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还没确定下来。”中年男人将娄一芳扔进房间后, 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跷着二郎腿, 点了一根烟, “没到约定时间前,随时都会发生变动。”
王宏艺点头,她步伐跟出门时的沉重相似,现在回来后身躯更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似的, 行走间更为缓慢。
她没和男人坐在一个沙发上, 而是坐在阳台处的摇椅上, 打开窗户, 晃晃悠悠地抽着烟。
“秋婆,给我拿个毛毯嘛?”她用方言对老妇人喊了句。
老妇人应了一声, 佝偻着腰从一间房子内拿出一块毯子, 老妇人虽然年纪很大,但是步伐却很轻快,她一边将毛毯盖在王宏艺身上,一边弯腰替她抚平额间的皱褶。
王宏艺心里一惊, 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皱着眉的, 她望向秋婆:“谢谢嘛。”
她们家乡话哈, 总带着一股绵软的撒娇意味, 不管是她还是秋婆,用方言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甜丝丝的。
她们平时并不用家乡话, 更多的时候都是普通话, 因为中年男人跟她们不是一个地方的, 说家乡话会听不懂。但是每当带回一个货物的时候, 王宏艺和秋婆都会默契地用上家乡, 算是短暂的放松。
王宏艺总觉得这点相当的讽刺。
秋婆:“做这行, 心要狠,手要稳,你入行这么久,可不能犯些新人才有的错。”
她笑眯眯地顿了下,摸了摸王宏艺:“当初俺从那一批货物中留下你,就是因为你够狠,可不能让俺失望。”
“我晓得,秋婆。”王宏艺点起一根烟,对秋婆回道,“我不够心狠今儿就不会把这女娃娃带回家,她这么可怜,要是换个心软的,就只会给她点钱送她回老家。”
娄一芳的经历原本已经够惨了,但是遇到她被她带回来,才是她以后漫长人生中真正的黑暗。
王宏艺一直觉得一个人的霉运是无止境的,可能感觉当下已经够倒霉了,但不到明天永远不知道未来还会有什么更惨的事情在等着。
她是,娄一芳也是。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听着她俩用方言嘀嘀咕咕着,大着嗓门嚷嚷着:“说啥呢说啥呢?就不能让我这个外乡人也听听?”
他人高马大的,脾气相当直爽暴躁,跟王宏艺和秋婆也合作了好些年,说话也一向无所顾忌,经常因为看不惯两人用方言“排斥”他经常当场耍脾气。
王宏艺吐出一口烟圈,转成了普通话,语气也有些烦躁:“说这女娃娃的事,你也要凑热闹。”
她将娄一芳那听来的事情一一说出来,这事说给谁听都有些匪夷所思,让秋婆和这中年男人听得都睁大了眼睛。
等她说完后,中年男人靠在沙发上接了一句:“现在的女娃娃这么好骗?这可比我们骗人还要简单。”
秋婆摇头:“小娃娃就是容易被感情欺骗,又从小缺爱,这种的娃娃咧,要么就特别自卑,要么就……”
说到这,她看了正在抽烟的王宏艺一眼,王宏艺笑着跟她对视了一眼,顺口接过她的话:“要么就像我一样特别狠。”
中年男人嘀咕了一句:“大晚上的,就不要回忆过往了!我要睡了。还是老样子,你们去房间,我在客厅守着。”
他指了指关着女孩子的房门:“不过我睡得沉,你们要是不放心,就再来一个人和我一起守在外面。”
王宏艺和秋婆同时摇头,秋婆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走进一间房间。而王宏艺也从摇椅上站起身,她蹬了一脚还在晃动的摇椅,在锁着女孩们的那间房间门口又上了一把新的锁。然后她指尖转着钥匙,心情不是很好地走进另一间房。
没有她这把钥匙,就算是中年男人也打不开房门,这是双重保险。
在走进房门前,她对中年男人说了一句:“对女娃娃老实点,要是让我发现——”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却让中年男人后背一麻,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用烦躁掩饰自己的惧怕:“我知道我知道!”
等王宏艺走进房间后,刚刚嘴里还说着不要回忆过往的男人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和王宏艺和秋婆合作的那段日子。
王宏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实际上已经快要三十,真实的身份证上的年纪好像是二十七还是二十八?
