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洗好澡走出浴室, 推门而出的时候,迎面看到了正站在浴室外等他的古川久弥沙。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站在这里?”
古川久弥沙很无辜:“我也想洗澡啊,身上还溅了血呢, 再不洗澡要馊了。”
降谷零认真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突然一笑:“没有, 很香。”
古川久弥沙:……
她想了想,委婉地开了口:“……我以前和我一个朋友讨论过, 它觉得你29年里从没谈过恋爱,我觉得你29年里起码分了两百个女朋友。”
降谷零:……
“然后呢?”
她推开他,侧身进入了浴室:“现在我觉得它是对的。”
不会撩妹就不要硬撩好吗!
被她推出门的降谷零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吐槽他堪称负值的情话技能。
降谷零摸了摸鼻子:……好吧,以后他可以学嘛。
他坐回客厅的沙发上, 从一旁拿过自己的电脑,开始处理被搁置了一整天的工作。
真神奇,上一次古川久弥沙在他的房中洗澡的时候, 他满脑子都是心猿意马的画面, 根本无心做任何事。
但如今她真的住进了他的家中——他布置的安全屋, 也勉强算是他家吧——在家中洗澡, 他却只觉得……恬淡安宁。
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久, 一切都是这么和谐, 像是本该如此。
他一边做着自己的事, 一边静静等着她从浴室出来, 然后与他交换一个尚带着沐浴液香气的吻。
浴室中是他惯用的沐浴液, 与他平日里的洗衣液是同一类型的香味, 纵使他平日里自己不注意, 但他也知道, 他身上便是那样的味道。
那古川久弥沙用了他的沐浴露, 身上沾了他的味道……
降谷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好吧,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在她洗澡的时候,自己果然是无法好好静心干活的。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他正以为古川久弥沙要从浴室中出来,突然听到了浴室中传来一声犹豫的呼喊。
“零……”
水汽缭绕的浴室中,她的轻呼自带混响,将那声“零”送至他的耳边。
他晃了晃神,走到门口,隔着门问她:“怎么了?”
古川久弥沙围着浴巾,站在门后,磨砂玻璃隔阂着的玻璃门中,只有一个隐约又窈窕的影子若隐若现。
“那个……你有没有宽松一点的T恤或者衬衫什么的,我……随便穿一下,等我的衣服烘干了就还你。”
古川久弥沙捏着胸前的浴巾,也有些犹豫懊恼。
她本来是习惯了随身带个系统,走哪都不用为自己的衣着清洁考虑。
但现在门外多了个降谷零,她又什么行李都没带,突然变出一身衣服来,难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怀疑。
听到了她的请求,降谷零也愣了一下,随即目光一飘,轻轻咳了一声。
“咳……应该的,我这就去拿……抱歉,我之前没注意。”
这套居所他平时也不常来,偶尔带人回来修整也都是男性下属或是同事居多,难免会忽视一些女性的需求。
好在也因为他不常来,衣柜中的衣服几乎都是全新的,他随便挑了一件深色的长款T恤,估算了一下身高,大概能遮到古川久弥沙的膝盖,给她当裙子穿都可以。
他将叠好的衣服拿出来,走到浴室门口,犹豫着敲了两下门。
“我给你放……”
他还没想好放哪,就看到浴室门“哗啦”一下拉开,只露出了一小段狭窄的缝隙,蒸腾的水汽从门中钻出,满目都是白色雾气,丝毫看不清内里的情形。
一直白皙纤细的手臂“唰”一下飞快地伸了出来,精准地从他手中拿过衣服,然后又“唰”地一下缩了回去,“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整个动作持续不过半秒,连降谷零都没反应过来。
他愣在门外,然后又过了几秒,古川久弥沙已经飞速套好衣服,从门里走了出来。
当雾气在她周身散去的那瞬,降谷零意识到,他还是低估了她,或者说……高估了自己。
她带着浑身蒸腾的水汽走到他面前,颊边是被热气晕染的绯色,发丝上挂着尚未擦干的水珠,正滴滴答答地往身上的衣服上滚去。
分明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短袖,但穿在她的身上却犹如盛装一般,毫无美感的设计也变得惊艳起来。
衣服的下摆很长,几乎只露出了她半截小腿,但便是这么一小段的白色,在裹遍浑身的黑色中,显得那么夺目,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周身带着独属于他的气味,套着他的衣服,走到他面前,他只觉得浑身的热气都集中到了脑部,再由神经血脉贯通全身,整个人都被架在了不知名的火焰上烧灼着。
“有吹风机吗?”
