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安排好的’?”
诸伏景光重复了一句。
“想让普拉米亚死掉的人不少, 想让她活的人也挺多。”
人头马用一种平静地语气说。
“比如组织针对普拉米亚的任务,优先级是捕捉大于击杀。”黑发男人从平光镜下投来冷淡地一瞥,“……而你你最后那一枪可真够利落的。”
苏格兰手上握着一枚镜子, 他用它折射出天上直升机的踪迹。直升机上投下的探照灯的光线, 也随着镜面的折射晃在车内。
他随意地改变着镜面的角度,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明亮的银色光点:
“我以为这是你我合谋的事情?不然为什么放着手里的□□不用,把她逼到外面——我的最佳狙击点?”
人头马当时已经摸到了普拉米亚背后,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想要逮捕她就用麻醉//枪, 想要杀死她就用手//枪。
逮捕她皆大欢喜,杀死她则后患无穷。
但是他选择第三个选项。
他直接将普拉米亚从那个房间中逼出去。
“普拉米亚的目标就是那位松田警官,到那个时候,她更会明白这个忽然出现、让她停留在犯罪现场的‘松田警官’又是一个诱饵。按照这女人疯狂的性格,她不会再放过松田阵平了。”
苏格兰手指间的镜子猛地反转。
银色的光点如同水波一般, 粼粼照在他的右眼角。
“‘阻止袭警’——我还以为这是你为我准备的理由呢。”
“哦……”
人头马意味不明地感叹一声。
“和基安蒂相比——抱歉,没有贬低她的意思,你真够敏锐的。”他说,“我还以为‘你和松田警官’认识所以一定会出手救他, 才设下这个陷阱。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
苏格兰哼笑。
人头马摇摇头,猛地转动方向盘, 将车子再次塞入高架桥底下:
“不过结果不算差。抓到普拉米亚之后,从公安那里获取她关于琴酒的口供太麻烦了。一不留神被公安揪住了尾巴, 连你我都会遭殃。”
“太麻烦了——所以我直接把她杀了。”
苏格兰:“……”
他无言地看了一眼这个组织二代。
组织——特指朗姆,还指望着能从普拉米亚这里找到琴酒的线索呢, 结果人头马说杀就杀,良心都不痛一下。
人头马面色坦然, 任由苏格兰默默凝视他。
“滴——”
刺耳的长鸣声响起!人头马猛然打弯, 一辆重型卡车和他们擦出了“刺啦”的火花。
“碰!”琴盒撞上膝盖, 苏格兰狼狈地从座位上滑下一大截。顾不得护住自己的腿,他熟练地用臂弯撑住副驾驶台,防止自己的脑袋和车子亲密接触。
“……”
凭借被发小锻炼出来的魄力,诸伏景光吞下了涌到喉边的叫喊与异物感。
“……为什么不打远光灯?”
诸伏景光发自肺腑地问道。
人头马好像对于远光过敏,这一路下来,无论路段多么曲折路况多么惊险路灯多么昏暗,他就靠两只近光灯走天下。
“远光灯有助于我们摆脱这些条子吗?”人头马泰然自若地反问。
“远光灯有助于你摆脱死神。”
诸伏景光坐回座位,木着脸说。
他不想数这是小岛修第几次和差点撞上别的车、路上的栏杆、临时路障……这类零零散散的东西,他只知道这一次再晚一秒种拉方向盘,他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重型卡车司机差点“被出车祸”,正缀在后面狂怒地按喇叭。在这愤怒且后怕的“滴滴叭叭”声中,小岛修毫不在乎地挥挥手:“不想提前回局子就闭嘴。”
这句话很灵性。
诸伏景光的直觉告诉他不要深究,权当人头马口误。
人头马大力踩着油门从高架桥底下呼啸而出,几秒钟后直升机的探照灯再次紧紧咬了上来。
警车得到直升机上的指引,再次目标明确地加速冲过来。
落在后面的重卡司机看到这一幕,瞬间安静。
终于不用面对人头马充满危险意味的试探,诸伏景光这才有空去观察他的动作。
一直以来,人头马都是打着近光灯行驶。
马自达RX-254的雾黄色近光灯过于显眼了。
他想。
这也是直升机探照灯操作员总是能够迅速确认目标的原因。
就算人头马总是在高架桥下进出、兜圈,高高在上的直升机也可以第一时间凭借这枚灯光锁定他们的踪迹……
诸伏景光猛地坐直了身体。
“哦。”人头马目不斜视,“这不就,等到机会了吗?”
苏格兰骤然觉悟——
他一直在往郊区开,终于到了这一处灯光稀少、黑暗的路段!
诸伏景光看着人头马再次迅速驶进高架桥下方,随后猛然关掉所有车灯向前行驶一段距离,借助消防车道直接转向。
他踩下油门,马自达如同离弦之间与姗姗来迟警车擦身而过!
诸伏景光迅速回头望向后面。
警车习惯于直升机的指引,又急切地需要抓捕他们,根本没有人发现这辆车子的不对劲。
而直升机操作员又因为前几次人头马的操作,被思维惯性误导,错误地认为马自达还要利用高架桥耍小手段,所以他一直向前方寻找将要出现的“雾黄色”灯光!
……大局已定。
诸伏景光扭回身体,靠在座椅上。
车子重新行驶到光亮的地带,人头马也不动声色地打开白色的远光灯,混进车流之中。
…………
……
…
【已确认死亡。】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将这条邮件删除。
这是诸伏景光发给他的消息。
普拉米亚在三年半之前见过他、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混在一起的场面,如果她被组织抓住了,难免会牵扯到他们。
索性现在诸伏景光已经成功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他在组织办事也不用束手束脚地担心外面这个定时炸弹了。
“呦,波本君。”
迎面走来的人向他打了个招呼。
安室透警惕地抬头。
是人头马。
他昨天晚上带着诸伏景光脱离了警方的追捕——到现在新闻上还闹得沸沸扬扬。
街上的那一场爆炸造成的伤亡被推给普拉米亚与她的同伙“绿川光、大岛修”。
身为主犯的普拉米亚已经在警方的当机立断之下被击毙,一定程度上平息了民众的愤怒。
而昨天晚上谍战片一样的追逐,在后期也被日卖电视台全程直播。
仿佛电影一样的大场面倒是转移了部分群众的注意力,剩下来对于体制的辱骂也转变成对于警视厅审核能力的质疑。
针对这些质疑,警视厅与公安当即派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连夜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工作中的失误、与伤亡的群众”正式道歉。
接下来还有几个组合拳,民间舆论就会彻底按下。
“没想到小岛君这么擅长车技?”
安室透露出一个虚伪的真诚微笑,恭维道。
“只是运气稍微好些罢了。”
“小岛君现在怎么会来6C基地?”
安室透状似无意地问。
“嘛,外勤任务果然艰难,”黑发男人微笑着耸了耸肩膀,“对上普拉米亚的时候拉伤了,爆炸产生的冲击力也让我深感不适。”
“正好听说格拉瓦来6C了,我找他帮忙看看。”
格拉瓦,组织最优秀的全能型“医疗资源”。
小岛修这种精致利己者不会亏待自己,找上格拉瓦倒也合情合理。
安室透微笑道:“祝你早日康复了。”
“啊。多谢。”
人头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