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日不明的死者回归事件, 星球联盟暂未发出声明……”
“行过之地甘泉喷涌，疑是神话中春神‘溪鹿’的神秘巨鹿出现。神秘事件频发，是否意味着我们进入复苏时代？”
“二级文明喀斯特文明使者携女王旨意来访, 这是我们文明和喀斯特文明的第一次……”
酒馆突兀地出现在两个相邻的点心店之间，但行人匆匆，无人关注。
木门开着, 眼前是一片非典型的建筑群。因为正值夜晚, 所有的灯都亮了, 灯箱招牌，灯楼, 灯桥，灯雕塑，一片绚丽多彩的灯光世界。
这个时区正处在晚间新闻播报时间, 所以各个建筑物的投影大都是各种新闻八卦，只有少数投影执著地播放着广告：有着各色美男的王子咖啡屋，有满足男性所有幻想的玫瑰一号店。
楚玉楼从酒馆里走出来，穿着时尚衣物的路人回头看他，一分钟内相撞事件七八起。
“小姐贵姓？”
“你好, 请问您有时间吗？”
“美女……”
五六只手伸到他的面前, 手里拿着名片、点心、鲜花……楚玉楼的眉头轻挑。
黄色太阳能路灯投射的路段, 有穿着美丽服装相貌出色的仿生人在发传单。
仿生人和人类非常相似, 几乎难以分辨，但这里的人似乎一眼就能看明白。他们有些不耐烦地拒接了这些传单：“谁想去这种都是仿生人的店？”
楚玉楼也拒绝了那些伸到他面前的手：“请让一让。”
明显男性的清润声音只让这些人惊讶了零点一秒，之后小姐、美女的称呼就无缝过度到‘先生’、‘帅哥’, 殷勤依旧。
“……”他慢慢抬起眼皮, 淡金色眼睛看着这些围聚在他四周的人, “我说, 请让一让。”
年轻男人组成的包围圈向外扩开，这些猎艳的男人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的细汗，手还保留着伸出的状态，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头。
楚玉楼走出来，酒馆木门在他身后关闭。
但那些橱窗里被灯照射的美丽男女依旧激情地表演着，吸引更多人进入这个酒色生香的世界。
战神为自己精心挑选了无人的海滨作为属地，然而在几千年后，这里却成了热闹的红灯区。
他叹息一声抬脚跨入，面前的空气扭曲变形，吞没了他的人影。
终日咆哮的火焰山，倒着无数山一般大小的怪物尸首。
千里赤地上唯一一棵枯萎古树上，坐着一位背缚长刀虚影的黑发美艳女神。她的眉梢还有一道上一代战神留下的疤痕，双目却闭上，表情平和默然，仿佛即将熄灭的火堆。
她是战神伊希斯，以半神之躯成就主神的传说。
“好久不见。”楚玉楼笑着和她招招手，手里的酒壶也丢出去，“喝酒吗？”
“殿下。”战神睁开眼睛并且一手接住大肚小口的青瓷酒壶。
殿下是众神对初代神的尊称，事实上楚玉楼不在十二主神之列，他是唯一一个不在十二主神之列的初代神，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第一神职，只知道他是酒神。
战神拔出瓶塞，浓烈的白酒香气飘出来，辛辣又刺激。她很喜欢。
“我找你的目的，你知道了吧？”
“感觉到了。”战神说。她的神职是战斗、战争，所以人类文明和外星文明的事情她一清二楚，连黑暗游戏的事情也模模糊糊感知到了一些。
“黑暗游戏，传说它里面的守关boss都是曾经被覆灭文明的杀意具象化，通俗讲，就是不甘死去的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树上的伊希斯看向树下的楚玉楼，这双黄琥珀色的眼睛带着狩猎者的锋芒。
“据说，黑暗游戏里曾经出过一个叫军团长的家伙，可以无限召唤士兵，一个人就毁灭了一个文明半数希望。
“还有个叫‘休’的武道家，外形如枯木，每杀死一人，它就年轻一点。传说它进化到青年状态是无敌的。”
战神伊希斯放下酒壶反手握住了她的刀柄，那双眼睛里有了光点，这是燃烧的战意。
“长久不用的刀刃还锋利吗伊希斯？”楚玉楼身上的黑色斗篷无风自动，散落的头发遮掩了眼里的蛊惑。
“锋利如当年。”伊希斯从枯树上跃下，扭动手腕，从自己的脊柱里拔出长刀。
“游戏全面对外开放，不过神族想要进去，只能以一缕分魂的形式，能用的力量不足十分之一。
“如果你要进去，所有除基础身体素质之外的力量都会被封锁，你会以普通人类的身份出现在那里。”
“这正是我的希望。”伊希斯挥动长刀，火焰山、怪物尸首、巨树都散去，出现一片旋转的混沌。这是战神为自己制造的梦境，梦境里的怪物们她都已经杀腻了。
世界意识残存的杀意形成的怪物？
一定很强。
她想起当年打上极乐山时砍杀的几个魔物了，还有一个最强的被她镇压。
成为主神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战意烈烈。
“顺便帮我一个忙吧。”楚玉楼笑起来，他笑得温柔极了。
“有些让人厌烦的虫子进入了游戏，他们想要猎杀玩家。如果碰到这样的人，请见一个杀一个。如果遇到有潜力的人，请你带一把，让他们成为合格的战士。我相信你的能力。”
