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面朝他的首领,扬着假笑慢悠悠地回复。
“和乱步先生一样,我在和前男友叙旧。顺便做了点别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踏着寒风走来,眼神不善,责问道:“你应该在出差,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谁让乱步先生突然把我调离横滨,我实在好奇,就稍微调查一下,结果发现司君出现在横滨了。”太宰治笑容挑衅,“既然乱步先生让人给司君带衣服,最了解他尺码的人当然是我,这份任务我便当仁不让了。”
江户川乱步扫一眼飞鸟司身上的衣物,瞳色幽绿,声音更冷。
“衣服已经送到,你该走了。”
任谁都能看出他在不悦,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太宰治没有应承,而是转头看向被他完全压制的飞鸟司,诱导式询问。
“司君,你想和乱步先生单独相处吗?”
这一看,他却神情骤变。
飞鸟司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半垂着眼睛,视线没有焦点,灿金的眼中竟流露出恐惧之意,脸色苍白脆弱,身形微微发抖。
太宰治瞬间松开手,解除束缚,飞鸟司如同得到特赦,扯着衣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刚才竟是害怕到不敢呼吸的地步。
可是为什么?
太宰治心中疑惑,他只是单纯的捂住嘴,就像玩笑一样,绝对没有犯下把飞鸟司口鼻都捂住的愚蠢错误。
那为什么飞鸟司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飞鸟司贪婪地呼吸着,他刚才双手被束缚,无法逃脱,无法呼救,以至于脑中不受控制地闪回一个画面。
年幼的男孩被人从背后用毛巾捂着嘴,乙-醚的味道充斥鼻腔,呼救声被堵死,恐惧和绝望缓缓涌上。他尽可能屏住呼吸,避免吸入麻醉气体,却还是四肢使不上力,视野渐渐被黑暗占据……
他就是跟着记忆中的自己一样屏住呼吸,这才导致自己出现短暂的窒息反应。
那因挣扎而晃动的视野使他感到天旋地转。
太宰治再次伸出手,想要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飞鸟司却瑟缩一下,令他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后收回。
江户川乱步将走廊上的窗户打开,带进新鲜空气。
他冷静地说:“他小时候曾被人绑架,你令他想起了不愉快的记忆。”
太宰治没有出声。
他完全不知道飞鸟司有这样的经历。
“抱歉。”
飞鸟司在几次慌乱到平静的深呼吸之后,状态就已经有所好转,他松开被抓乱的领口,撑着缓缓墙面站直身体。
“是我自己的问题,和太宰君没关系。”
除6岁在美国被绑架的那次经历以外,还从未有人捂他嘴,他也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子被拽回那种感觉。
时至今日,那种恐惧感仍然残留心中,令他心有余悸。
飞鸟司抬起头,看向太宰治的方向,想说让他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太宰治不知从何时起,敛起表情,鸢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
这双眼睛空洞得令人莫名心悸,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妖魔居所,有一种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的错觉,更像是飞鸟司印象中的黑时宰。
飞鸟司忍不住颤抖。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过去的回忆困扰,确实是因为太宰治。
有对名侦探的初始滤镜,因此比起相差不大的首领乱步,他更畏惧没有脱离港口Mafia,在原著中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太宰治。
这也是他之前为什么不相信太宰治是自己前男友的原因之一。
太宰治察在他抬头的瞬间就换上状似武侦宰的那种微笑,快到让他以为那是错觉。
飞鸟司顿了一下,把想说的话说完,并向江户川乱步表达了感谢。
他幼年被拐卖的事情,除了相关人员没人知晓,就连他那些朋友也不知情。
但如果是江户川乱步知道,又显得理所当然。
“你刚才就应该狠狠咬他,踹他!”在面对飞鸟司的时候,江户川乱步瞬间卸去首领气势,表情生动起来,伸手将他拉到身侧,戳戳他缓慢恢复血色的脸颊。
“太宰君又不是真的人贩子。”飞鸟司小声解释。
江户川乱步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区别?”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下属。
太宰治无辜一笑:“还是我来教司君吧,真被挟持的时候,光咬人、踹人可没什么用。”
他不经意地提起:“我们以前也一起练习。”
练习什么?
飞鸟司一头雾水。
江户川乱步十分抗拒:“他才没有和你一起殉情!”
