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不可琢磨, 在于现实向的力量发展,却能像游戏里一样直接进行经验传承。
谁也不知道克莱门斯是怎么操作的,但拥有元素的人, 都能从元素视野中,看见苏利的表体外部一毫米处, 出现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
艾格伯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苏利的头发, 手感依然是头发如丝绸般的触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其他的阻碍。
“这真的能让苏利大人的身体储存住元素吗?”
艾格伯特有些不敢相信。
“能。”原理克莱门斯并不愿意去详细解释。
人类的诞生初期,和妖兽的灭亡中途混杂在一起的独特时代, 谁又能保证以后的人类,不会去触碰不该触碰的东西呢。
至于现在,只要确定苏利的身体能储存元素就够了。
卡斯特让蓝哲, 艾格伯特, 洛伊三个人相继交出他们的炼金储物戒指,遂又将三枚戒指全都递给了苏利。
少年表情有些奇异:“尽管此前有想过,大家手中的戒指都加了元素吸收装置, 但真正见到的时候, 果然还是有些震撼。”
卡斯特道:“可最震撼的, 难道不是能动用这种,看起来像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力量模式的你吗?”
其他人类利用元素吸收装置, 就只是将一定范围内的元素浓度提升, 然后自己吸收。
苏利的身体, 却可以直接接受元素的单方面灌入。
而且无关属性。
戒指上的绿豆大小的点被转动, 大量的不同元素被强势填入进苏利的身体。
其中小部分光明元素, 在被牵动之时, 克莱门斯原本还在担心, 苏利会不会再次受到【灵】的影响。
可直到他发现缠绕在苏利身上的其他四种元素,直接将光明元素赶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强行禁止了光明元素进入内脏和大脑,及关节区域。
这种感觉,在苏利再次给自己戴上元素可视眼镜,才略有些恍惚地说道:“就像是当初去海底找发疯的人鱼时,在面对海底漩涡,元素越过了我的思考,直接制造出了最合适的使用方式一样。”
克莱门斯眼睛一亮。
“你是说,你动用元素力量的时候,元素力量有时候会呈现出比你想象的还要好的效果吗?”
“是。”苏利不理解克莱门斯激动的原因,表情平静地回答。
“这还真是奇迹。”
“在妖兽文明的传承中,这种元素特性。只存在于设想之中,从未有妖兽拥有。”克莱门斯语气里带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叹息。
尽管他想要早早死去,但在死去之前能见到苏利这种光是存在,就等同于奇迹的家伙,心里便莫名产生了一种满胀感。
就像是……
“即刻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苏利果断道:“但我拒绝在这里战斗。”
“羽族新建出来的领地,如果再次被你破坏,那你死后,想来尸体都没有办法保持完整。”
“我并不在乎那些。”克莱门斯眨了眨眼睛,“死亡是向前的路,遗留在人间的身体,只是被抛下的过去。”
发现少年眉峰微微皱起,克莱门斯神态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如果不介意的话,那就去之前战斗的地方好了。”
“人类制造出来的武器打出来的痕迹,可是强行让一大片空地被轰平。”
“那里,也许已经成为了最适合战斗的地方了呢。”
他说得慢,又说得仔细,不知不觉地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克莱门斯刚想继续说下去,就发现苏利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虎】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说道:“总之,先吃个饭吧。”
“我希望我的死亡,对于人类来说,是那种简单到等同于饭后消食般的东西。”
只是这顿饭仍然没有吃好。
人鱼把巨犀拉上了桌。
马蒂尔达和亚度尼斯不止一次地偷瞄【虎】。
巴萨罗穆和埃尔维,二者眼观鼻,鼻关心,愣是一个字都没敢说。
最后先拉开话题的是巨犀:
“对于王来说,兽族的生死真的毫无意义吗?”
