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西后半夜一直睡得不太好, 虽然没有做梦,但是睡得很浅,早上七点的时候, 他就彻底醒了。
窗帘将屋外的光全部遮住,整个房间内昏暗又安静。
鱼西躺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那个梦境, 对梦中那个少年金色的眼睛印象深刻。
他隐隐记得, 在第一次见到左澜的时候, 对方的瞳孔在阳光下也透着暗金色。
和少年纯粹又耀眼的澄澈金色不同, 他当时窥见的暗金色深沉幽暗。
鱼西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起身,将窗帘打开。
明亮的阳光温暖地洒在鱼西身上,他沐浴在阳光中, 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随即视线和在楼下花园的左澜对个正着。
鱼西:“……”
不是,一大早上的,怎么比他醒的还早?
左澜刚从外面回来,手上拎着早餐,看到鱼西醒了对他颔首。
鱼西打开窗户,对着左澜问道:“你起这么早?”
左澜点头, 转而对他说道:“下来吃饭。”
鱼西摸了下鼻子,快速的洗漱之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楼下。
楼下的左澜已经把早餐放在了餐桌上,自己先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鱼西也没客气, 坐在左澜对面拿了个包子啃了两口。
左澜不怎么吃主食,喝了口豆浆就放下筷子。
鱼西倒是胃口大开, 把桌上的早餐都一扫而空。
俩人之间十分默契, 左澜负责买吃的, 鱼西则承包吃后的卫生工作。将桌子上都收拾干净后, 鱼西在厨房将手洗干净,转身的时候发现左澜斜倚在厨房门口,眼中含着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左澜很高,加上压迫感极强,整个人看起来是那种不苟言笑的冷漠,一般人连跟他对视都做不到。
但是当他放松下来,脸上带着笑意的时候,又让人忍不住地想多看几眼。
鱼西擦干净手,慢条斯理地问:“你说,一个人如果有前世的话。”
他停下,看左澜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唇角微扬,又继续说道:“假如他在这辈子认识的人,其实是他前世的好友。”
“那么他的好友喜欢的到底是谁?是前世的他,还是这辈子的他?”
左澜怔愣住。
鱼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感叹道:“这是个深奥的问题。”
“我去楼上拿件外套,去公司上班吧。”
他说完后,留下左澜一个人待在楼下。
等到鱼西从楼上下来,发现左澜的姿势都没变一下,他蹙着眉,似乎还在思考那个问题。
鱼西心里想笑,他只是在网上看到类似的这种问题想要逗左澜玩儿,没想到对方竟然苦思冥想起来。
一直到公司,左澜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一句话没说走进办公室。
连粗枝大叶如黄一天都看出了左澜今天的不对劲,他小声问鱼西:“左先生怎么回事?”
一副低气压的样子,让黄一天连招呼都没敢打。
“可能追的小说断更了吧……”鱼西敷衍了一句,又突然说道,“说起来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黄一天感兴趣地问。
“我梦到了上古洪荒时期。”鱼西表情奇妙,上古洪荒时期是存在于华夏神话中的故事,一般人虽然知道,但是却不甚了解。
上古洪荒是属于妖族的时期,有著名的女娲、三清等,也有后人耳熟能详的东皇太一、帝俊、天庭……不过这些大家都当神话看,从来没想过是真实存在的。
黄一天神色一变,脸上忽然八卦起来,他迫不及待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梦到在海边,看到了一条龙。”鱼西言简意赅,短短一句话将整个梦境交代清楚。
“没了?”黄一天匪夷所思,“就这?”
