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利在思维能力被强行降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 渡鸦惨遭贴墙大礼。
西里尔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其他人反应迅速地奔至楼上时,打眼便看到了被西里尔护在身后的苏利。
其衣着形象之惨烈, 表情之空洞茫然,足以让发现的人心跳漏了一拍, 大脑也瞬间被弄死渡鸦这一思维完全占据。
“你对苏利大人做了什么?!”艾格伯特极速踏过楼道走向二楼后,看到的便是呆在西里尔身后,整个人肢体表现得极其僵硬的苏利。
一大清早看到不可描述之物苏利, 俨然一副失了智的模样。
艾格伯特先是大脑空白, 而后便是直接暴怒地冲了上去。
渡鸦被摁住双手,脑袋也被艾格伯特扣在手里,使其脸贴墙壁的时候, 整只鸦都没反应过来。
前后脚同样踏上二楼的蓝哲, 看到这莫名其妙的画面,顿时眯起了眼睛, 杀气四溢。
“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一瞬间, 以苏利个人安危作为思考底线的蓝哲,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把苏利武装到牙齿。
但当事鸦……
完全不明白, 他们在意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在渡鸦的心里, 不管是他什么形象, 本质也只不过是切换了形态的他。其本身还是那只乌鸦, 只区别在于, 这样更方便说人话。
所以, 渡鸦直接遵从内心深处的质疑,以脸贴着墙的被捕者姿态, 瞪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 诚实道:“我不认为我的身份有必要一直隐藏。”
此前想要隐藏, 只是为了更加方便地观察,而在观察的结论已经得出后,渡鸦非常高兴于自己是9级妖兽,因为这,更能具备和苏利平等对话的模样。
“因此就算是未经你们允许化作人形,这也是出于自我意识的选择,你们也没有权利阻止我才对。”渡鸦的语气太过于平静。
而艾格伯特脑海里则瞬间闪过:这人说话怎么有点像苏利大人平时的样子时……
下一秒就变得更为暴怒。
“你以为这样就能无视你所行之事的罪恶了吗?!”
模仿作案,更加可恶。
“你简直是罪大恶极,竟然敢顶着这样一副姿态出现在苏利大人的面前。你的罪恶,简直堪比……堪比把光明神的袜子塞进了光明神的嘴里!”
虽说现在艾格伯特并不信神,但这种举例,也足以可见艾格伯特这会完全被想要杀人……杀鸦的心思占据大脑。
“混蛋,去死吧!”艾格伯特说得自身情绪急躁,便不由又按住了渡鸦的脑袋,使劲往墙上怼了一下。
旁边的蓝哲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后,便发觉渡鸦身上黑暗元素波动,他思量了一会儿,原本被危险眯起的眼眸,此时竟全然张开。
“你是那只乌鸦变的?”
楼里的人除了苏利之外,都知道那只天天站在挂画上当吉祥物的乌鸦,本质上是和艾格伯特打架的9级妖兽。
渡鸦或许是出于对于苏利身上所存在的某些特质有所兴趣,而留在这座小楼,但这并不能忽视其本身所存在的危险性。
异族之所以是异族,就注定他根本无法被另一种族天然信任。
楼里的人大多都保持着,需要警惕,但又不需要给太多眼神的心态。
是以,只要渡鸦不主动犯事,那他就只是一只被苏利救了的普通乌鸦。
只是现下看来,他们还是疏忽了。
“你说什么?”艾格伯特果然不敢相信地追问着蓝哲,一边扭头看蓝哲,一边又把渡鸦的头往墙上怼。
乍一眼看上去,苏利甚至发现小楼的墙上都出现了,这莫名其妙的男人的侧脸轮廓。
啊,又是一个大猩猩。
这种感慨出现的时候,就突然觉得,一大清早发现房间内部有衤果男的情景,也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若是艾格伯特用的这个力气按在自己的脑壳上……那头盖骨碎掉,都得是基本伤害。
同理,能承受住这种伤害,还能淡定对话的陌生人,若在此之前真的想对自己做出伤害之举,自己怕是根本没有看第二眼今天太阳的机会。
苏利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有心思安抚这会儿看起来暴躁到想杀人的艾格伯特。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并没有遭遇什么不太好的事。”苏利转眼又看了一眼一脸愤愤不平的西里尔,无奈道,“倒也不必把我脑补成一个随便被别人欺负的小可怜。”
“要知道截止现在,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对我身体力行的,做出些行动上的伤害举动。他们最多只会说一些无用的,废物之类的言语攻击。”
蓝哲膝盖中了一箭。
西里尔为自己曾经说苏利没有任何元素亲和度的不当言辞,感到惭愧,于是也视线飘忽起来。
唯独只有艾格伯特。
他怒火中烧,就连眉毛都在用力的表现着自己的愤怒之心,闻言也大声说道:“告诉我是哪些白痴,敢当着您的面说这些话。我保证让他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就像这个该死的男人,不,就像这个该死的乌鸦一样,我保证!他一定会死!”