他看着战神说：“你是最有天赋的统帅。”
战神收刀拿酒：“好。”
战神出世，她的长刀在日与夜交替的傍晚劈出一线血红，残阳如火，映得天空暗淡。
“凡意志坚定的战士，遇强更强以战养战。
“凡信念不移的战士，九死间必有一线生机。
“我今归来。”
伴随着战神并不声势浩大的出场宣言，那些被眷顾的战士们被加了一层无形的增益buff。
难得的是，不但是战场上的士兵得到增益，那些在黑暗游戏里奋斗的人同样被祝福笼罩。
“战神！是战神！”
视战神为偶像的三代神明和半神都感应到了她的存在，连那一同沉睡的被战神揍过镇压的魔物们也知道了她苏醒的消息。
她的崇拜者纷纷苏醒，被镇压的魔物也蠢蠢欲动。
“她都醒了，你们也去玩玩吧。”
月光下的荒地上没有任何东西，只有许多个飘忽的影子，空气中传来迟疑的声音：“战神不允许我们入世。”
“她不会在乎。”坐在山丘上任由黑发狂舞的人形魔物露出神秘的微笑，“不，她甚至会很高兴。”
飘忽的影子飞速淡去，它们欢呼着要加入这个热闹的世界。
“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热闹，我去喊深渊的那个家伙吧。”人形魔物的身影慢慢散去。
“他一定会出现的。因为他的殿下回来了。”
眼看着一批小神和魔物苏醒，人间变得越加热闹，沉睡中的众神依旧还在观望。
“他们中不少是半神，以前就喜欢在人类里钻。”
“天空神还没有动静。”
“那就再看看。”
这句话说完，梦境深处再次归于平静。
暗处发生的所有这一切，人类一概不知，他们还沉浸在黑暗游戏带来的变化里，就是星野城的每日头条，也有十分之八/九都是黑暗游戏相关。
楚玉楼托着脑袋看客人们一边玩桌游，一边说着黑暗游戏，像个事不关己的普通人。
星野城的玩家实在太多了，一眼看过去，酒馆里已经有好几个。
送餐归来的外卖少女小圆一手一根胡萝卜在啃，她已经吃了三根，这还是她啃过半盆煮甜玉米之后的战绩。楚玉楼怀疑自己包吃包住是亏了。
无头厨师芭芭拉倚靠在厨房门口，似乎正在享受酒馆里轻快活泼的音乐。
岁月静好……并没有。
“那件事听说了吗？外网闹得沸沸扬扬的。”
“很多人自杀的事吗？”
黑暗游戏出世之后，深陷绝望有必须进入游戏的理由的人纷纷自杀。同时还有一些对自己有信心并且野心勃勃的家伙，他们从黑暗游戏里看到了自己的机会。
黑暗游戏迎来了第一波玩家人数的高峰。
不过要说新生玩家中最让人唏嘘的，大概是那个平民窟里出来的机甲天才凯厄斯，在混乱星际立下赫赫战功之后现在已经是少将。
他并不是自杀的，而是在回来本部的路上遇到了袭击。
因为楚玉楼的存在，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
至少在那个梦境里，这个人一直活到十年后，他会出现在战场上，而不是这样半路死在遇袭中。
“是我的动作逼急了神恩文明？”楚玉楼暗下思量。没错，袭击那个机甲天才的就是神恩文明插在那个国家高层的内奸的人手。
最近神恩文明动作不断，他们碍于黑暗游戏不好正面动手，就在私底下搞出许多事。
经过一百多年部署，这个异族文明也算是发展出了数量不少的‘信徒’，其中不乏各国高层政要，对那个少将动手的仅仅是其中一个。
这些人其实更多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些科研专家动手，但几次成功后各个国家都加强了对这些国宝的保护，从混乱星际回来的少将就倒了霉。
楚玉楼睫毛微垂，他的感知扩散出去，在无数玩家中寻觅，一个刹那略过无数人。
胸腔处迷你宇宙旋转着，星辰之力抵消了黑暗游戏运转起来带动的泯灭力量，但疼痛并不会因此消失。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该多谢当年深入骨髓的毒。为了洗掉那些毒，深渊的河中还残留着他的神骨和神血。
基因崩溃者，自杀者，神明分魂，各国有意识派遣的部队，散人，间谍，愉悦犯……玩家的构成实在复杂，但那个年轻少将算是比较显眼的人物。
他走的是正面破题路线，武力值和脑子都在线，又很擅长集结零散玩家共同通关，前途一片看好。
楚玉楼又看了他最近兑换的奖品，除了提升个人体质，其余都是各国政府想要的技术片段。
不错。
他默默加了个有用的红色标签，和一堆被他划分为无用的黑色标签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无用的，他都没有干涉，袖手旁观。
游戏辐射整个文明，每时每刻都有玩家进来、抗争、绝望、死去，生命在压迫下死亡或者涅槃。人类文明的希望就在这种死亡和涅槃间明明灭灭。
他最后看了所有挣扎的人一眼，收回感知。
“据说很多店铺对正式玩家出了优惠政策，店长也加入吗？”酒客中一个举着狼人卡牌的游戏玩家嚷嚷着。
楚玉楼看他一眼，拿出酒壶自酌自饮。
“不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