鱼西貌似不经意地说道:“我还想多梦一点我前世呢。”
“对啊!我也想多听一点呢!”黄一天拍了下大腿,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有些僵硬地看向鱼西。
鱼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对他露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笑。
“老实交代吧。”
他早上特意没在左澜面前提到这事就是因为左澜心思沉,跟他打探是绝对打探不出自己前世的。
但是黄一天就不一样了,虽然他知道的没有左澜清楚,也有些小心机,但是他好忽悠,并且——知道的八卦来源甚广。
黄一天苦着脸:“我啥都不知道啊。”
鱼西悄咪咪地塞给他一颗莹润饱满的珍珠,“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黄一天收下珍珠,“关于左先生的小道消息倒是有,但是……”他顿了下,垂头丧气的,“我也只知道他脾气差,一直在闭关,貌似这么多年都在等一个前世蛮厉害的人,其他多余的我真不怎么了解。”
黄一天特意加重等一个人,意有所指地说:“不过我知道左先生就在等你。”
收了珍珠的黄一天相当坦诚:“那天你刷到的招聘信息就是左先生安排的,他嘱咐我一定要让你刷到。”
“所以当时我就猜测,他在等的应该就是你。”
鱼西若有所思,怪不得黄一天一开始就一副对自己奇怪的模样,言语间经常有“不愧是你”的浮夸态度。
想必他早就从八卦中得知自己前世很厉害。
黄一天看他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又说道:“主要现在末法时代,上古洪荒时期的大妖实在不多……”
他拍了拍鱼西的肩膀,“说不定你哪天就恢复全部记忆了呢?”
俩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刘子川突然卧槽了一声,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俩人面前,黑色的长发齐肩,不说话的时候端的是一副仙人道骨的模样,但是只要一张嘴,这形象立刻就没了。
“我趣,你们快看帝都本地新闻。”
鱼西和黄一天都忍不住盯着他那张绝世帅脸看了半晌,最终一同叹息,真是糟蹋了这张仙人般的脸。
“还在看新闻?快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出门,尤青他们都出去好一会儿了。”黄一天对这个徒弟还是很严厉的,“今天有十个单子等着我们去处理。”
刘子川垮下脸,将手机塞到口袋里,对鱼西说了一句,“鱼哥你快看,跟你家有关,我先出去了。”
他出身豪门,和尤青等人不同,在鱼西提到御膳坊时不对劲的脸色就发现了端倪。
御膳坊身后的公司在帝都虽然不是什么超级豪门,但也是小有名气的,都姓鱼,加上鱼西当时的神色,刘子川虽然当天没去御膳坊,但是第二天和尤青等人聊天的时候,大家已经猜测出鱼西的身份了。
鱼西打开手机本地新闻,一条赫然醒目的新闻标题就跳了出来。
《帝都域辉餐饮有限责任公司总裁鱼建彬疑似发病》
这个标题让鱼西愣了下,他点进去这个新闻看了下,小编的形容激情四溢,充斥着一股看八卦的热闹。
今日多家媒体拍到帝都域辉餐饮有限责任公司总裁鱼建彬疑似发病,和空气自言自语,不时面露惊骇,神态惊恐,甚至不顾媒体在一旁,推开记者仓皇躲进车内。
除了文字之外,还有一小段视频,视频中的鱼建彬正在公司门口接受一个采访,本来侃侃而谈的他突然面色煞白,神态惊恐,对着空气瑟瑟发抖。
记者们被他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纷纷站起身离他远远的,却见鱼建彬之后的表情更为夸张,他推开身前的记者,快步走到自己豪车旁钻进车内。
这条新闻下面一堆人评论。
“这发病了?脑子有病?”
“不会有什么精神病吧?!”
“要我说,你们不觉得他这个模样很像见到鬼嘛?”
“我觉得不是见鬼,见鬼还不大喊大叫出声?”
“我觉得普通人见到鬼会大喊出来见鬼了,但是他不会,在媒体前喊出来这话还得了?就算再怕,也会强装镇定离开。”
“说起来你们知道鱼建武嘛?我总觉得鱼建武的死不简单诶,据说他还有个儿子……”
“该不会是鱼建武的鬼魂来找他复仇了吧?”
