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国,N市的某处著名富人居住区。
天微微亮,优雅简约的别墅内,睡梦中的女孩突然睁开眼,如同黑曜石般的沉静双眸,轻轻眨了眨,似乎有些迷茫。
很快,她反应过来,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转,仿佛在观察什么。
紧接着,她伸出手掀开被子起来,走到梳妆台旁边的试衣镜前,纤细白皙的指尖缓缓抬起,眼带疑惑地轻轻触碰倒映在镜子中,那张青春靓丽的陌生脸庞。
这是……我……她有些愣怔,又眨了眨眼,镜子中的人也跟着眨了眨眼睛,显得有几分傻乎乎的样子。
闭上眼睛整理思绪,白蓁回想着最后看到的一切,不过几秒,所有的情况一瞬间变得明朗清晰。
她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显示时间,然后打开它找到联系人那里,一通浏览下来大概理清楚关系。
之后,她点开某些社交软件,阅读所有消息,大脑快速进行分析,选择了几个较为重要的回复,其它的则是忽略掉。
做完能考虑到的一切,白蓁拉开窗帘,望着外面全然陌生的环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汪深沉的古潭。
几分钟后,她略略低头,垂眸盯着伸出来的左手,意念微微一动,苍白细小的电光像条会发光的蛇一样闪烁不已,让本就明亮的卧室又亮了几分。
看起来自己的能力并没有消失,即使灵魂或者说是意识进入另一个人的躯体,也没有感觉到有何异常之处。不过,这个身体的原主到底去了哪里,她竟然感觉不到另一个意识的存在,仿佛这具躯体就是个空荡荡的容器而已,而且她还不清楚这到底是同一个世界还是平行时空。
但有一点很巧合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白蓁,她转身到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翻出原主的身份证件,注视证件上那个陌生的人头像出神……
十八岁啊……真是一个绝佳的年纪,她不禁回忆起自己十八岁时在做什么呢?那些纷乱嘈杂的画面一幕一幕闪过,如同在看别人的电影一般,内心激不起丝毫涟漪。
纵观过往,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离死亡的那一天并不远,所以就早早的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如果那一刻真的来临,她会全然接受这一切,然而死亡究竟是真正的结束,还是另一个开始?她未曾想过自己竟然会在另一具躯壳上延续生命。
假如人的灵魂和躯体是可以分开的,那么那些人是否也有如同她这般,在新的躯体里开始新的生活。
某些零星的画面一闪而过,还不等她去深究那个人到底是否真的死亡时,突然几下清脆的敲门声惊扰她的思绪。
白蓁放下证件去开门,只见门外一身西装剪裁得体的精英范陌生男人,向她问好并交待着相关事宜。
“小姐,直升机已经安排好,您用完早餐就可以出发去机场了,再过二十四小时,您就可以回到家里了。”
“我知道了,陆助理辛苦了。”
陆渺暗中有些诧异地扫一眼神色淡淡的女孩,不知为何心中感到有一丝奇怪,说不上在哪里,他就是觉得女孩今天很不一样,整个人隐约透着一种非常沉静的感觉。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太久,抬起手垂眸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收敛了心思,只觉得女孩是因为要回国了所以心情很好,没有往日颐指气使的高傲骄纵。
目送男人走向楼梯口的背影,白蓁关上门怡然自得的进入洗漱间打理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不管那个人有没有彻底死亡,都不妨碍她开始新的生活。
只要她的能力她的力量还在,就没有什么不能克服的。
陆渺走到楼下后,坐在餐桌旁开始享用自己那份早餐。
他吃东西不是很快,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食物,嘴巴活动的幅度不是很大,一顿简单的煎蛋培根三明治,倒是让他吃出一股斯文优雅的精致感。
他为白氏公司工作的时间算久了,以前都是在董事长白森身边做事,但在一年前却被派来给白蓁当生活助理。
说是生活助理,其实就是当保姆罢了,他早就听闻白家唯一的女儿性格娇蛮,由于家里有钱,她待人处事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不屑,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如果没解决,那就是给的钱不能满足对方。
来之前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去应付这个难伺候的大小姐,无论她提出什么样的刁难,自己都要努力解决,毕竟这份工作的报酬还是很优渥的,是他跟在白森身边时的三倍,试问哪个打工人能跟钱过不去?
好在这位大小姐为人处事虽然任性了点,并没有过分为难他,相反他倒觉得这位大小姐很知情识趣,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从不在一些重要决策上胡闹生事,想来外界那些传闻都是些谣言罢了。
“陆助理,我爷爷近期的身体状况如何?”
清冷的女声打断陆渺的回忆,他抬眸注视已然落座的女孩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小口牛奶就放下杯子。
白家老爷子白林书,一手缔造了整个白氏商业帝国的传奇人物,他脑海中浮现那个不苟言笑的冷峻老头,即便已到古稀之年,但那具坚持锻炼保持强壮的躯体,和那双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的眼睛,仍旧散发着让人心存敬畏的气势。
哪怕是已经接掌大权的白森,在某些重要的事情上都不敢忤逆白老爷子,平日里端着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偏偏唯一的女儿白蓁却毫无畏惧,不仅和老爷子关系处得极好,老爷子甚至隐隐有把白森踢开,让她做掌权者的想法。
心下几番计较面上却不显,陆渺拿起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回道:“您无需担心,老爷子身体健朗,一直很期盼您回去和家人团聚。”
“很好,我想,白森应该早早把他的情人和私生子带进白家了吧。”一副仿佛在讲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脸上的表情冷淡,直呼亲生父亲的姓名。
“回去后直接到白家老宅,白森那边不用过去了,顺便,在我以后就读的学校附近安排好住所,要安静些的地方。”
她看起来越来越……陆渺扶了扶眼镜,将所有错综复杂的心思压住,回道:“如您所愿,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您应该知道。”他垂眸,静静注视深色橡木桌上条形的纹路,“白董事为您定下了一门婚约。”
空气安静了几秒,就在他以为这位大小姐会大发脾气摔杯子的时候,怎料对方只是很淡定地把三明治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神色自若,“他倒是胆子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后果。”
“什么后果?”