他刚进入她和秋婆这个团体的时候是因为她们这边缺了一个人,而他那边也正好缺人,所以就凑在一起合作试试。
中年男人算了下,他们竟然也在一起合伙了将近五六年了。
而五六年前的王宏艺,刚二十出头,性格比现在还要泼辣,虽然长相普普通通,但是身上却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锐利。
刚和王宏艺以及秋婆合作的中年男人一开始收着自己的本性,他眼馋那些货物,不过之前就是因为对货物动手才被撵出小团体,现在他刚进入新的团体,一直按捺着没有动手。
他在试探王宏艺和秋婆的底线。
每个小团体的负责人不同,对这方面的容忍度也不同,这两个女人万一好欺负好说话呢?
他没对前几批货物动手,随着和王宏艺以及秋婆相处久了,他也逐渐摸清楚两人的性格。
王宏艺不怎么爱八卦,人经常在狂躁和深沉中徘徊,按照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经常emo。但是她内心冷硬,不管这些货物原本多惨都不会心生怜悯,只想着怎么把这些货物换成钱。至于其他的,他也看不太出来,但直觉是个不太好对付的女人。
而秋婆就是个和事佬,她话有些多,但是人格外透彻和清醒,经常在王宏艺情绪低沉的时候充当安慰的角色。看似笑眯眯的,但每句话都让王宏艺更加认清自己的身份,身处泥潭那就好好地陷进去,别想着从泥潭里能抽身。王宏艺变得这么心狠她功不可没。
就连他自己,都经常在秋婆的话中变得更加冷血,人命?那是什么?能让自己过得好才算是成功。
一连“运输”了好几批货物后,他自认对王宏艺有了一个还算充分的了解,足够冷血不会多管那些货物。至于秋婆年纪大了没有力气没被他放在心上,他主要看的就是王宏艺的态度。而恰好,他发现王宏艺对这批货物的态度还算漫不经心。
在下一批货物的时候,他对这些货物动手了。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等着王宏艺和秋婆都睡着后,对那批货物中最好看白嫩的一个下了药拖到一个单独的房间中。
女孩的反抗十分微弱,她们被下了药再加上一连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哪还有什么力气?
然而就在他脱下裤子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让他毛骨悚然的冷风,他头一偏,下一秒一柄菜刀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
他目露惊骇地看着钉在墙头的菜刀,这菜刀牢牢地插进墙内,刀柄还微微发颤着,足以能看出扔出这刀的人力气有多大。
他转头看去,看到王宏艺站在门口,她的身影在昏暗的房间内看不清表情,但他却能察觉到王宏艺的怒火。
被这么一吓,他魂魄都要被吓飞了,连滚带爬地爬下床,一边磕着头一边赔罪:“我一时鬼迷心窍,以后不会了!”
王宏艺按下门口的电灯开光,随着房间内亮起,他抬起头才发现王宏艺的胳膊上是鼓起的肱二头肌。他咽了下口水,看着王宏艺走进门口,手上还拿着另外一把水果刀,停在他面前,阴恻恻地开口:“这批最好的货物要是被你毁了耽误老子卖个好价钱,老子就割了你的老二让你做女人。”
别看他人高马大的,但是浑身上下没一块肌肉,人虽然看起来暴躁,但实际胆小如鼠,在这恐吓之下连身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以刚刚王宏艺没有留情的模样,他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假性,他们这一行的,少个人什么的,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他悔恨自己还是没摸清楚王宏艺的性格,也立即收起其他的小心思,老老实实的不敢再动以往的那些龌龊念头。
第二天王宏艺出门买锁,看起来好像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什么的秋婆慢悠悠地对他问道:“被逮到了?”
他一惊,这才惊觉这个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老太婆竟然对他隐藏的心思一清二楚,这老太婆果然很通透!
“哎呀,宏艺可不是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你因为什么被其他团体排斥而撵出来我们都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既然敢要你就代表有人能治你。”秋婆对他拍了拍身旁的破沙发,“你来之前没打听过宏艺吗?”