“你想要什么答案?”对筷子犯愁的克莱门斯果断放下了餐具。
他情绪仍然平和,说话的态度,在巨犀听来却刺耳得不行。
“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身为王者,是否必须具备忧国忧民的特质,那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自我第一次出现想要死亡的想法开始,截至今日,我时时刻刻都被这种想法填满。”
“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的妖兽,又如何才能去在乎其他妖兽?派你进攻罗塔郡,是为了让能对我打出有效伤害的苏利恨上我,从而让他产生一定要杀死我的恨意。”
“而选择放弃其他兽族领地,无论是尔戈尼金,还是塔萨赫城,这些对于我来说,也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地方。”
克莱门斯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彻底放弃了吃饭。
他似乎觉得不一口气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今后就没有机会了似的。
“我所建立的规则,从来都不是为了让兽族变得更好。这些规则,就只是试图以全族之力,供奉出一个能和我抗衡的强者罢了。”
“只是很可惜……”克莱门斯看了一眼巴萨罗穆。
独角兽背后的冷汗,一瞬间湿透了衣裳。
“巴萨罗穆似乎误会了我。”
“元素,无论是哪一系的元素,都无法对我造成明显伤害。就连光明元素,也同样如此。”
“没有达到光之规则的程度,光元素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曾经期待,巴萨罗穆将肉/体发展到极限后能杀死我,能撕碎我的身体,能捏碎我的神格。但我又发现……他做不到。”
“他甚至都做不到突破我身体外的那些黑暗元素带的防御。”
克莱门斯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一个如此诚心诚意祈求死亡,却从来都没有办法拥抱死亡的家伙……
无论笑得再怎么悲哀,看起来有多可怜,苏利也不会对他有任何怜悯。
就像他所说一样,苏利后来也早就知道,他选择派人进攻罗塔郡,就是为了让自己产生恨意。
不过可惜的是,苏利并没有产生憎恨这类情绪。
他的情绪很少,大多也都转化成了正面的情绪,给予身边的人。那些负面的糟糕的情绪,全都在理智化的判断中,被定义成了必须要做的事。
比如,杀死克莱门斯。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埃尔维用力的吸入了一口气后,强撑着气势说道,“为什么你在之前派巴萨罗穆联合人鱼来袭击我。”
“在我们都在人类社会的那个时候。”
这个问题,巨龙只收获了【虎】的反问:
“为什么不呢?”
“尽管我知道巴萨罗穆没有办法杀死我,没有办法完成我的愿望,但他仍然是兽族妖兽心中明面上的最佳管理者。”
“只要他有着兽族之王最信任的臣子的身份,那有朝一日,就像是现在一样,在我遇见了我的奇迹,终于可以拥抱死亡之后,兽族也可以自然而然地被巴萨罗穆接手。”
“他本应该是能杀死巨龙,能杀死羽族中流砥柱的强者,甚至还对水族管理者有着绝对的压制力。我死以后,巴萨罗穆必将成为兽族的接任者,也注定不会让兽族被另外两族压迫。”
“如果是你,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上,在有着明确的最终目标,也具备着那么一丝可笑,却又说不清楚的责任心时,你又能做出多好的选择?”
没有了。
对于人类来说,妖兽文明是什么意义不在转化妖兽的认知之中。
作为转化妖兽,克莱门斯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死后,兽族不至于被另外两族压迫。
“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位多好的王,但我也不认为,一位王就非要为自己的族群奉献出全部。做到我所能做到的,并去尝试完成自己的心之所愿,那么即便过程血腥残暴,这也就都只是我所选择的道路。”
巨犀和埃尔维握紧了拳头。
前者想要憎恨克莱门斯不将同族当做同族的举动。
后者则无法否认,同样拥有着类似于王的身份的她,作为龙族的管理者,埃尔维·贝西墨始终都是个具备残暴特性的妖兽。
龙族之所以能如此知名,一直都是巨龙一点一滴杀出来的印象。
过于复杂的情绪蒙蔽了理智,他们说不出话。
无论是巨犀还是巨龙,又或者巴萨罗穆。
之后开口的是马蒂尔达。
“我不认可你的行为。王者就是应该承担上自己的责任,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你知道自己残暴和血腥,就算不想改变,你也需要明白你所做之事是错误的,你也必须背负这种罪名,承担这些罪孽。”
马蒂尔达只要一想到被【虎】轻易杀死,拍成肉泥的那些同族,就愤怒到浑身发抖。
“这个我可没有办法认同。”打断她继续向【虎】进行挑衅的是人鱼。
莱亚眉毛皱起,无法认可马蒂尔达的态度。
“你难道没有发现,克莱门斯所指的血腥和残暴,一直都是别人对他的行为的评判吗?无论是在他的眼里,还是在我的眼里,那些被你视为血腥和残暴的东西,一直都是我们治理一族的最基础之物。”
“你的话,简直就像是否认了兽族和水族的强大。不要因为自己的无能和无力,就对其他人的行为产生迁怒。”
“这是迁怒?!”马蒂尔达看上去很想冲过去打断人鱼的腿,“你只不过是仗着巨龙和独角兽的联合进攻,被苏利阻止了罢了。”
“是吗?”莱亚脸色无明显波动。
染红了整个大海的血腥,莱亚现在都不需要刻意回忆,就能在脑海里浮现那个画面。
“可对于妖兽来说,你所不认可的那些才是正常的吧。”
“如果以妖兽的身份来定义这一切,错误的,有没有可能就只是你马蒂尔达?”