“失去一切的后果。”
没有人能操纵她人生,即使是亲生父亲也一样,上一世,她的父亲就是试图控制她来获得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妄图创造自己的统治帝国。
只可惜,她并没有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剑,而是亲手了结了他那狂妄虚伪的人生。
不知道,白森是不是也像她前世的父亲一样,最终走向毁灭的终点呢?
这一刻,陆渺像是感觉到了白老爷子那般深不可测的气质,如同看不见流动痕迹的暗河,无人可知的,静静的,却在深沉的水里暗潮汹涌,携裹着无声的力量翻卷,一点一点侵蚀周围的尘土,直到它汇入更加暗沉深邃的**大海。
“大小姐,你是在开玩笑吗?以您现在的实力恐怕还做不到让白董事失去一切。”
即使白蓁不满白董事的安排,也没有能力去抗衡,哪怕白老爷子站在她这边也不行。陆渺不觉得白蓁能推脱掉这个婚约,要知道这个婚约不单单只是个婚约那么简单,里面牵涉到的利益过于庞大,白森不可能轻言放弃,未来势必会用强硬手段逼迫白蓁的。
“陆助理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还是说你认为我就是一个毫无能力的废物千金小姐?”翻阅原主的记忆,白蓁知道对方不相信也情有可原,原主过去确实是一个毫无作为的豪门千金,一味地沉浸于对母亲逝去的痛苦回忆中,反而让自己的亲生父亲牢牢的把控住自己的人生,真是可悲又可笑!
如果当初的她也如同这般不思进取,只怕已经成为他人手中没有自由的工具了,终其一生只能妄造诸多杀孽。
她冷静的双眸仿佛有一道寒芒掠过,“婚约的事情我会解决,白森想要的一切不仅会落空,他自己也会损失惨重。”
另一边,Z国,身穿中式宝石蓝的修身优雅旗袍,年近四十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拼命保养却仍抵不过时间摧残的容颜,眉眼间似有一丝忧愁。
她的青春已经不在,现在全靠树立温柔知性的人设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和宠爱。
本以为生下了白森的儿子,进入这白家大门,余生便可高枕无忧,所有的一切都会由自己的儿子继承。然而白家老爷子却是个性情古怪之人,他不像那些个重男轻女的老顽固,对于自己给白森生下的一对双胞胎兄弟并不看重,甚至说毫不在意。
明面上别人以为白森执掌了公司,就是继承了白老爷子的权力,但实际上,真正的权力仍旧在老爷子手里紧紧攥着。
而且从这些年的表现看,他更中意白森前妻的女儿白蓁,隐隐有让她未来成长到可以代替白森的趋势,完全没考虑自己的两个儿子。
何芷觉得很不甘心,她不仅替白森生下两个儿子,还辛辛苦苦伺候他十几年,凭什么把公司都给白蓁那个小女孩。
她的儿子也不差,如今在B市的某所著名高等院校就读,是极具天赋的天之骄子,比那个骄纵的小女孩强多了,老爷子莫不是眼瞎了,否则怎么会只偏宠白蓁那个小丫头片子。
白森虽然很爱自己,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在外时不时拈花惹草,只不过那些女人手段和资本都不如自己,所以她才能牢牢稳固住自己在白森心里的地位。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给儿子争取权利,白家只能被掌控在她儿子手里,何芷握紧拳头,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
那个小贱人很快就回国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给他定了一门婚事吧,虽然对方还比不上白家,但圈子里其他贵妇们都议论纷纷,周家的发展潜力不可小觑,风头已经隐隐有盖过白家的趋势,若是能与之合作,未来利益可期啊!
更何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白老爷子就是在偏向于她也无济于事,到时候除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谁能继承白家呢?至于白森在外面沾花惹草可能搞出来的私生子女们,她可都是一一亲自解决了,无论哪方面都没资本比得上自己的两个儿子。
深夜,昏暗幽邃的小巷,一道白光闪过,浑身黑漆漆头带灰色面具的男人,伫立在一盏微弱的小路灯下。
他抬头望向天空,被城市灯光污染得几乎看不见星星的夜幕,稀碎的光芒微弱可怜,就如同那时候的自己一般。
本以为死亡就是结束一切,他那些未实现的梦想也随之灰飞烟灭,没想到老天爷竟然让他重获新生,在一个崭新的世界存活下来。
虽然这张脸是陌生的,这具身体是陌生的,没有曾经高高在上的身份,也没有曾经富可敌国的财富,但他却有了梦寐以求的能力,那个白家掌权者毕生都在追求的超越凡人的能力,甚至为了这样的能力不惜牺牲自己的妻女。
想到死在自己女儿手里的那个男人,他藏在面具后的脸忍不住自嘲般地笑了起来,那个男人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足够冷酷,足够无情,足够残忍!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还能痛下杀手!
白蓁,若有来世,定不会放过你!他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