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花坛?”
“怎么修?”
星野城的人又被修花坛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死亡是星野城的常客, 修花坛可不是。
所以比起死亡和死亡后的事,还是修花坛更有意思一点。
环城河有大半河段都挤在两栋建筑之间,可以利用起来种植花木的地方并不多, 他们还得留出让人行走的碎石跑道,所以最后确定下来能铺设泥土做花坛的地方更少了。
而且地面受光照的地方少, 星野城的天气又很极端, 所以可以选择的植物也不太多,不能找需要阳光的植物, 不能找太过娇贵的植物,更不能找有食用价值或太过珍贵的植物。
“这也太费事了。”手里拿着钓鱼竿但无心钓鱼, 蹲在那里看施工看到脚麻的钓鱼客点评。
“还费钱。”另一人补充。
星野城的人真挺闲的,他们什么都不干,就蹲成一排等着工人动工。
工人可不管这些,店长说了, 按质量给钱, 和他们闲扯能有钱赚?
为了美好的明天, 也为了小钱钱,顶着头上那一排媲美白日的灯光, 工人哼哧哼哧打开机械开始劳作。
他们先挖掘地面。河道两边的地面也都是污染物,根本不适合种植。
“店长是认真要把这里改造成小花园的?他不知道大半的河段晒不到太阳?他不知道我们这的天气变化无常, 很难有动植物野蛮生存吗?”
围观的人看着工人在那挖坑,在那倒新土。那土看颜色就知道是值钱的好土壤, 再加上那些植物的费用, 想一想都替他肉疼。
这钱算是砸水里了。
挖坑填营养土的热闹在网络上传开,又有很多人过来看, 手贱的还想顺两盆车厢上的花草。只是盯的人太多, 这些人找了半天都没有机会下手, 只好先等着。
有高效率机械的帮忙,工人们做工很快,下午的时候三米多深的种植土壤就埋好了,接着就开始洒下营养粉,移植植物,用速干的材料修花坛。
店长不计成本,用最快的方法,用最好的材料,晚一点,一个三十平米左右的小花坛基本成形了,工人们正在做最后的修整。
小花坛分为草坪和植物区两个部分。
这个小花坛最中间的位置是有意圈出来的观赏用的植物区。
那里有几株颜色很浅很奇怪的树,它们有些树叶如绒毛,有些树枝如丝带,还有的已经带着粉色红色黄色的花。
这些树木还有小型灌木围绕,接着就是各色花花草草和一块平整的大草坪。
漂亮得就像假的,但假植物可没有这种生机勃勃。
这个花坛不大,草坪也小,不过小小草坪五脏俱全。其间有怪石点缀,有鹅卵石小路,有蘑菇形状的地灯,甚至还别出心裁弄了一个小木屋。看大小,得是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小孩子玩。
“店长这是从哪家幼儿园搬来的?”
小木屋能满足很多人童年的遗憾,一米二以上的大孩子也想玩。
小小草坪上还有别的,比如那个彩色雕花的秋千架,雕成动物脑袋的跷跷板,以假乱真的树桩凳……
在边上围观了一天的人蠢蠢欲动,只是成年人的身份让他们没有踏出最后一步。
“店长的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一个贪玩的孩子?”所以对世界都有股过分天真的执著,就是喜好都是这么有偏向。
“还得是一个有钱有闲的大孩子。”一个柔和的女声回答克劳德的问题。
克劳德惊讶地看她。
“怎么?很奇怪在这里看到我?我可是地面的管理者。”可可笑着,并且深呼吸,“等到花坛修好,这里的空气会变得更干净吧?”
“会的。”克劳德肯定道。
明明事情很多,还有新出现的什么游戏需要调查了解,但现在站在这里,看着花坛在工人手里一点点成型,心情就会变得很放松。
那个人身上就是有这种奇怪的魔力。
现在是下班时间,来看花坛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有几个人已经忍不住,缩成一团去玩小木屋去了。
“住手!你会挤坏它的!还是放着让我来吧,我瘦。”
“我不!”
“等等,小心一点别踩到草坪。”工人们想要阻拦这些人,结果没什么用。不过他们也能理解。
如果他们不是工人,这会儿也已经跟上去了。
他们后面还有五六个成年人在排队。小木屋里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里面还有小机关,时钟里会跳出一只鸟!哈哈哈哈哈好有趣。”
“你玩够了就出来,我看看。”后面排队的人都在喊。
一直到太阳落山,附近没事的人都来围观了,工人这才收工。
这时一座花坛已经完全修好,那些挖出来的多余泥土顺手就在花坛边堆成了滑草用的小山坡。
“明天还来?”
