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着下摆破损的长风衣, 风衣下角有血不断的滴落,但是他的步伐很稳的走在小巷子里,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琴酒面无表情的拉开安全屋的铁门,快速确认了窗户、门口是否人进入过的痕迹, 最后才从简陋的铁床下找出了医疗箱。
脱掉上衣, 从衣服的夹层中掉出一块变形弯曲的金属片——就是这块特殊材质的金属片救了他的命, 子弹撞在金属片上, 但是金属片能挡住致命伤, 却不能挡住飞溅的弹片, 所以他胸前是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顺着衣摆滴落的血迹也来源于此。
琴酒对着屋子里的镜子, 熟练地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手法粗暴地把伤口中的弹片挑出来,用镊子翻动皮肉的过程让人牙酸, 琴酒一直到用酒精冲洗伤口时, 脸上的表情才出现了变化,抿住嘴角,下颌线紧绷, 微微皱住眉头。
他是很能忍痛的人。
但并不是不痛。
只是没有像他那么痛。失血过多让琴酒有些思维涣散,撑着用绷带潦草包扎后,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强迫身体快速进入休息。
【嗷——轻点啊!这是肉啊!】
少年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向后弓腰,腰腹上刚刚止血的伤口再次洇出红色。
很漂亮。黑泽阵喉结微动, 手上的动作没停:“不消毒, 你是想感染发炎, 然后变成烂肉……”
“闭嘴吧, 真是不会说话。”少年黑着脸把橘子糖塞进他嘴里。
甜丝丝的橘子味在嘴里蔓延开,黑泽阵依旧低头盯着那节漂亮的腰线,用犬牙磨碎了嘴里的那块硬糖,舔了舔发干的唇角。
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虽然这样想,但黑泽阵很清楚,这不是那些人说的那种愚蠢的爱,毕竟他不会为了对方怎样,如果某天他对他产生了威胁,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对方。至于现在……也只是单纯地想要把对方留在身边,死的活的都行,活的更好,毕竟还是活的更有趣。
最开始黑泽阵以为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只是因为从来都没有见过少年这样的人,这样蠢得天真的人,就像是在深渊里发现了一株向日葵,或者在海底发现了一颗星星,而产生的那种荒谬的新奇感——毕竟这种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他这种人无论如何不该生活在黑暗中。
他为什么还能活着?黑泽阵被他勾起了久违的好奇心。
所以在挑选搭档的时候,他做了一点手脚,换掉了八方绪子的名额,把自己的名字填了上去。
本来是想消磨掉那种新奇感,但是现在好像越来越不想放手了。黑泽阵在包扎时,手指有意无意的从少年的腰上擦过,对方怕痒的绷紧肌肉,显出诱人的弧度。
黑泽阵并不是会收敛欲望的人,但是少年却在这方面迟钝的惊人,一直把他当作弟弟,似乎是想把缺失的亲情从他身上找回来,就算是后来乌丸岚被洗脑忘记了很多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变过,就维持在这种诡异的平衡上。
像他们这种人,还在渴望亲情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笑,就像乌丸峰谷那个家伙,如果不是早早就被踢出了继承人的队伍,也不会选择留下乌丸岚这个儿子。
没有人之间不是利用关系,不过既然对方想玩这个扮演游戏,他也可以奉陪,一直到他失去兴趣的那一天为止。
不过黑泽阵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失去兴趣,对方就先一步放弃了他,就像是扔掉一条狗那样,毫不犹豫地放手。
在那件事发生之后,黑泽正去找对方,被麻生佐田*拦在书房外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
因为他知道乌丸岚的性格,对喜欢的东西都是宽容到近乎放纵的态度,无论是猫还是人。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乌丸岚会不原谅他。
他一把推开麻生佐田,闯进门去。
乌丸岚坐在书桌后,抬起眼皮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黑泽阵从来没体会普通人那种激烈的情绪,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杀人的瞬间和呆在乌丸岚旁边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淡淡的愉悦感,所以他喜欢做这两件事。
但是现在他第一次体会情绪的失控感——就是因为乌丸岚一个满不在乎的目光。
他清楚的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即将脱离控制,某个有趣的玩具在他还没有厌烦之前,居然自己就要选择逃跑了?