降谷零蓦地回神,开口间竟然舌头打了一下结:“有、有的。”
他自己是短发,平时用毛巾擦擦就半干了,几乎用不到吹风机。
他在客厅的储物柜里找了好一会儿,才翻出一个崭新的,看她已经坐到了沙发上查看手机,他拿着吹风机走了过去。
“我帮你吹吧。”
古川久弥沙抬头,愣了一下:“不用,我自己来。”
降谷零摇摇头:“你胸口的伤口看着像裂开了一次,抬手的动作会牵到伤口,不太方便,我来吧。”
古川久弥沙确实因为琴酒的胁迫而强行撕裂了一次自己的伤口,虽然现在已经不太影响行动了,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
她侧过身去,盘腿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
降谷零给吹风机接好电,走到了她身后,一只腿曲起半跪在沙发上,打开了吹风机。
“呼啦啦”的暖风从头顶倾泻而下,熏热的气流一阵一阵地抚过古川久弥沙的发梢与脸颊,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有些惬意的眯起眼睛,发顶传来的酥麻触感甚至让她有些困倦。
平心而论,降谷零的手法十分生涩,显然他没有处理长头发的经验。
好几次指尖穿过发丝的时候,他都将头发勾住,扯得她的头皮微微一刺。
但不疼,她便没有开口。
间歇性的微刺甚至更加有了催眠之意,她在呼啦啦的风声与暖意中昏昏欲睡,到了后来甚至连降谷零什么时候关了吹风机的都不知道。
降谷零看着闭着眼睛在沙发上摇摇欲坠的古川久弥沙,笑了一下,伸手托起她,正打算抱起来。
她却倏地睁开眼,像是惊醒般,强行驱散了自己的睡意:“几点了?”
降谷零以为她睡着了,正想把她抱回床上,见她陡然睁眼,也愣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半。”
她醒来时离她昏迷的时候过去了整整24个小时,他们又一通折腾下来,现在已经快到了旭日初升的时间。
古川久弥沙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那不睡了,你这里有电脑吗?”
降谷零看着她有些困倦的模样,本想劝她再睡会儿,但想了想,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给她翻了一台手提出来。
“好久不用的设备,比不上你自己的,先将就着用。”
降谷零将电脑递给她,想了想道,“你之后就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的设备或者日用品,可以告诉风间,让他准备。”
古川久弥沙边打开电脑边摇头:“我自己准备就好,不用麻烦他了。”
其实设备老旧什么的倒也问题不大,反正她多半是依靠系统在干活,对于系统来说,有一根网线足矣。
降谷零见她一下便沉入了工作,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走进了厨房。
半晌后,他端了一杯黑黢黢的液体放到了她手边。
古川久弥沙看了一眼,以为是他泡的咖啡,便端了起来,喝了一口。
“谢……啊呸呸呸……”
刚入口便被那诡异的味道苦到皱眉,她赶忙放下杯子,随手端起了旁边的杯子猛灌了几口水。
“你给我喝的什么……”
降谷零走到她旁边坐下,语调非常波澜不惊:“感冒冲剂,还有消炎功效——你的伤口反复崩裂,昨天还发了烧,现在虽然好了,但还是喝点药压一下。”
古川久弥沙当然清楚自己的伤势是怎么来的,也非常清楚自己现在不需要喝药。
她苦着脸将那杯东西推远,一叠声道:“不要!太苦了!我不喝!”