“还来。店长要修十几公里呢。”
工人们带着有长期稳定收入的快乐走了,他们带走机械,也带走大灯投下的光。
原以为接下来花坛会是一片漆黑,没想到他们的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后,就看到花坛里的植物亮起朦胧不刺眼的彩色的光,把小花坛都晕染得像个迷你童话世界。
一直待在花坛边的克劳德嘴巴微张,说不出话。
而原本是环城河主人的管理者可可更是失态。
“是、是夜光植物!”
和太阳光比起来,这些夜光植物带来的光实在是太微弱太渺小了,让人感觉它们就和春冰一样脆弱。
但就是这样微弱的光,却给他们展示了另一种不弱于白日的美。
柔韧的小草自带接触感应,人走过带起的微风都能在柔嫩的草地上留下一道绿色波痕,几分钟才淡去。而其他的植物,要么是叶片发光,要么是花朵发光,还有整个垂下的枝条都在发光的。
这光有绿的,黄的,橙的,红的,紫的,蓝的……它们用这样纤巧梦幻的颜色构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夜的世界。
众人都呆住了:“店长往这里种这么珍贵的植物?”
“我第一次知道黑夜也可以这么美。”
还留在这里的人忘了眨眼睛。
其实这种夜光场景他们在全息世界里经常能看到,但虚拟和真实的有一种难以跨越的差距,那就是生命力。
天黑了,他们该回去了,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很危险。但站在花坛边的这些人谁也没有动,还有股通宵睡草地的冲动。
在地底居住多年的星野人感触最深,他们小心翼翼触碰那些发光的植物们,胖胖的钳子或触手一毫米一毫米地挪动,生怕破坏了花草。
绿色的光和微弱的生机在黑暗中涌现,越来越多激动的声音出现在往日寂静的地面世界。一个手握着药瓶准备自杀的男人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吵得很。
“你们在吵什么?”很久没和人交流过的男人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他用那只厌恶的毛茸茸的爪子推开堆积在门口的失败画作,开了门。
星星点点的光投入他微微睁大的湿润的眼睛。那个纤弱可爱,又神秘的夜光世界就这么展现在他眼前。
“砰。”药瓶掉落在地上,碎裂,药丸滚一地。
越来越多的地底人走出来,他们拖动笨重的身体跑来跑去,围着小小的花坛转。
“他说会让这里像外面的河道那样美丽,可我觉得,这比外面那些河道好看多了。”生活在‘洞穴’中的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生活的环境也不是那么糟糕,如死水的心悄悄生出涟漪。
这时候只有那些准备顺点什么的家伙擦着手掌,他们嘴里发出轻蔑的笑:“真是有病,有钱拿来砸着玩。不过也幸好他是个傻子,我才有机会吃这笔邪财。”
说着他从后腰抽出一把三角铁铲,对准开着小粉花叶片上有条纹光的植物就下手了。
“啪!”一条鞭子准确抽中他的脸。
偷花贼吓了一跳:“谁?谁偷袭你大爷我?”
安静的小花坛里植物们睁开了‘眼睛’,梦幻美丽的环境中偷花贼只觉得身边出现了许多狼一样油绿的视线,那株垂着枝条的树木无风自动,枝条像有自己意识地摸过来、伸展。
“啊——”他转身要逃,脚下却绊了一跤,之后那花坛新开垦的土地翻动着,仿佛吞噬着什么东西的大嘴。
之后再没有动静。
地底人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家伙要破坏花坛!”
“杀了他。”
“别,会把泥土弄脏。”
第二天早起抢占钓鱼位的人在小巷里发现那个倒霉鬼,这个倒霉鬼身上沾着一层土,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皱巴巴的,似乎老了十几岁,眼睛也失去了神采,但人还活着。
“该。”被人告知是怎么回事的钓鱼人呸了一口走掉。
“怎么没把他弄死?”
“脏了泥土怎么办?”说话的人再次看向花坛,他的眼睛快乐地眯成一条缝,“嘿,这可是店长为我们建的花坛。”
白天因为有阳光的漫反射,地底虽然昏暗,但没到晚上一片漆黑的程度,所以夜光植物的美丽没有彻底展现,看起来甚至有点黯淡。但这样大家也很惊喜了。
那些路过花坛的人都会很小心,不去碰掉任何一片叶子。
但树上还是会有叶子悄悄飘落。
其中有一片嫩黄的树叶,它从树梢飘落,路过了灌木,飞过草地,轻飘飘落在一个满面哀愁的人脚边。
两天没有出门的独臂岩石人出现了,他胡子拉碴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岩石人捡起了落在脚边的树叶,抬头看着排队玩跷跷板和秋千的人。如果龙虾人还在这里,他一定会进去玩那些设施,他一直喜欢这些。
“等全部花坛都修好,夜晚的地底会变成什么样?
“一定很好看,所以要活着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