男人点头,又摇头,他有问过,只不过被人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让他不要乱问,过去后老实做事。
秋婆乐呵了一下:“也对,宏艺的事大家都不太敢提,这小丫头呀,心可狠了。”
秋婆陷入回忆:“她今年多大啦?我算算哦,22岁,干我们这行也有十几年了。”
接下来男人才在秋婆的话中对王宏艺有了一个更为详细的了解。
王宏艺并不是因为家里有人做这行而入行的,她是被人拐卖到秋婆手上的,说是拐卖不太正确,她是被自己父母以廉价的价格卖给人贩子,然后人贩子又转手卖给了秋婆。
她才到秋婆这儿的时候才10岁不到的样子,和那群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们不同,她机灵,也没哭,眼神中透着一股狠意。再加上和秋婆是同个地方的,那时候正好想要找个衣钵传承人的秋婆一眼就相中了她。
她是那批货物中唯一留下来的,而她后面也没有辜负秋婆对她的“栽培”,她心狠,身上更是有着一种自己都这么凄惨了,哪还有精力去怜悯其他人的无情。最擅长用天真的小孩子笑脸去引诱那些想要帮助她,结果被她带到没人处的货物。
而这一做就做了好几年,随着王宏艺长大了一点,她身上带着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在她十五岁那年,提出想要回老家看看,秋婆同意了。
而那年回家后的王宏艺在父母惊喜的眼神中在家里住了好几天,等她离开的时候,家中燃起了大火,她全家人上到年迈的老人,下到八/九岁的弟弟,全都葬身在那场火海中。
秋婆什么都没问,但是明眼人谁不懂这场火是谁放的?
听说那场大火之前,王宏艺因为自己明天就要离开,心生不舍地去买了酒回去,给家里的每个人都敬了不少酒。
而在全家人昏昏沉沉的醉酒中,大火突如其来,带走了所有人的性命。
除了王宏艺的。
之后的王宏艺再都没回过老家,但她这个冷血凶残的名声却在他们圈子里悄悄地传开了。
以前那些同行交换货物时看她们都是女人想要占便宜的情况也再都没有出现过,每个人都忌惮地看着王宏艺,甚至价格还放高了不少。
等到王宏艺再大一点的时候,她更喜欢拐卖那些男孩子,因为她恨重男轻女的家里,而有些地方也更喜欢买年幼的男孩子。
但是她也是矛盾且冲突的,秋婆经常发现她会带着那些孩子在外面进行最后一场玩耍,或者带那些孩子去吃一顿好吃的,像是弥补着什么。
秋婆一直没说,这种行为其实是无意义的,只能填满自己内心那微不足道的罪恶感。
坏人会因为她给了小孩子一块糖果一块蛋糕就能抵消自己的过错吗?
并不能。
不过秋婆冷眼观看着,也不曾拆穿,为她最后一丝良心感到可笑。因为在她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和王宏艺差不多的事情,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行为会自然而然地消失。
也许从某一天开始,会忽然正视自己的身份。
她们让无数家庭妻离子散、让孩子离开和睦的家庭、让寻找孩子的家庭家破人亡……她们的恶,不管做任何事都无法弥补。
中年男人在沙发上又翻了个身,秋婆的话在他脑中不断浮现,和秋婆她们不同的是,他从来没有那丝罪恶感,他觉得自己只是为了活下去而牺牲一些人而已。
他看了眼那门上的第二道锁,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睡。
……
在外出差几个月的蒋笠和沈欣终于再次回到帝都,俩人先是回家休息了一晚,一早上出门去公司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隔壁出门也打算去公司的鱼西和左澜。
现在说来也非常巧,除了就住在左澜隔壁之外,他们的公司还都在名邸大厦,几人互相打了一个招呼后,一前一后的开车前往名邸大厦。
等到与鱼西和左澜从电梯上分别离开,蒋笠对沈欣说道:“今天出门就遇到鱼先生,一定会是好日子,将有好事发生!”