“可是……”羽族女王的脸上出现了慌乱。
苏利咽下了最后一口米饭,他万分庆幸自己在吃饭的时候,始终都对粮食抱有着最高敬意。
否则这会他肯定会觉得吃不下去。
少年放下了筷子,脊背挺直,语声平静又富有条理:“你在诡辩。”
“在妖兽中符合常理的东西,也只是因为妖兽没有见过真正的正确。人类现今所遵守的各种规则,确实充满了糟粕,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精华沉于其中。”
“为了个人利益而伤害他人,为了个人目标剥削他人,为了个人欲/望支配他人,这些,从始至终都是错误。”
“人类和妖兽,只是二者出于自以为是的单方面认知。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宏观意义上,妖兽和人类本身就是同一种物种,最初的人类只是区别于妖兽,不能修炼元素,也没有各种动物形态的短命妖兽。”
“现在的转化妖兽,也就只是多出了动物特征,和能变身动物,寿命也大幅度增长的人类。”
苏利看着餐桌上一瞬间愣住的所有人,神色平静。
经过细节简化,显得有些横平竖直的西式建筑,尽管不再华丽,却仍然能让少年背对着一扇拱形窗户。
苏利逆着骄阳之光,声线却冷冽犹如冰水。
“少用各种固有信息来衡量自己,最终又把自己框死在囚笼之内。”
提到西式,苏利很容易想到,上面雕刻着各种玫瑰荆棘和百灵鸟的华丽囚笼。
这个世界就像是这样一个牢笼,死死地把每一个人都框在其中,在苏利到来之前,所有人,所有智慧生命都永世不得摆脱。
“我吃好了。”苏利慢慢站起,他座下的椅子没有和地面发出任何摩擦声,少年离开的动作,悄无声息,只留下一群坐在那里,像是木头的人与妖兽。
这番话语,不同于苏利以往只是随意说出,或用于吐槽自己,又或是习惯性吐露的哲学语句,现在的他,就只是在衡量一个已经发现,然后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简易信息。
可对于人与妖兽来说,却丝毫不亚于炸/弹。
“怎么可能……”
“我不相信。”
“如果人类和妖兽是同一种族的话,那很多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意义吧。”
“可一想到苏利大人维护的不只是人类,甚至还有掺杂了人类这个概念的妖兽,我就感觉不适。”
“同感。”
“想打架吗?区区人类。”
不过到最后,他们也没有打起来。
不仅没有打起来,还迅速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
力量不足者,跟随卡斯特一起操控移动元素炮台。
力量凑合的,则统一联合,重新去了克莱门斯选定的那个终结战场。
对于死亡,克莱门斯是期待的?而对于杀死克莱门斯这件事,苏利就只觉得,这只不过是间接逼【灵】出来,并杀死【灵】的一个手段。
只要【灵】还想要【虎】的神格……
“要开始了。”
平原上,自认为长高了不少,也对这个年纪的身高感到满意的少年,对上了同样有着将近两米身高的克莱门斯。
“是。”青年的声音低沉有力。
确定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后,那些此前几乎笼罩了整片天地的黑暗元素,眨眼间被克莱门斯收回,重新在他的身侧形成了各种黑暗元素带。
无形的气流,令无数尘埃,飞速向外扩散。
人类刻进DNA里的,对危险的感知力,就像是现代社会的警报通知,光是察觉,就已经让人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