太宰治似笑非笑如同挑衅:“说不准呢。”
飞鸟司慢了一拍地理解他们话中的意思。
自己之前居然和太宰治一起找死???开什么玩笑,他活得好好的,干嘛要去找死?
这比太宰治是他前男友更匪夷所思。
就算自己之前真的在和太宰治谈恋爱,也没必要跟着殉情吧?生命如此宝贵,他又没有厌世的念头,怎么可能去自杀?
按照他的性格,去负责打捞救人还差不多。
那为什么太宰治会那么说?
张望着两人暗流涌动的诡异气氛,飞鸟司忍不住冒出一个离谱的猜测。
身体确实是自己的,但之前6年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真的是自己吗?他该不会是个被占据身体的倒霉原身吧?
来不及细想,太宰治的一句话又将他至于焦点,也将话题重新拽回来。
“乱步先生竟然欺骗司君,说自己是他的现男友,这可有点过分了。”
飞鸟司明确感觉到太宰治是故意的,甚至听出了一点幸灾乐祸,但他确实想弄明白这件事。
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打岔,他如今才开始思考起这件事。
他知道不应该轻易怀疑自己的男朋友,他相信乱步先生不可能制作虚假的照片来欺骗他,也相信那些照片都是真实的。
可太宰治敢这样当面说出来,答案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乱步先生……”他声音干涩,“你是我的现男友吗?”
飞鸟司抿紧嘴唇,心中的情绪未名,不知道自己期待怎样的答案。作为质问者,眼神却不敢直视对方。
他还是想要从乱步先生口中听到真相。
“不是。”
江户川乱步干脆利落地承认这个谎言。
回应之迅速,飞鸟司都还没能组织好应对的语言。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没接话,江户川乱步就从太宰治手臂上扯回围巾,风轻云淡地重新围到他脖子上。
“我们确实分手了。”江户川乱步完全不心虚道,“但分手还可以复合嘛!”
脖子被满满当当地围住,柔软的面料聚起暖意,浅紫色发辫被他揪住,这个姿势迫使飞鸟司只能看到他一人。
对江户川乱步来说也是一样。
看到飞鸟司脸上的茫然无措,他叹了口气,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是你提的分手,我也接受了。可是乱步大人后悔了,前男友的身份一点都不好!我想继续和阿司在一起,我们再交往一次吧!”
江户川乱步静谭般的绿眼睛,专注着看着他,语气里充满期待,又孩子气地说道:“上次你想和我交往,我可是当即就同意了的!这次轮到你答应我了!”
他把这件事说的就像借玩具一样理所当然,说起后悔也毫不沮丧。
太宰治笑容浅了。
飞鸟司无法回答。
失忆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之间又经历了什么?失忆前使用这具身体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脑中一团乱,无数的疑惑堵在喉间,无处宣泄。
他垂下眼眸,错开江户川乱步炽热的视线。
一无所知的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回应对方的感情,也做不出任何选择。
太宰治偏在这时打破寂静,唯恐不乱地说:“既然如此,同样是前男友,司君可别厚此薄彼。”
惆怅的思绪被打断,飞鸟司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太宰君,你真是我的前男友吗?”
他怎么感觉,太宰治就像自己以前那些到处煽风点火的损友一样。
类似的问题,这一次用截然不同的想法问出来。
太宰治双手揣兜,不满道:“司君偏心了,问乱步先生就是‘现男友’,轮到我就是‘前男友’,明明我才是第一任!”
江户川乱步不留余力地耻笑:“那我在你后面,说明阿司更喜欢我!你已经被抛弃啦!”他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我不这么觉得,当然是初恋的记忆更深刻!初恋才是归宿!”太宰治梗着脖子,死不承认。
“他失忆了!他才不记得你!”
“也不记得你!司君我和你说,乱步先生滥用职权让我出差见不到你,是个超级小心眼的人!你千万不能和他复合!”
江户川乱步冷哼:“你天天在阿司面前入水,弄得他总去救你,你说说你破坏我多少次约会了!我这样的都没开除你,你居然说我小心眼!”
太宰治讥讽一笑:“明明是你借题发挥假装吃醋,最后占了便宜!”
“司君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故意配合我,让我开心,谁让我是他的男朋友呢,略略略~”
“是前男友!”
“会复合的!”
