群中搜索一圈,找到了董良,又赶紧跑了过来。
“哎哟先生啊,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到这边来得一个多时辰吧。快回去吧,阚泽那家伙快催疯了。”
丁奉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董良听了这话,脸上就是一黑,阚泽快疯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后,须臾不肯让董良离开。
就是想随时看见董良,心里才安心,免得浩瀚的知识海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关键是阚泽那些工作董良并不能帮上什么忙,而阚泽时不时延伸出来的疑问,都可以搁置在一旁,董良挑个时间统一的告诉他就行了。
可是阚泽的家伙,一刻也不愿意等有了问题就想尽快得到解答,否则就好像是百爪挠心一般,坐立不安。
董良也是被他折磨的狠了,这两天天天找着由头往外跑。
“他让你来,你就来了,我不是让你看着屋里的香吗?”
董良没好气的说道。
丁奉只能苦着一张脸。
“我也没办法呀,那家伙太烦了。我一边读书,一边看着香,可他没几个呼吸就跑过来问一遍,你回来了没有?没几个呼吸就跑过来问一遍。”
“他也是等着烦了,说我跑的比他快,逼我来找你,他帮我看着香。”
“那不成,我没时间,你回去告诉他,让他等着,我今天一天都没时间。”
“别呀,先生。你不回去他在旁边叨叨的像念经一样。咱们那里最近人也少了一多半,他就逮着我一个人烦。你要真是忙的厉害,还有时间跑到山上来看风景啊?”
丁奉哭丧着脸,拽着董良的衣袖不撒手。
董良也感到很无奈,阚泽这个家伙,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
按理来说在古代社会能对数学和天文搞出来成就的人,一般都能静下心,耐得住寂寞。
尤其是天文,他们只能原始的在高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盯着天空的星辰运转。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必须由做到二十年年三十年年,甚至四十年冷板凳的毅力。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有毅力,又对天文和数学感兴趣,这就说明阚泽是充满好奇心的。
而那对于天文研究的毅力,也正是他求知的渴望,能够让他忍受数十年寂寞的渴望,可以想象那是多大的一股欲望。
当他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只能用呆板的方式,在那里用时间来磨,来死磕。
可在董良这肚子里,那知识的奇妙火花时不时的迸现,近在咫尺,近在眼前,唾手可得,这让阚泽还怎么忍得住心中的欲望。
“我今天是真有事儿,再说我到山上来也不是看风景,是来视察工地,懂不懂这处工地有多重要啊!”
董良用力的甩着袖子。
“撒手,撒手!”
这丁奉死拽着不撒,董良虽然力气不小一时半会,真奈何不了丁奉。
“得得得,你也别回去了。我今天是真有正事儿,你跟我一起来,去华佗那里逛一逛,昨天他就通知我过去一趟了。”
“那香怎么办?”
“不去管它,交给阚泽了,反正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丁奉这才欣喜的跳跃起来,在空中狠狠地挥了挥拳。
丁奉不是没有能力摆脱阚泽,只是他有命令在身,需要看着那点燃的香头,所以他才不得不忍受着阚泽的骚扰。
董良告别了王总管,三人一起下山。
回了京口城内,就冲着华佗的院子走去。
才一进门,就有人通知华佗,董良三人就看华佗提溜着一手血,把刚摘下来的心肝递给一旁的学徒就冲着董良走了过来。
丁奉也算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军帐之中也载有二十一颗人头的军功,只是董良觉得他可以成大器,让他继续学习,厚积薄发,所以才没在军中任命官职。
可即便如此,丁奉看见华佗那温柔的解剖动作也让他忍不住浑身发寒。
华佗的解剖一般都是放在院子里,让更多人看到,并不保密。虽然乱世之中并不缺少大体老师,但是对于死者的尊重,让他们还是不愿意糟践这些尸体。
因此每一次解剖都要让更多的人有所收获。
不过虽然看着血腥野蛮,但华佗每一步其实都有特定的卫生条例。
虽然是露天的,但华佗还是站在一旁,在助手的帮助下完成了三道洗漱工序,才冲着站在地上的石灰界线外的董良走过来。
“徐州有旧人辗转送来了一封书信,可因为一时找不到我在哪儿,走了些冤路,现在应该过去几个月了。按照他们信上描述的病情等待我诊治的病人若是没有神仙下凡解救,此刻应该早已经下葬完毕了。”
“只是听说这个人当年和主公有过一番交往,所以我叫你来看一看这个消息,有没有必要告诉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