沈欣瞥了他一眼:“今天约了名扬公司的副经理,下午两点。”
时间一晃而过,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蒋笠和沈欣又遇到了在楼下餐厅吃饭的鱼西,这下子连沈欣都乐了,她也觉得今天的运气不错。
鱼西跟两人聊了会儿帝都最近的局势,他一直记着两人当时虽然人不在帝都,但在祁家出事的时候还第一时间站出来替他说话。在鱼西心里,这夫妻俩算是可以相交的朋友。
这一聊就聊了不短时间,还是公司的助理打电话过来提醒两人,沈欣一拍脑门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一点五十了,老蒋,客户要上门了!”
蒋笠被她一提醒才想起这茬事,连忙和鱼西说道:“我们约了一个客户两点见,鱼先生,下次再聊。”
看蒋笠的这架势,恨不得能和鱼西立即约个时间再续刚刚的话题。
鱼西莞尔:“正好我也去公司,一起吧。”
餐厅在十楼,几人都是要上去的,于是一同结伴。
在几人坐电梯的时候,蒋笠和沈欣又恰巧遇到要见的那个客户,这客户见到两人有些惊喜,连忙和蒋笠和沈欣握手。
“蒋先生、沈女士。”
鱼西瞥了这人一眼,看起来有点秃,眼中除了欣喜之外,还有隐藏极深的焦急不安。
并且这个面相……鱼西眯了眯眼睛,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好久。
这人看到鱼西的视线,一对上鱼西的目光,他心头一跳,几乎立刻认出了鱼西。他谨慎又客气地伸出手想要和鱼西握手:“您就是鱼先生吧?能在这遇到您真是天大的缘分呀!您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一表人才。”
鱼西对他点了点头,视线在他伸出的手看了眼,并没有伸手,而是对蒋笠说道:“蒋先生,你公司楼层要到了。”
滴的一声,电梯停在蒋笠公司那层,随着电梯门的打开,那人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鱼西现在可是个大人物,瞧不上他这号人也是正常的。
但是对鱼西还算了解的蒋笠和沈欣却对视了一眼,俩人从鱼西的态度上琢磨出一些问题,蒋笠壮着胆子问:“鱼先生,您看下午的这个合同……”
沈欣简直服了,没看到旁边要签合同的那人还在这吗?!哪有这么直白问的!她捅了下蒋笠,蒋笠这才回过神,也尴尬地笑了下。
鱼西看着这对夫妻对自己拼命使着眼色的模样,内心好笑,他也没故意吊着两人胃口:“慎重,时机不合适,可以再等等。”
蒋笠和沈欣悟了,感激地对鱼西点头,知道今天的这个合同是万万不能签了!
等到鱼西回到公司的时候,还没到办公室就接到王律打来的电话。
“前两天的那个赵印和方英娥你还记得吧?”王律的声音很沉,“我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两口子的想法在绑架上的决定还不太一样。方英娥只想要拿钱救儿子,她打算把桑卓绑架后直接向桑家人勒索;而赵印急着要钱,这玩意竟然联系了人贩子打算直接把桑卓给卖了!”
鱼西的脚步微顿:“他打算把桑卓卖给人贩子?”
“是啊,我们从赵印口中套出了这个人贩子的联系方式,打算顺着这条线干一票大的,我有预感,这个人贩子后面应该有不小的团体。”
“要怎么做?”鱼西问了一句后又有些哑然,“抱歉,顺口问出,你们警方的这种事情我不该多问,不用跟我说具体的。”
制定的方案在执行之前都要严格保密,鱼西这是和王律的关系太亲近了,一时之间脱口而出。
王律果然没说具体的,他含糊道:“就这样那样,你懂得嘛!”
这说了跟没说似的,鱼西沉思了会儿,对他说道:“诱饵?不过电视上演的这种人贩子都精明得很,你们也只能逮到一个人,等再从他口中套出话,后面的人早就跑得差不多了。”
王律叹了口气:“所以说打击人贩子方面很难嘛,他们的每条线都极其复杂,就算是人贩子,都不知道上家到底是谁。”
鱼西走进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对他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用另一种方法解决?”
“比如?”