鱼西看着这个视频怔住,他陡得看向左澜办公室的方向,起身走向左澜办公室。
他刚走到门口,里面就传来左澜的声音:“进来。”
鱼西打开门,他将手机递给左澜,迟疑了下:“鱼建彬他见鬼了。”
“应该刘厦明身上天眼传到他身上了吧。”左澜微微一笑,但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刘厦明的天眼跟普通人的天眼不一样,在见到适合自己的主人时,会自动易主。”
鱼西微怔,难怪当时的左澜没有收刘厦明的钱,原来这个天眼并不是给刘厦明准备的,而是利用刘厦明将天眼用在鱼建彬身上。
鱼西眨了眨眼睛,有些感动:“左澜……”
“感动?”左澜将手上的一摞文件交给他,“把这些事做了就当感谢我吧。”
“……”鱼西瞬间不感动了。
*
刘厦明在早上的时候去公司找鱼建彬请假,打算请一个年假,完成刘淑婕的愿望,替她见完本子上的八个人。
在开车去公司的路上他看到路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紧急刹车后差点和后面的车辆追尾,对方骂骂咧咧地说他有病,忽然停车。
而躺在地上的人身影却慢慢消失不见。
刘厦明一向很清醒,他能看到这些东西已经好几天了,他想到左澜提到送给他的天眼,早就明白了很多事。
也因为冷静,在见到鬼之后,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恐惧,这几天装成看不见他们的模样。
在开车的路上,他看到在报亭旁津津有味看着报纸的老年鬼,也看到树下逗小孩玩的女鬼。
这几天上班的时候,他经常看到这几个鬼。
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能看到他,但是刘厦明已经对他们很熟悉了。
他面不斜视的开着车,只装成看不见的模样,接下来一路平安无事地来到公司。在进公司的时候,又看到一楼前台处站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女鬼,女鬼笑容满面,依然做着生前的工作。
刘厦明神情平淡地挪开视线,上个月的时候,他听到同事八卦,一楼前台有个妹子在上班路上出了车祸。
而这几天来上班,刘厦明总能看到对方敬业地站在前台处。
他避开女鬼的视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鱼建彬所在的楼层。
在对鱼建彬提出假期后,鱼建彬虽然对他的请假有些不满,但还是同意了,期间不忘意味深长地敲打他。
刘厦明垂首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在离开的时候,抬头看向鱼建彬,打算离开。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脑中一痛没忍住低哼出声,而坐在办公桌后的鱼建彬也同时扶了下脑袋。
鱼建彬揉了揉刚刚跟钢针扎了一下似的太阳穴,对他挥手:“早点处理完事情回来上班,去吧。”
刘厦明转身离开,在经过楼下的时候,发现自己突然看不到前台处的那个女鬼了。
他怔了一下。
接下来在回去的路上,在报亭的老年鬼、树下逗小孩玩的女鬼以及躺在马路上的鬼通通不见了身影。
刘厦明想到自己和鱼建彬同时头疼的样子,隐约明白了什么。
但是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从公司出来后,打电话跟第一个联系到的人约在咖啡厅见面,心情轻快的开车前往目的地。
刘厦明到达咖啡厅的时候,看到对方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对方叫王小叶,是在校学生,他向对方伸出手。
“你好,我是刘厦明,是刘淑婕的弟弟。”
“刘老师的弟弟吗?”王小叶声音干涩,站起身和刘厦明虚握了一下后坐回位置上。
刘厦明声音温和:“我姐在去世之前交代我,有空代她见见你们,如果你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可以跟我说。”
王小叶吸了吸鼻子,一副想哭,又想笑的表情,摇了摇头:“知道刘老师还记着我们,我已经很开心了。”
“不过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你想见估计不是那么容易。”王小叶打起精神,“多亏了刘老师对我们的教导,我们在刘老师离开后也有努力学习,不过只有我一个人考到了帝都的学校。”