蓝哲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道:“我私以为苏利的话的重点在,他并没有被伤害这层面。”
但艾格伯特不听。
他俨然一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姿态,一手扣住渡鸦的双手,一手按着他的脑袋,扣着头梆梆往墙上砸了好几下后,冷漠地看着脑袋被如此对待,也只是浅浅有了红印的渡鸦。
艾格伯特冰冷道:“无知是罪。”
“苏利大人愿意对愚者宽容以待,并不意味着,愚昧无知之人犯下的错,就不是错了。”
然这话一出口,不止蓝哲与西里尔觉得心口沉闷,渡鸦也隐约有了一种自己似乎真的做得不太对的感受。
“我……”渡鸦想要解释,又限于话语脱口而出之时,不知该如何描述。
但这会已经知道他是那只愚蠢乌鸦的艾格伯特,则是冷漠地给出了解决方案。
“我会给你提供完整的衣服,然后,一起去城郊打一架吧。”
艾格伯特松开了继续扣着渡鸦的手。
苏利当然没事,没有人会比艾格伯特更清楚,他那带着自己毫不自知的放大镜,看苏利的视线有多么锐利。
苏利身上既没有伤口,头发也只是因为睡眠造成的柔软蓬松,像是被尖锐物划破的裤子,不必思考,便指向渡鸦的利爪。
衣物的破损没有大碍,多的是人愿意承包苏利此后余生的全部衣物,因此艾格伯特所关注的重点一直是,渡鸦吓到了苏利。
以及,渡鸦在其他人尚未发觉的时候,私自在苏利的房间内过了一夜。
这一事实令艾格伯特妒火中烧,但受苏利影响之日许久,艾格伯特本身也不是那种情绪会完全压抑理智的人,因而还算是无碍。
可要是再加上渡鸦很可能在自己都无法判断的情况下,伤害到苏利呢?
于是,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艾格伯特情绪的剧烈起伏。
即便他现在看起来还能理智地为渡鸦提供衣物,甚至把渡鸦带到就算战斗起来,地动山摇,也不会轻易影响到城内的城郊处。
但这也不代表,艾格伯特现在还是理智的。
想要破坏一些什么的情绪根本遏制不住,那本应被冲击到丝毫不留的理智,又强行控制着他,一定不能将这种想法在苏利面前爆发。
艾格伯特忍得足够辛苦。
苏利能发现他握紧的拳头在不断颤抖,瞪大的双眼,甚至使得眼白暴露于蓝色瞳孔的周围。
对苏利来说,理智回归以后渡鸦变成人形,这一从他人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事实,在此时,完全比不上艾格伯特的情绪价值。
所以他不会阻止。
就算那一瞬间,知道自己昨天说的话,被一个具备着正常人类智慧的鸟类听懂后,苏利也控制不住地想要产生一种灭口的想法。
但理智终归还是存在着。
苏利叹了口气后,又扯了一下自己不断灌风的裤子,深刻地觉得,自己承受大魔法师的灵魂年纪,也难以承受得住的重量。
他呼出了一口气,以冷静且清醒的目光注视着艾格伯特,而后平静说道:“不许受伤太重。”
但谁都知道,这话只会成为艾格伯特更加拼命的理由。
但谁又都知道,生死之战,只在几个字的改变之下,有了回转之地。
艾格伯特的灼热情绪,也像是被浇灌了一盆冷水,迅速平缓下来。
见渡鸦终于穿好了衣物以后,艾格伯特向城郊走去之前,不忘向苏利保证:“赢的一定会是我。”
而渡鸦则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那一句“不可能”咽了回去。
事后,苏利吃早饭的时候,一边感受着地面传来的震动,一边想:这种级别的战力,叫他怎么才能把,只要自己没突然死去,就等同于还处于安全环境的概念,从心里抹去。
根本做不到。
“可能人就是在知道自己的观点不正常时,又在判断完这种观点不会伤害到自己和他人后,会直白将其接受的矛盾生物吧。”
苏利当场决定,毛病就毛病吧,他不改了。
放下碗筷时,苏利甚至还能在其他人担忧的目光中,以平和的语气说道:“何况说到底,能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活下来的人,都是有点偏执在身上的。”
已经习惯性提笔记下的蓝哲,也在此时明白,为何艾格伯特总是会做一些对苏利话语的延展解读。
毕竟……
——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全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