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一定年纪, 看待东西应该会更理性一些。
苏利是这么觉得的,也一直是这么践行的。
可现在,他却无比希望枢机主教能被娜安直接轰死, 连个渣都不剩的那种。
否则凭什么呢。
剧烈的白光闪烁过后, 苏利的眼前已无法视物。但耳边传递来的,枢机主教哈哈大笑的声音, 却让苏利的心脏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是输,还是赢?
无法视物,似乎也像是具备了一丝奇迹出现的可能性。
苏利被刺激到流泪的眼睛不断瞪大,直视着前方, 直到那白茫茫一片的世界, 逐渐出现了真实的画面轮廓。
破败的建筑被水流包裹, 穿着白袍的光明骑士被水中淤泥围绕, 大量妖兽在这场为子复仇的进攻中,留下了一地残肢碎片。
如水晶般的晶翼龙, 也像是真正的水晶一样, 被人为着在那对漂亮到让人惊叹自然奇迹的翅膀上, 留下了不可忽视的裂痕。
苏利从来没庆幸过自己五点零的视力有那么重要。
尽管比不上这个人均大猩猩的世界, 但此时他也能看到,娜安那双红色的眼睛里还有神采, 还有明亮。这大约是他唯一能辨别出来的, 生与死之间的差异。
属于枢机主教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地大喊着:“你怎么没死?你怎么可以没死!”
他像是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实力, 是不是根本做不到置敌以死的程度,但下一秒, 极其恐怖的眼神, 毫不犹豫地转向了他手中握着的重剑。
这重剑看起来和之前没有差别。
但这就是最大的差别!
八阶妖兽的晶翼龙肉/体, 绝对不是一柄重剑能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进行震荡打击的。
果不其然,枢机主教手一抹,那重剑上原本环绕着的,未曾被他察觉到的幻术,就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一直握在手中的武器,竟然根本不是自己常用的那柄!
充满了死亡恐怖意味的视线,投向了后方的众多光明骑士。真正对枢机主教的武器下手的那位主导者,在还未曾反应过来之时,他身边的人已经成片死去……
而下一个,就将是自己……
只不过那道枢机主教向着自己人下手的攻击,被艾格伯特给拦了下来。
艾格伯特去的时候,临时将苏利交到了西里尔的手中,才放下了心似的直奔而去。
他的身侧,正跟随着周身环绕着黑暗气体的蓝哲。
然而就是这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帮助光明骑士的人,却在这一刻的出手,不知道救下了多少个曾经将艾格伯特列为背叛者,甚至追杀过他的人。
蓝哲嫌恶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光明骑士,对自己的恶劣不加掩饰道:“还不快滚?”
众多浑身狼狈的骑士,连滚带爬地跑了。他们转身之前望向枢机主教的视线,惊恐到犹如面对真神发怒,充满了不可置信,和希望祈求能得以回应的卑微。
“真恶心。”蓝哲唾弃了一句。
光明教廷存在千年,千年来从未出现过光明神显现神迹的情况,这就造成了以往上位的教皇,质疑自己信仰的同时,也不断吹嘘着自己的信仰,同时还在拼命地将自己往神的方向塑造。
尽管从未成功,但他们也在不断为下方人士的洗脑中,给其下位的角色,增添了一丝不可战胜的认知。
所以这些骑士,在面对上层人士的单方面屠杀时,竟然就像是铺在砧板上的活鱼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也不怪蓝哲觉得恶心。
至于艾格伯特,他对骑士们没有任何感觉。一群被言语操纵支配着,对他这个没有犯过错的人进行追杀,甚至还炫耀的存在,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他所瞄准的,只会是比自己更为强大的存在。
强者挥刀向更强者。
当然,在对仇敌下手的时候,艾格伯特同样也告诉了娜安一句:“我并没有想要和你抢人头的想法。”
“尽管他是个卑劣的阴谋家,实力方面也确实不可小觑。因此向强者发起挑战这种事,应该是每一个还不算强的人都具备的资格,所以……”
艾格伯特笑的意味深长,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就算是并非人族的妖兽也能明白,他后面的话总归是,能群殴何必单挑这个意思。
娜安明白了,通红的眼睛里也同样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晶翼龙并非那种在发现自己弱于敌人时,会选择以命相搏敌人一个失误可能性的笨蛋。既然艾格伯特都已经说了不会抢人头,那么她当然也不会介意来自人类提供的帮助。
枢机主教本就因为武器出了问题,暴怒不已,接连两击杀死了不少光明骑士,这会又突然发现艾格伯特的出现后,更是大声怒吼:“区区背叛者,也敢!”
“都现在了还在装模作样,有意思吗?还是说,这是阴谋者至死都在坚持设定的坚持?”艾格伯特嘲讽道。
转眼艾格伯特也同样进攻的过去。
前圣子这半年的日子过得可谓跌宕起伏,除了变态属性点狂增之外,战斗经验也是分毫没有落下,反倒还因为与人战,与妖兽战的双线增长加成,变得更强。
枢机主教与其一交手就发现了力道的不同。
元素对人体的加成是很大的,当确定一个人的肉/体力量得到显著提升时,那么对方的元素实力,也必然大幅度提升。
枢机主教想到这里,心中一度发狠,想要先解决艾格伯特之后,再去针对已经深受重伤的晶翼龙。
艾格伯特也是越打越上头,但这并非放纵思维,陷入以伤换伤的愚昧行径。
而是在发现苏利被强烈的光明元素制造出来的光,刺激到留下生理性泪水时,选择的自我放纵。
说到底,狂信徒总归要为被信仰者做些不理智的行径,才不至于辜负了狂信徒的身份。
但他在战斗的过程中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垃圾话就是。
在枢机主教还在冠冕堂皇地说些:“区区背叛者,就应该向光明神伏诛”时,艾格伯特直接开嘲,“最初选择命令光明骑士盗取晶翼龙蛋,并且在晶翼龙的巢穴之中杀死其中一个刚刚孵化的幼崽的人,不就是你吗?”