“其他几个人都在其他城市,离得可远了,连我想见一面都难。”
王小叶对刘厦明笑了笑:“我们都很好,每年清明节他们都委托我带一束花送给刘老师。”
“至于生活上的困难……”王小叶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现在家里的条件比初中时候好多了,而且我休息的时候都有勤学俭工,现在已经能自己交学费了。”
他抿唇,嘴角带着些羞涩的笑意:“当年初中的时候,因为家里穷,我想吃零食却没钱买,偷了刘老师五毛钱,钱花了,东西吃了,但是内心一直惶恐不安。”
“在犹豫挣扎了几天后,我还是向刘老师坦白了,本来我以为刘老师会骂我,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刘老师听后只是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给了我一块钱,跟我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好意思跑题了。”王小叶脸有点红,“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到了小时候的事。”
一身灰色西装戴着眼镜的刘厦明推了下自己的眼睛,他表情冷静,眼中的神色却有些恍惚,沉默了好半晌后,才开口说道:“没关系,我也想多听一些你和刘老师之间的趣事。”
王小叶听到这话笑了,又跟刘厦明说了好多。
“我知道刘老师有两个弟弟,她经常和我们提到,说一个冷静,一个冲动……说冷静的那个打小就聪明。”
“刘老师说希望自己两个弟弟长大后不管做什么都要无愧于心。”
刘厦明陷入良久的沉默,一直静静地听着。
而在另一边匆匆从公司门口离开的鱼建彬额间布满了冷汗,他僵着身子坐在后排,在他身后,是一个脸色惨白阴冷脑浆迸裂的女人,他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作为一个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的人,鱼建彬当然对“见鬼”这种玄学不陌生,生意圈中,经常听到有人说撞邪,有些是亏心事做多了,而有些也不排除是敌对公司故意找的大师进行算计。
虽然鱼建彬没遇到过,但是多多少少还是听闻过这些事的,不过他以往从来没当过真,对这些都是嗤之以鼻,认为那些老板都是被什么所谓的大师忽悠了。
怎么可能有鬼?真有鬼的话,怎么不见鱼建武过来找他?
他对世上有鬼这套说法嗤笑,从来不往心里去,现在这个世道,不做点亏心事怎么发家?
直到今天,他刚刚还在公司门口意气风发对着记者得意洋洋地介绍自家的餐厅,但是突然在记者中看到一个穿着白裙,面色惨白的女人。
一开始他没当回事,只当这人也是记者中的一员,不过因为她看起来实在古怪,鱼建彬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之下和女人对视个正着。
女人见他能看到自己,突然咧嘴笑了下,下一秒整张脸裂开,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肉和脑中的白浆,并且逐步走向鱼建彬。
鱼建彬当即面色大变,阴冷的气息随着女人的走近越发浓烈,让本来在春季的鱼建彬感受到宛如在凛冬一般的寒意。
他强忍着没有在媒体面前失态,但女人身上传来的腐臭味让他再都忍不住,推开记者大步走向车内。
将女人关在车门外,他松了口气,连忙让司机赶紧开车,他以为离开就看不到了。
谁知道女人跟着他上了车,关上的车门似乎对她并没有阻碍,她就坐在鱼建彬身旁,脖子的血淅淅沥沥地滴在衣服上,没一会儿,白色的裙子就染成了红色。
鱼建彬浑身发冷,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在前面开车的司机见他这个模样有些担忧:“鱼总,您没事吧?”
鱼建彬僵硬地摇头,脸上的肉随着他的动作都跟着抖动,他眼中闪过阴狠:“开车去寺庙。”
豪车快速的行驶起来,冲着寺庙的方向。
在鱼建彬身旁的女人咯咯地笑起来,整张脸忽然贴近鱼建彬,鲜血似乎从自己脸上滴到鱼建彬身上。
鱼建彬瞳孔皱缩,惊骇到嘴巴张大,一股浓重的腥臭腐烂味传入了他的鼻腔中,他浑身麻木,背后浮起一层冷汗。
女人的声音阴森惨然:“想害我?”