他隔着书桌拉起对方的衣领,对着白皙的颈侧咬了下去,口中弥漫开血腥味,和独属于对方的味道。
这是他的东西。看着对方眼睛里盈满的错愕,黑泽阵有些恶劣地笑了,谁要陪他玩哥哥弟弟的游戏?主人需要考虑玩具的想法吗?不需要。即使这个玩具顶着乌丸家少爷的名头,即使这个玩具有点难搞,但是他看中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是他的。
然后乌丸岚就抄起了桌面上的铜像,拍在了他脑袋上。
他离开前,最后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不出意外的又险些被精装书砸到。
总有一天,会是他的。
*
短暂的休息后,琴酒重新睁开了眼睛,捡起掉在地上的金属片。
真狠啊。琴酒捏着金属片想到,乌丸岚这一枪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如果不是他习惯在要害处设防,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冷透的尸体了。
他现在依旧不能理解乌丸岚当初为什么生气,甚至向乌丸峰谷提出将他在家臣中除名,因为那一枪?
可是他当时并没有想杀了对方,只不过想要给对方一个教训,就算是八方绪子不来,他也会把乌丸岚带去医治。那种距离下,如果他真想杀掉乌丸岚,并不存在失手的可能性。
琴酒相信乌丸岚也一定能看出这一点。那么是因为被逼着杀人这件事吗?但是远比这更过分的事他都做过,乌丸岚也都原谅了他,两个人的关系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他在乌丸岚心里从来没有改变过‘家人’的这个定位。
不重要了。
琴酒把染血的金属片和弹壳塞进兜里,换下来的衣服烧掉,冲进下水道,又用水冲洗了两次地面。这才拿起手机给伏特加打电话,让他再送两套衣服来,放在门口。
在等待的过程中,某个陌生号码打进了他的手机上,琴酒接通,对面的声音是朗姆。
“失败了。”琴酒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折进去的人里有一部分是朗姆安插在第三十五处情报点的卧底,不过这和他都没有关系。
琴酒听了对面说了几句话,不耐烦地打断:“怎么处理那些人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朗姆提高了声音,听筒中露出几个细碎的字句:“当初……合作,你不要……”
“呵。”琴酒冷笑:“当初你也说过你的计划万无一失,能把他送到我手里,现在呢?”
“……”
尽管对方是他名义上的上司,但是琴酒说话毫不客气:“感谢你曾经顶着的姓氏吧,不然你也配站在今天的位置上?”
说完琴酒就挂断了电话,单方面终止了这次的谈话。
*
“你说在玩具店的同款恐龙玩偶中发现了定位器?”安室透皱着眉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此之前他正在菜板上切菜,准备早上的双人份早餐和三份猫饭。
风见裕也的话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让风见裕也再重复一次刚才说的话。
风见裕也乖乖重复道:“在玩具店门口遇到了伊藤正一等二十八人,非法持枪,目标就是那家玩具店,所以我们埋伏在周围的行动小组临时决定突袭,把这些人全部活捉……”
风见裕也停顿了一下,安室透说:“不是这里有问题,继续说。”
“然后我们在伊藤正一的手上,发现了和千惠送您的同款恐龙玩偶,这和她说的样品说法倒是能对上,但是这只恐龙玩偶被伊藤正一暴力拆开,在其中我们发现了定位器……或者说是发信器,这种装置比定位器耗能更小,更隐蔽,也不容易被检测装置查出。”
他们发现了定位器。
他们也发现了定位器。
他为什么不说也?安室透终于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同款恐龙中发现了相同作用的定位器,风见裕也为什么不说‘也’?除非……他不知道!
安室透一瞬间背后冷汗遍布:“你是谁?!”
“啊?”风见裕也愣住:“我、我是风见啊。”
安室透快速地和对方连对了三次动态暗号,才重新冷静下来。
确实是风见裕也,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暗号。
如果真正的风见裕也并不知道千惠给他的恐龙里有定位器的事情,或者说如果那个恐龙里根本就没有定位器呢?安室透又想起了那天通话时原因不明的刺啦声。
“那天我让你去取的那只玩偶呢?”
“啊?还放在我的车里呢?降谷先生需要我现在给您送去吗?”
“还是完好的吗?”
“绝对完好无损,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碰到过它。”风见裕也信誓旦旦地说。
安室透苦笑,如果是被发现了定位器的玩偶,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被算计了。
他们这次恐怕是被人当成枪摆了一道,至于那人是谁……
安室透收紧捏在厨刀上的手指:“风见,你……”
“嗷——”
他刚说两个字,就被楼上传来的一声惨叫声打断,声音扭曲一瞬间安室透也听不出来,这声音是不是乌丸岚。老旧公寓墙体隔音很差,所以不只是安室透听到了这声音,风见裕也也听到了。
楼上又在干什么?安室透深吸一口气,保持平稳的音调继续说:“你去再调查……”
“啊哈~”
安室透/风见裕也:……
“你去再调查一下千惠的身份,如果……”
“轻点啊!哈……”
安室透一刀砍断了案板上的胡萝卜。
大白天,楼上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