“因为你将被盗走的龙蛋放在了斯黎清城,所以我守护的地方,才成为了一片废墟。”
艾格伯特本来还想将晶翼龙为什么会发疯的事情也说出来的,但理智告诉他,娜安对于自己想与枢机主教进行生死之战这回事,并不认为需要什么理由,
在娜安决定开启生死之战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生死就已经置之度外,其它的东西更是犹如天边的浮云一般,不值一提。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就这么想让明面上被定义为教皇下任继承人的我,不明不白地死去,然后好自己上位吗?”
“可现在看来,你也没那个机会了。”艾格伯特针对性地将视线放在了枢机主教手中握着的重剑上。
“连至关重要的武器都能出现问题,你以为你是什么被人期待活着的东西吗?啊,抱歉抱歉,我说错了,你根本就不是东西。”
艾格伯特扬起的下巴和微微斜睨的眼神,最大程度地放大了自己的嘲讽能力。
枢机主教这种向来身处高位,被人尊重膜拜的角色,从来没有感受过垃圾话的威力,一时之间,竟然被气到呼吸都不畅了。
艾格伯特越是发现这点越会针对他。
“说起来你还真是搞笑,不会真的以为杀死所有继承人自己就能上位了吧。看看你的那张脸,满脸横肉的东西,你和光明神有什么关系?”
“这样说也对,连对自己人都能下手的畜生,莫不是黑暗教廷派来的间谍?”
不远处的蓝哲恼了:“开什么玩笑,我们就算派间谍,也不会派这种智障,他会拉低我们黑暗教廷所有人的智商平均数好吗?”
枢机主教更气了:“你们也就只能说些无用之话!”
但这些话有用没用,谁又在乎呢?
能把敌人气死,省点力气,只会让日渐讲究结局论的艾格伯特感到满意。
蓝哲更是对枢机主教全无好感,同属年轻人,脾气上头嘲讽两句,怎么了?
“不服你倒是打回来啊。”蓝哲上下打量了枢机主教两眼,转眼还走到娜安的身边,将自己储备的顶级药材,放在了她的嘴侧。
晶翼龙摇头,血红色的眼睛里笑意更深:“你留着吧,我用不上的。”
是真的用不上,还是不想用……蓝哲隐约感觉到心脏处有些发闷,注视着枢机主教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摊死物。
战斗再一次升级,这一次,三打一的情况,直接让枢机主教落在下方。
杀死枢机主教,他必须死在这里。
这个概念,此时竟然成为了站在济索镇范畴内的绝大多数人的共同认知。
包括光明骑士那些人。
尤其是对枢机主教的武器动手的那位光明骑士,他的心里隐约产生了一种,如果枢机主教死在这里,是不是能证明所有曾经视为不可战胜的存在,终究都会有死亡的那一天?
只是眼下无人知晓最终结局。
苏利的动态视力,只能让他发现艾格伯特与蓝哲的进攻,都在尽量将枢机主教打残,好给娜安留下最后一击方面。
在这一过程中,苏利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贴近于这个世界。
他也从未如此期待过一个人的死去。
在枢机主教断手断脚,难以再次行动之时,苏利只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感到期待。
艾格伯特与蓝哲共同打造的机会,娜安也没有辜负,在枢机主教咬牙,打算拼死一搏时,一道从天而降的水柱,直冲枢机主教而去。
“啊——!”
在那巨型水柱砸向了枢机主教的同时,空气中传来了他临死之前发出的最后一道惨叫之声。
属于血液的鲜红,仅仅出现了一秒,就已经被水流冲刷到没有任何一丝痕迹。
几片属于枢机主教的衣服布料,落在水流散去后的地面,一眼望去,竟分辨不出那是淤泥,还是垃圾。
粉身碎骨不外如是。
而晶翼龙娜安,她也认为自己这半年来接连不断的沉闷和苦痛,在此时此刻,消散一空。
她给自己的孩子报仇了。
尽管代价是,无数妖兽同伴的死去。
妖兽,永远都是可以为了同族拼尽全力的存在。
娜安的嘴角咧开了一丝无人能辨的笑意,与此同时,她原本就碎裂的翅膀处,流出了大量的血液。
或许一切到此为止,但是……
“我不后……”
悔……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原本不被人关注到的角落里,冲出了一个胡子拉碴,眼神中却充满了狠意的人。
他孔武有力的手掌上,正握着一柄看起来偏向于精致秀气的女士匕首。
那尖锐泛着寒光的匕首的最终目标,就是晶翼龙的心脏。
原本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的,犹如遗言般的话语,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空气犹如被什么强有力的绝对规则掌控,即便及时发现,蓝哲也难以及时赶到晶翼龙的身侧。
他只能看到那柄匕首穿透了娜安身上唯一的一处红色区域。
那里,是濒临死亡的妖兽绝对无法防备的致命之地。
——心脏。
点点滴滴的血液,溅在了动手之人的脸上。
直到这时,苏利才发现,动手的那个人的面容,是如此熟悉。
“一巴掌价值二十个金币的佣兵……”
“怎么会是你!”
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