“把事情交给特殊部门,让特殊部门跟飞龙公司合作。”鱼西轻声说道,“只抓一个不如让公司这边派出‘小孩子’深入人贩子老巢,你知道的,我们这边的小孩子可不是真的小孩子。”
王律那边陡得安静了。
鱼西继续说道:“就是这事你得向上面汇报,我记得汇报的手续流程很麻烦,可能会来不及。”
王律的声音仿佛是在迟疑什么,他对鱼西问道:“你说,我擅自做主直接和你们合作,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
鱼西掐指算了一下,对他回道:“后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王律屏息,声音沉重:“说来听听。”
鱼西:“后果就是会升官。”
王律:“????”
他骂了一串国粹后,又哼笑道:“干就完事!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鱼西:“我这边派个‘小孩子’过去。”
“行,我现在就过去接那孩子。”
一个小时后,王律将一个橘色头发小男孩接到警局,警局的其他人纷纷过来询问,不过王律对于这小孩子的身份暂时保密。
等应付了其他人后,王律把这孩子带到了这次作战会议的办公室内将细节跟他再三重复。
毕竟年纪小,王律总担心他会记不住。
这小男孩痞里痞气的,一边翻着白眼听着,一边吐槽道:“王警官,你他么的都重复七遍了,我懂我懂,就是前面装出昏迷的模样,后面在人贩子那里清醒过来再露出害怕的模样嘛!就这点小事你至于啰里吧嗦这么久吗?”
王律按在他头上,他动作大,让小男孩吃痛嚎了一声。
王律不赞同地看着他:“这么小的年纪,谁教你说的脏话?”
“小个鸡毛!我的年纪比你爷爷还大!”
这话不出意外地又被王律在头顶上拍了一巴掌。
会议室里的其他警察也好笑地看着小男孩。
“王队,从哪找来的小孩子哦?挺皮的。”
“哈哈哈,这个年纪不怕我们的小孩子也挺少见的。”
“这小孩还挺帅哈!这一头橘毛,等会儿是不是要去染个黑的?”
橘猫内心悲伤,小个屁啊!鬼知道白猫、三花猫他们都化成了成人的模样,怎么就他化人形竟然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大无语事件好嘛?!
不过他比其他猫都牛逼,在网上能以一己之力对战千妖撕逼,在线下也被鱼西委托了重大的任务!哼,他就是世界上最牛逼的橘猫!
不过在他得意的时候,王律又要带他去染发,让他一下子就蔫了。
等到王律拉着他走出警局后,橘猫跑到一个巷子里,在王律担心的视线中,他的一头橘发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黑色。
王律愣了愣,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带着这小孩走出飞龙公司时,鱼西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不是普通小孩,不用太担心他。”
原来是真的不普通!
王律呼吸急促,就算认识鱼西这么久也接触到了不少世界的另一面,但每次亲眼看到还是让他有种“我勒了个大草”的震惊感。
“啧,时间快到了,我先去领一个货回来。”中年男人扒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从沙发上直起身,他看着手机的时间,晚上八点,和约定拿货的时间还差一小时,约定的地方在废弃的工厂,他现在过去时间正好。
王宏艺看了他一眼:“遇到突发情况直接跑路。”
秋婆笑眯眯的:“别看路大毛的外表糙,他心可细着呢。”
路大毛点头,他开着玩笑:“放心吧,就算是条子的诱饵我被逮了我也不会把你们供出来。”
王宏艺扯了扯嘴角:“尽说些不吉利的,快去吧!这是最后一个货了,拿到手后就可以送货了。”
路大毛对俩人摆了摆手,关门时发出一道大力的声音。
他开着一亮脏兮兮的面包车,慢悠悠地赶往目的地。
等他到废弃工厂的时候,时间正好九点。
他没急着进去,而是开着车在这工厂附近转悠了一圈,确定没人埋伏之后,才警惕地走进去。
刚走进去,他就看到一个人影急躁地来回走动着,这人在大夏天穿着一身黑,还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的口罩,一副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反而让路大毛松了口气,路大毛自己的装扮也不比对方好到哪去,跟拐卖扯上关系的都是这么一副见不得人,阴暗的下水道黑老鼠装扮。
他问:“赵家大公子?”
‘赵印’猛地看向他:“林间小鹿?”
两人互相叫出对方的网名,然后彼此之间更加紧张了,在僵持了十几秒后,路大毛主动开口:“小孩呢?”
