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餐桌上的曼特宁咖啡散发出浓厚且略具野性的香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银制勺子的柄轻轻搅动几下,咖啡香醇的味道更甚。
木制楼梯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牛仔短裙在空中划过一道雀跃的弧度。
苏穆喝咖啡的手一顿,“你要出去?”
客厅的旁边是一个宽大的落地窗,被季久久当成了临时镜子,她对着“镜子”转来转去,整个人都散发青春两个字。
“对呀,我要和裴究莉玖出去吃饭呀,你昨天不是听到了吗?”
季久久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味道,一看就是花费心思打扮过的,足以看出来她对这个约会的重视。
苏穆忽然觉得嘴里浓醇的咖啡有些苦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口的门铃就响了。
机器人将大门打开,就冒出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久久——!”
苏穆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目光落在裴究俊朗的笑颜上,又转到他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上。
卷头发,搞得稀奇古怪,花里胡哨。
穿的白衬衫,一点也不成熟稳重。
笑得这么灿烂是要干什么?露着一排牙齿。
短短两三秒钟,幼稚的苏穆在心里把裴究的外表贬低到了尘埃里。
见二人压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苏穆将手中的咖啡重重一磕,清脆的陶瓷相撞声在偌大的客厅格外清晰。
这下佩尔斯和阿丽娅想装作没看到他也难了。
因为王和苏穆太过于亲密的缘故,二人对他的怨恨只增不减,尤其是想起来这人曾经沦落到虫族监狱之后,二人开始悔恨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把他了结了。
裴究笑眯眯,装出十足乖乖巧巧学生的模样,“叔叔好。”
叔叔?
年级和他们确实有差距的苏穆瞬间觉得又被冒犯到,尤其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裴究眸子里浓浓的挑衅意味之后,心中的怒气成功被激起来了。
阿丽娅却还嫌不够过分似的,白皙的指尖划过殷红的唇瓣,做出一个无辜懵懂的姿态来,“难道不是叫叔叔吗?久久说你是她的长辈诶。”
苏穆被噎得无话可说。
诚然,他和季久久的年龄差距要是说哥哥之类的未免太过于勉强,但是说“叔叔”,就仿佛用年龄差距为借口,生生地在他和季久久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捏紧了拳头。
季久久对此一无所知,她兴冲冲地穿上外套,背上包包,对着苏穆挥挥手,和二人肩并肩地出去了。
宽敞的客厅只剩下苏穆和一个蠢蠢的机器人。
他面对着满桌丰盛的食物却失去了食欲。
那些无力挫败的情绪如同被死死地固定在了胸腔里,任凭他怎么化解也无法消散,堵得心口都在一阵一阵闷痛。
挂钟有节奏的滴答声,仿佛触碰到了空气中凝重的气氛,以及苏穆不甚散发出来的,带着极强攻击性和侵略性的精神力。
扑通——扑通——它在倾诉着自己的不满和烦燥。
苏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强劲的精神海仿佛被投掷了一块巨石,激起了阵阵浪涛。
他只能草草地解决了早餐,回到书房去处理文件,用工作麻痹神经,不让自己去想季久久和裴究。
但很可惜,他不去想,偏偏有人要拿着这件事怼在他眼皮子底下逼着他去看,去想。
是安德利发来的光脑消息。
“诶,我今天出来吃饭,你猜我看到谁了?那个!住你家的那个漂亮姑娘。”
“听说你资助她上学了?看来她在学校适应得不错嘛,很快就有朋友了?她朋友也好看,好看的人只和好看的人一起玩儿吗?”
“我忽然觉得,她跟那个小男生还挺般配的,你家小孩儿不会早恋吧?”
跟着消息发过来的,还有两张图片。
明显是偷拍的,画质不太清晰,却因为三人超高的颜值生生地将这两张照片的格调拔高了不止一个度。
不清晰也变成了朦胧的氛围感。
在第一张照片里,季久久低着头吃饭,对面的二人皆是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即使和镜头隔着挺远的距离,也能看出来眼神中的专心致志。
由于苏穆自己对裴究和季久久的关系格外在意,所以他看照片时的重点自然也是落到裴究身上的。
他的目光被淡黄|色的光晕一晕染,深情款款极了,仿佛他们在谈恋爱似的。
如果说第一张照片已经让苏穆血脉喷张,瞳孔骤缩的话,那第二张照片可以说是让苏穆整个人乃至灵魂都不淡定了。
他心一沉,如同被闷雷劈中一般,一股难以言喻的火气和酸涩腾腾升起。
已经不是巨石投湖可以形容了,简直就是一颗炸弹扔进了海里,掀起层层足以毁天灭地的浪涛。
在第二张照片里,裴究微微起身,把剥好壳的塔塔克兽肉放进季久久的餐盘里,眼神也是同样的温柔似水,后者也抬头望着他,嘴角含着笑意,眼角眉梢都写着愉悦轻松两个字。
总之,就是暧昧。
苏穆猛地站起来,桌上的文件被碰倒在地上,雪白的纸张洒洒洋洋地洒在周围的地板上,像极了他此刻烦燥杂乱的心绪。
他在停滞循环般愈发寒凉的血液里感受到一股不受控制的酸麻,仿佛需要握住什么来缓解心口这份无法忽略的慌张,因此将办公桌上的仅有的钢笔攥紧。
冰凉的掌心被钢笔笔杆上繁复的镂空花纹硌得生疼,在这种牵动神经的细微的痛感中,他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耳边开始接收来自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他不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烦躁什么,精神力的控住不稳因为什么。
承认吧,季久久只是和异性亲近一点儿,对他笑一笑他就嫉妒得发疯。
承认吧,只是想到了季久久三个字,他就心跳如雷,从胸口窜出一股股潮热,恨不得把这个人规划到自己的领地上,容不得别人靠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