她十指伸长,宛如恶鬼一般长出黑色的指甲,轻轻打开车门的锁,将浑身僵住动弹不了的鱼建彬推了下去。
“咚——”的一声,鱼建彬满脸绝望,胖乎乎的身体从车上摔了下去。
豪车发出一道急促的刹车声,司机一脸震惊:“鱼先生,您怎么跳车了呀?!”
鱼建彬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脑勺磕在地面上将地面染红,整个人昏了过去。
女人在车上冷眼看着他,看着司机焦急地打120,冷笑了一声。
骑着共享单车疯狂追上来的尤青对着她喊道:“珊珊,你干嘛呢?”
听到尤青的声音,女人的表情陡得一变,从阴冷变成了温柔,裂开的头颅也恢复正常,她从车上飘下来,娇嗔了一声:“哎呀,谁让你去看风水那家供着观音呀?我又进不去,在楼下等你太无聊就出来逛逛。”
尤青一脸匪夷所思地指着躺在马路上跟死尸似的鱼建彬:“这叫无聊逛逛?”他一脸惶恐:“你不能害人的呀,这可怎么办,回去怎么跟鱼先生交代。”
蔡珊:“他是鱼建彬。”
尤青脸色一变,低头看了一眼鱼建彬,哦了一声:“是他啊,那没事了。”
那天晚上的御膳坊刘子川没去,在第二天的时候,几人就把御膳坊的前台喊鱼西鱼少这个事调侃式地跟刘子川说了一遍,纷纷吐槽鱼西竟然还是个富二代。
当时的刘子川听到这个称呼却愣了下,他对几人说道:“我昨晚就发现鱼哥听到御膳坊时表情不太对劲,我记得御膳坊背后公司的老总也姓鱼。”
“现在看来,鱼哥应该是鱼家的人。”
几人一愣,在好奇之下顺着御膳坊这条线将鱼家扒了个干干净净。
也从黄一天口中扒出了某些不得了的东西。
在一片沉默中,刘子川率先开口:“鱼建彬?”
他眼神有些冷:“如果不是我现在从良了,我一定立刻动身把他骗得倾家荡产裤衩子都不剩。”
涂依依蹙眉,拍了下涂然的肩膀:“要不你去吓一吓这老货?”
涂然摩拳擦掌,随即又有些遗憾:“他又看不到鬼!”
蔡珊嚼着口香糖:“等我练练入梦,把他拉到梦里搞死。”
尤青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反驳,表情十分赞成。
黄一天没有制止他们的打算,只是小声感慨道:“鱼哥人缘真好啊。”
而蔡珊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见到鱼建彬,一开始她只是等尤青看风水时太无聊,所以来到楼下逛逛,这一逛就逛到了鱼家公司的门口。
她生前就性格活泼喜欢看热闹,一看到门口聚齐着一群记者,还以为是在采访明星,不由好奇地挤进记者中,但是等看到被采访的人时,她表情一愣,这不是鱼建彬吗?!
她看着对方脸上意气风发的笑,内心憋屈,恨不得吓死他,但是偏偏对方看不到她。
蔡珊心想:要是能看到自己,一定把他吓得半死!
这么想着,她突然发现鱼建彬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蔡珊心念一动,咧嘴对他笑了下。
*
鱼建彬在医院里昏迷了几个小时,做完手术后脑袋上到处都是管子,躺在床上一动一动。
身边站着一群面露担忧的人,不管这些人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此时脸上的演技都能直接进娱乐圈拿个小金人。
“鱼总怎么突然就跳车了?”
“听司机说,他在记者面前就有些不正常,在车上时浑身冒着冷汗,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跳下去了。”
“可能最近公司忙太劳累了吧?”
“摔得这么惨,不会有事吧?”
鱼建彬在一群小声地讨论声中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目光呆滞,过了几秒才回过神,他转动着眼珠,想偏头看看床边的人,却转不了头。
“哎呀!鱼总醒了,快喊医生!”