赵印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对他招手:“过来。”
他走到一堆废弃的工厂器材后,提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出来,对着路大毛的方向拉下袋子的拉链,露出一张若隐若现的脸。
路大毛紧跟其后,蹲下身对他说道:“袋子全部打开,我检查一下有没有伤。”
为了严格保密,在来之前彼此都没有看过照片,小孩子的长相当然也是如此。
路大毛看到这孩子的长相很满意,这个脸能卖个相当高的价钱了。他看着赵家大公子将那昏迷的孩子从袋子里扯出来,动作之间没有一丝怜爱,心里的戒备更是放松了不少。
他上上下下捏着这小孩的骨架,还把衣服都掀开看了下,确定货物完好无损后,他对赵家大公子报了一个数字。
赵家大公子有些吃惊:“这么少?不行!得再加点!”
他说起来自己的生活又多不容易,把这孩子带来又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路大毛懒得听他逼逼这些,但是每次出来拿货都要经过这一场,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每个人的说法都差不多,然而根据他的总结,走到这一步无法就是——赌鬼、酒鬼、瘾君子、养儿子卖女儿。
路大毛听着对方跟自己在这不依不饶的抬价,心里彻底放松。他笑着继续跟赵家大公子扯淡,足足扯了十几分钟,才敲定两个人都满意的价格。
接着路大毛将这孩子继续塞进黑色袋子里,拉上拉链丢进车子里。
而赵家大公子,也急匆匆地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路大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开车调头准备回自己住的小区。
在回去的时候,他还特意在帝都绕了好几圈。
摘下口罩和帽子的王律赶到警车上,车上是一套GPS监测设备,他身边坐着支着下巴的鱼西,鱼西打了个哈欠:“不是说任务保密吗?”
“都从你那拿人了,还扯啥保密不保密。”
王律的眼睛盯着设备中一直在移动的绿点,对着耳边的传呼机说道:“小吴小郑你们跟远点,这个人贩子很警惕,已经在万成路转三圈了,千万不能让他发现有车在跟着他!”
传呼机那边传来失真的两道应好声。
王律的心跳一直很快,他这辆车吊在最后,离人贩子的车最远。
他拿起一个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那个小孩儿真够忍辱负重的,都被掀开看小鸡鸡了,都没反应。”
鱼西莞尔:“幸亏约定的‘货物’是个男孩子。”这要是个女孩子,怕是在这关卡就被王律否决了。
路大毛哼着歌,将车停在楼下,然后拎着黑袋子上楼。
他刚走到六楼,就看到王宏艺打开门让他进来,他侧身走进房门,将黑袋子扔在地上。
“搞定。”
路大毛语气洋洋得意,“你们是不知道这个货有多好看,肯定能卖个高价。”
他说着,将黑色的布袋子拉开,露出一张在灯光下看起来越发好看的一张脸。
“怎么样,不错吧?”
王宏艺和秋婆的眼睛同时亮了亮,王宏艺对路大毛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这是你带回来最漂亮的货!还是个男孩子!”
秋婆嚯了一声,她蹲下身戳了戳小孩的脸蛋:“这些人可真坏哟,这么好看的娃娃都舍得卖。”
橘猫的眼睛在闭着的眼皮下转了一圈,算着时机正打算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上了,紧接着嘴巴也被胶带给捆了几圈,然后是手脚都被麻绳牢牢捆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丢到一个房间内。
橘猫:“……靠。”
这群人贩子是绑了多少人才这么熟练?!这一套一共都没用一分钟好吗?!
躺在地上的橘猫听到耳边传来一道道微弱的呜咽声,都是些细细弱弱宛如小猫的挣扎声。
橘猫用妖力挣脱开身上的束缚,睁开眼睛看着屋内的一切。
房间内没有开灯,但是猫科动物在黑暗中的视力一向很好,他眼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看到房间角落处蜷缩成一团的十几个小孩子不由发出一道愤怒的骂声。
好在他还知道在人贩子的大本营里,这道骂声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给这些小孩松绑,为了不让这些小孩发出声音,他用妖力将这些小孩陷入昏迷,心里想着等下就冲出去把那几个傻逼打一顿行不行。
不过按照约定,警察们也快上门了。
在客厅处的路大毛还在吹:“和我在网上和他聊的一样,当时我就猜到这个卖孩子的十有八九是个赌鬼,为了钱竟然绑了别人的孩子,真是没良心啊!”