……
两个人就像幼儿园的孩子一样,喋喋不休地争论起来。
发现情况不对,好像不小心引火烧身了,飞鸟司捻手捻脚地后退,眼睛盯着朴素的地砖,心中默念“你们看不到我看不到我”,试图远离这片修罗场。
要是被问到红白玫瑰的问题,不如让他去死一死。
太宰治这样的人确实很容易留下深刻记忆,他轻抚围巾之下的宝石领花。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能忘记他,所以还戴着这个吗?
垂落的长发划过手腕,飞鸟司立刻否认。
不可能,如果他心里有一个人,绝不可能再去找别人谈恋爱,这对他的恋爱对象太不公平了。
金丝雀黄蓝宝石……听到这个名字,他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发寒。
太宰治幽深的眼神又出现在脑海中。
一股走廊穿堂风袭来,前不久入水受冻,此时又只穿着单衣的飞鸟司脑中浮现一个画面。
是海中的画面,【他】整个人浸没在海水中,紫色发丝飘到眼前,没有现在这么长,和18岁的自己差不多。
这是……记忆片段?
画面中,随着身体逐渐下沉,【他】见到一个黑发青年,青年在仰面下沉,眼神虚无地盯着海面。
那是左眼颤着绷带,看起来只有十六岁的太宰治。
仿佛是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太宰治在海中下沉到一定限度后,自然上浮,与仍在下沉的“自己”越来越近。
而后,太宰治竟然抬起手,伸向【他】。
是在求救,还是在邀请赴死?
记忆片段留在这里,飞鸟司一阵晃神。
海水的冰冷感仍然附着在肌肤之上,他搓了搓手腕,确认自己还活着。
“阿司,我和太宰,你到底选择谁——阿司?!”
江户川乱步的声音惊醒了他。
飞鸟司回神,后退一大步,背后却撞到一个人。一双手撑住他的肩膀,帮他站稳。
“飞鸟。”
身后的声音十分陌生,冷冰冰的。他生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仿佛能散发寒气的声音,那种一开口温度下降几度的戏谑居然有现实版。
回过头,身后是一个高挑的金发青年。
青年戴着淡紫色的鸭舌帽和遮光眼镜,上身披着驼色外套,里面是针织毛衣和衬衣,下身是红棕色的格纹长裤。
他醒目的装扮让人第一眼就能感觉到——这是位侦探。
帽檐下的脸毫无表情,不像活人,更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模样精致,只身上传来极淡的烟味。
飞鸟司立刻核对上他的身份。
是原著外传的主角,杀人侦探,绫辻行人。
绫辻行人动作自然地将外套披在他身上,目光扫过在场另外两个人,报出他们的身份。
“港口Mafia首领江户川乱步,还有干部太宰治。”
遮光眼镜后的双眼将目光转到飞鸟司身上,声音稍稍低沉,却依旧毫无起伏。
“他们也是你的前男友?自找麻烦的选择。”
疑问的用词,却是是陈述的语气,他似乎并不意外。
也?
飞鸟司僵硬地点头,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站在侦探面前,尽可能挡住对方的视野,他不愿意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绫辻行人的异能【Another】是因果律级别的强大异能,在异能特务科的分级中,他和中原中也同属特级危险能力者。
凡是被他掌握定罪证据,完成正确推理,涉及的犯人都会意外死亡,这就是他的异能。
难怪只出现在外传里,自己身后的两个Maifa可是黑到不能再黑了,正篇里这些人要是碰面了那还得了?
面若冰霜的杀人侦探对他说:“村濑刑警和我说了你失忆的事。自我介绍下,我是你的前男友,绫辻行人。”
这位才是刑警先生通知的前男友。
飞鸟司已经彻底失去表情,浑身僵硬不知所措。
他前一个红白玫瑰的修罗场还没搞定,又来一个前男友,依旧是危险的大佬,还对另外两个人有明显的敌意。
失忆前的他到底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脑袋被门挤了?亦或者是脑袋被门挤了?
为什么要招惹这些大佬?!
是嫌命长吗?要这么花样作死啊!
内心疯狂吐槽失忆前的自己,飞鸟司欲哭无泪。
看着自己身前身后的前男友们,他沉默着想到。
既然又来了一个,那刚才红白玫瑰的送命题,还需要回答吗?
还是说……问题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