鱼建彬张嘴,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对着鱼建彬说道:“你先别勉强开口,你这摔得不轻,影响到了言语神经中枢,暂时说不了话,先静养一段时间吧。”
一个中年男人探头到鱼建彬身前,他脸上带着笑,“鱼总啊,你这暂时不能去公司,公司暂时就由我来代为打理吧?”
“开什么玩笑。”一个年约五十的女人穿着蓝色的旗袍,她伸手别了下耳边的长发,“论到在公司的地位,应该我来代理,公司最近的新项目在我家兴瑞手上,我对新项目的了解远比你们要多。”
兴瑞是她儿子。
鱼建彬听到这话,脸色发红,他喉咙发出一阵难听的咕噜声,手指动了动,又颓然的耷拉回原位。
“哎哟,这话可就不对了,兴瑞在新项目也就是个主管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你吧?”
刚从外地赶来的鱼之欢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以往关系融洽的叔伯婶婶们争得脸色发红的样子。
有人见他来了,冷嘲热讽道:“这不是咱们的鱼少嘛?怎么这么迟才到?”
“小鱼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年纪也该懂事点了,鱼总打理公司不容易,你倒好,天天跟那群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现在鱼总病了,你不懂公司的事,也没办法代鱼总代理公司,你就留在医院好好照顾鱼总吧!”
这话看似说的亲切,实则将鱼之欢打压得一无是处,更是杜绝了鱼之欢去公司的可能性。
鱼之欢表情发愣,心里有些茫然。
他们平时不是这样的啊?明明对自己慈爱温柔的啊?怎么现在这么的……丑陋?
明明之前看到他和朋友去外地玩还亲热地给他安排酒店,嘱咐他好好玩儿。
鱼之欢的身体有些发软,他扶着门,平日的伶牙俐齿愣是毫无用武之地,他发现自己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鱼建彬,忽然眼眶发酸,有一种主心骨即将倒了的无措和慌乱。
他迈步走进病房,眼睛通红,脑中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鱼西。
原来当时的鱼西就是这种感受吗?
鱼建彬看到他来到身边,努力抬了下胳膊,却动都没动。
鱼之欢眼睛发涩,半跪在鱼建彬床边,轻声说道:“妈去公司了,等会儿就来。”
短短一句话,他却语气哽咽,“爸,你会没事的吧?”
其他几人听到姜悦在公司都不由面色一变,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人先开口说道:“既然鱼总已经醒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话音刚落,众人像是商量好的一般转身就走。
刚刚还热闹的病房顿时一空。
除了鱼之欢之外,还有一个人没走,他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还拄着拐杖,他一步步慢慢走到鱼建彬床前,声音苍老隐隐带着叹息:“建彬,你也别怪其他人无情,去年你二弟出事的时候,你的手段更狠厉。”
“之欢,你也该长大了。”
说完这话,他拄着拐杖慢慢离开。
鱼之欢再都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大步走到病房的卫生间将门关上放声大哭起来。
躺在病床上的鱼建彬闭上眼睛,有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隐没枕边。
他的内心刚刚生出悔恨之意,却突然感觉耳边传来一道冰冷的呼吸声,鱼建彬头皮炸开,不敢睁开眼睛。
一道稚嫩的童声声音阴森:“这个人的身上气息好难闻,是个坏人诶!”
“杀了他杀了他!”
有其他怪异又森冷的声音附和道:“他脸上有杀害活人的晦气。”
“可惜看不到我们!要不然就好玩啦!”
“能看到呀!”童声稚声稚气地说道,“我看他害怕得眼珠子乱转!”
其他鬼凑上前一看,发现鱼建彬头冒冷汗,眼睛紧闭着,但是眼皮下的眼珠左右晃动,情绪波动极大。
“嘻嘻,我去喊医院里的其他叔叔阿姨们来和他玩!”