王宏艺嘴角抽动,她又点了一支烟,看着窗外的月光:“今晚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路大毛丝毫不在意:“每次我从外面带货回来后你总会这么说。”
王宏艺却摇了摇头:“这次最不安。”
“要我说啊,就是你们女人想太多,哪会有什么事?”
在他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敲门声,让房间内的几人表情立刻冷凝起来。
路大毛拿在沙发旁的棒球棍,对着门外问道:“谁?”
门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快给我开门!你们知不知道私自收留未成年孩子是违法的?”
这话让房间内的几人同时一愣,在火光电石之间,王宏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一下子看向自己从娄一芳那里拿过来后就随手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
“这手机上有GPS定位!”王宏艺皱紧眉头,在瞬间就猜到了门外来人的身份。
为了防止那人继续在门外嚷嚷将楼下的人吸引过来,她打开门,语气嘲讽:“你竟然敢主动找上门?”
门外站着的那人穿着一身西装,头发有些秃,神情有些戒备地看着王宏艺。
相比较屋内警觉的几个人,他看起来比几个人还要警惕。
他心里发慌,但是仍然嘴硬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反倒是你们,遇到离家出走的孩子不知道主动联系家长?”他顿了下,“我是那孩子的表哥,我手机在那孩子手上,她跟我吵架拿走了,你们都不知道打我电话的吗?你们这是非法收留孩子!”
他上来就扣了一顶大帽子,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慌乱了。
这次找上门来也是无奈之举,那部手机除了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之外,更主要的还有公司上急需的文件和材料,就算他再不情愿也只能找上门。
他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正常人都不会替娄一芳多管闲事惹一身腥,并且真的会多管闲事,十有八九早就报警了,而拖到现在没替娄一芳报警的原因很简单。
一是他手机上有锁,娄一芳没跟其他人说密码,就算这家人把她收留也不知道这手机里的事;二就是不想惹上麻烦的普通人,打算收留娄一芳几天然后把她送回老家,这个就更简单了,只要他上门威胁一下这事也就解决了,大不了给点封口费。
而他之所以有更大的底气敢找上门还因为一点,只要当时没去医院检查和报警,之后再报警也就没证据了!
兴许这一家子人只认为自己是收留了一个跟家里人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小孩子呢。
所以他顺着手机上的GPS找到这个小区,精准定位到楼层和房门号。
王宏艺确实不想多管娄一芳的事,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深吸一口气,对着这男人说道:“小芳的事我们都听她说了,就算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迟早要联系你的。不过她现在已经睡了,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来。”
顿了下,她又添了一句话,将贪婪本色出演:“不过明天你来的时候嘛。”
她做了个指尖搓钱的动作:“她住在我们这儿的住宿费也应该给一下吧?”
他表情一亮:“那我明天早上九点过来。”
王宏艺点头,心想明天早上他们就人去楼空了,来了也白来。
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算盘,还算客气的互相道别。
然而就在送走男人十几分钟后,门再次被敲响了。
王宏艺有些不耐烦,她看了路大毛一眼:“这人恶心得要死还这么能逼逼,你去跟他说。”
路大毛大步走到房门口,眼看着就要打开门的时候,秋婆忽然开口:“先别开门。”
王宏艺也察觉到了什么,和路大毛警觉地对视了一眼。
秋婆对着门外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那男人的声音:“是我!”
几人同时松了口气,路大毛骂骂咧咧地打开门。
然而在他打开房门的下一秒,一把□□抵在他的额前,与其同时一道让他们肝胆俱裂的冷厉声音在门口大声响起:“警察!都别动!举起手!蹲下身!”
鱼西从门外探头看了一眼房间内混乱的场景,他拍了拍被警察用手铐铐着的男人,露出一个笑:“果然是天大的缘分呀。”
他将男人下午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送上。
男人的表情如丧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