*
连续看了好几天的风水,鱼西今天的速度很快,下午时候就把左澜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
鱼西知道这些大老板不是想看风水,而是想和鱼西留个联系的方式,在鱼西面前混个眼熟。
每次风水看完之后,鱼西的手机通讯录和微信里都多了不少人。
他看完风水回到公司,发现尤青等人也都回到了公司,看来经过几天的业务熟练,大家的效率都得到了显著提升。
几人本来凑在休息区说话,见到鱼西回来后脸上的表情立刻一振,尤青对鱼西招了招手:“鱼哥!”
鱼西还没走过去,就听刘子川开口说道:“鱼哥,你还记得早上我让你看的新闻吗?”
鱼西点头。
蔡珊笑嘻嘻地说:“把鱼建彬吓了一跳的是我。”
早上让鱼西看新闻的刘子川也没想到鱼建彬见到的鬼是蔡珊,刚刚尤青和蔡珊过来八卦的时候几人才知道。
果然早点出门办公是有好处的,随机掉落鱼建彬一只。
鱼西莞尔,“你可不止吓了他一跳吧,今天下午我看到新闻说他车祸住院了。”
蔡珊嘿嘿笑了一下,“住院了那就更惨啦!都不用我们继续出手了。”
涂然有点委屈:“可不是,我刚刚从医院回来,靠,愣是没挤进去鱼建彬的病房。”
鱼西好奇:“人很多?”
不过转念一想,鱼建彬一旦住院,整个公司都会震荡,前往一群去看望的人也正常。
“不是。”涂然抽了下嘴角,“是鬼很多,把他病房围得水泄不通,大概是很少遇到能见到鬼的人吧,整个医院的鬼都很好奇。”
说着,涂然突然对刘子川问道:“说起来你不是也能见到鬼吗?你去医院的时候没见过鬼?”
众所周知,医院的阴气极盛,都不用进去都能在附近看到徘徊游荡的鬼魂。
刘子川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有私家医生啊,去什么医院?”
几人:“……”
可恶的有钱人!
而除了医院,刘子川去的其他地方都没遇到过鬼,明明有一双天生的天眼,却从来没看到过鬼,这份运气也是属于没谁了。
刘子川思索了下:“听我奶奶说我小时候好像也能看到奇怪的东西,经常对着空气咯咯咯的笑,不过在我周岁的时候,他们在道馆给我求了一块开了光的玉佩,戴上之后就一切正常了。”
刘子川说着,从脖子上将一块玉佩拽了下来,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
他对着光看了看,有些纳闷:“不过如果这玉佩真的有用,那我现在也应该还是看不到鬼啊。”
实际上是,他现在出门经常能看到路边的鬼。
玉佩在光下有种剔透的美感,刘子川看着看着突然卧槽了一声。
鱼西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发现玉佩内有一行字,字很小,不细看压根看不到,鱼西眯眼看着,慢慢读出来:“太一派出品,保质期:27年。”
刘子川:“……”
其他人:“……”
槽点太多,一时间没法吐槽,众人沉默片刻后,一窝蜂地散了。
在众人都各自回到自己办公桌后,鱼西一个人坐在休息区,打开鱼建彬车祸的新闻看了好一会儿。
他在阳光下坐了很久,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塑,良久后,才将新闻的页面给关了。
关于父母的记忆有幸福有痛苦,在长久的一段时光内,鱼西回想起来这些回忆,浮现在脑海中的都只有那刻骨的伤痛,他知道自己现在这种心态是不对的,但是他努力过,却始终无法摆脱这种想法。
过往的那些幸福回忆仿佛被一层纱遮住了,他用尽所有办法都没办法将这层薄薄的纱给扯开。
直到他进入公司,认识了左澜,认识了黄一天,认识了尤青、蔡珊、涂然、涂依依、刘子川……这群无条件帮助他的伙伴们。
心里的痛仿佛被抚平,鱼西在这一刻终于放下了过去,他抬头看向窗外,马路上人流涌动,手挽手的小情侣互相对视着,带着孩子的夫妻笑容温柔,平淡中处处透着温馨。
鱼西脸上忽然浮起笑意,一直压在自己的石头好像就快搬开了。
鱼西平静地想,将鱼建彬送进去之后去给父母上个香吧!
顺便……介绍一下左澜吧。
鱼西握拳,嗯!作为对他帮助最大的朋友,一定要向父母多夸夸左澜!
想到谁就来谁,鱼西刚刚在脑中想到左澜,下一秒就见到左澜从办公室走出来,他蹙眉看了眼嘻嘻哈哈聊天的众人,不动声色地抖了抖手上的文件,沉声开口:“都忙完回来了?”
众人顿时息声。
左澜不紧不慢地说道:“看到大家最近的工作效率直线上升,我很欣慰。”
他露出一个略显冷淡的笑,笑中透着几分满意。
昨晚才被他扣钱的黄一天见他脸上有笑意,眼睛亮了亮,狗胆包天地问道:“左先生是看在我们最近这么辛苦的份上打算给我们涨工资吗?”
其他人也目露期待,眼巴巴地看着左澜,眼睛亮闪闪的,就差把加工资三个字盖在脑门上了。
年轻人啊,真是太不了解左澜了。鱼西不忍再看接下来的画面,扭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左澜的语气不急不慢的,却让几人瞬间面如土色。
“我打算从明天开始,将你们工作任务翻倍。”
说完这话,他看了眼鱼西,才迈着悠闲的步伐离开。
在他离开后,痛哭流涕的众人将黄一天按在椅子上爆锤。
黄一天嗷嗷嗷地叫着:“轻点轻点!别打脸别打脸啊!”
鱼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拍了拍手:“好啦,今晚下班早,等会儿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他想了想,弯眸笑道:“请你们吃大餐,海鲜吧?”
被痛殴一顿的黄一天小声叭叭:“这是请我们还是请左先生啊——”
他的话被淹没在其他几人的欢呼声中,唯一清醒的黄一天摸着脸上的伤有点心累。
鱼西和左澜,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挨打的却是他。
黄一天心有戚戚,内心再次生出感慨:夫妻档的公司真的不能待啊!
不过脑中这么想,身体却快过大脑的凑到了在挑餐厅的几人中间,“我知道有一家餐厅的海鲜特别好吃!”
趁着几人在挑餐厅,鱼西敲响左澜办公室的门。
在听到熟悉的进来之后,鱼西推开门,笑眯眯地问:“晚上我们去聚餐,你喜欢吃什么海鲜?让黄一天提前预订。”
他发现左澜正好就站在门口,顺势抬头看着他。
左澜走近他,神色幽暗,视线在鱼西脸上划过,落在他微翘的唇上,“我都可以。”
“非要说的话,现在比较想吃鱼。”
他微微垂首,微热的气息喷洒在鱼西唇上,俩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只要鱼西再往上仰头一点,俩人就能亲到。
鱼西迟钝地眨了下眼睛,几秒后才察觉出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仓皇地后退了一步,白瓷一般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打开门转身就要跑。
手刚刚碰到门把,手腕就被人握住,左澜的声音带着笑意:“开玩笑的,我什么都吃。”
鱼西转头,对上左澜带着笑意的眼眸,心脏的跳动加快。
他垂眸,看到左澜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骨节分明,十指漂亮,指甲带着浅浅的粉,宛如艺术品般精致。
左澜的体温一直很低,此时握着他的掌心也是凉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鱼西的身体却与之相反的开始发烫。
不止脸,连耳尖都泛起红色。
鱼西强装镇定地甩开左澜的手,一板一眼地说道:“那我就挑我喜欢吃的餐厅了。”
说完,他同手同脚地走出办公室。
端着水杯路过的黄一天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大嗓门地问道:“鱼西,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顿了下,他像是想到什么,脸上带上古怪的笑,“我知道了……”
鱼西心里一紧。
黄一天:“是不是左先生也让你工作翻倍,你跟他吵了一架气得脸都红了?”
他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了拍鱼西的肩膀,唏嘘道:“看开点就好。”
鱼西:“……”
黄一天怕不是个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