降谷零瞟了一眼她端在手上喝水的杯子,提醒了一句:“你喝的是我的杯子。”
古川久弥沙愣了一下,看着手中的杯子,似乎有些心虚,但转念便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亲都亲过了!还不让我喝一口水了?”
听到她这么说,降谷零倏地一笑,然后端起了她那杯感冒冲剂,自己含了一口。
正在古川久弥沙以为他要说什么“我尝过了,不苦”之类的话时,只见他放下了杯子,伸手扣住了她的后颈,含住了她的双唇。
“唔……”
苦涩的药汁从他的双唇间渡了过来,古川久弥沙猝不及防间,直接吞下了一小口,顿时又被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降谷零看着她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将口中剩下的药汁全部渡给了她。
但古川久弥沙已经不再上当,死活不肯咽下去。
降谷零按住她的后腰,不让她避开,贴着她的唇,轻声道:“咽下去。”
古川久弥沙皱着脸摇头,固执地摇头,就是不肯下咽。
降谷零在她唇上轻轻啄着:“你不咽下去,含在嘴里不是更苦吗?”
他低声哄着她:“咽下去,一会儿给你吃蛋糕好不好?甜的。”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哄声还是因为他的蛋糕,古川久弥沙终于“咕咚”一下咽下了药剂,却整张脸都苦成了一团。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和他讨价还价:“……那我要巧克力口味的。”
降谷零被她这幅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好,巧克力口味的。”
他撑起身,将剩下的半杯药推到了她眼前,挑眉看她:“还要我再喂你?”
古川久弥沙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伸手拿过了杯子,乖乖地喝完了一杯药。
然后她把杯子往桌上“砰”地一放,瞪着他:“我的蛋糕呢?”
降谷零再次失笑,“这就去拿。”
说着他走进厨房翻找了一会儿,拿了个蛋糕放到她的面前。
古川久弥沙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真空包装的小蛋糕——就是那种网上卖的、最普通的小包真空蛋糕。
“你骗人!”她扯着嗓子控诉他,“我还以为是你波洛带回来的蛋糕!”
降谷零无奈地看着她,“这两天没去波洛上班,没有蛋糕。”
古川久弥沙“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理他,还不忘伸手,将面前的小蛋糕拨得远了点。
降谷零看着有些好笑,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笑意,他走过去坐下,将她圈在怀中,好声好气地讨饶道。
“明天天亮了给你买好不好?”
古川久弥沙翻了翻眼皮,不依不挠地掰着手指,开始得寸进尺。
“那我要HARBS的巧克力蛋糕,中村藤吉的抹茶蛋糕,Le Musée的向日葵蛋糕……”
降谷零愣了一下,这位男妈妈难得展现出了直男的一面:“……什么什么来着?”
虽然他确实在咖啡店兼职,也对各类甜品的种类有所耳闻,但这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名字,还是砸得他有点晕。
他只沉默了一瞬,便决定将这个难题交给风间:“你把名字发给我。”
古川久弥沙看穿了他的想法,凉凉地瞟了他一眼,“给我买蛋糕这种事,还要别的男人代劳吗?”
她语气有点不善,正在编辑短信的降谷零愣了一下,抬眼瞄了瞄,赶忙放下手机伸手去抱她。
“那我自己去买,别生气好不好?”
见他当真了,古川久弥沙憋不住“噗嗤”一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逗你的。”
她这幅眉眼弯弯的娇笑样子看得降谷零心中一荡,一把将她按入怀中,再度吻了上去。
药汁冲剂的苦涩味道还在两人口中回荡,但他却朦朦胧胧地觉得,这大概就是她说的,那些蛋糕的甜味吧。
直到他察觉到自己有些气息不稳,这才松开唇,将头埋入了她的发丝中,轻轻吸着气。
属于他的沐浴液气味与本身萦绕着她的淡香纠|缠着灌入他的肺腑,让他一时炫目。
“真香……”他控制不住地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是我们的味道。”
他低沉的声音异样地撩人,古川久弥沙心弦一跳,笑了笑,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说……你到底谈没谈过恋爱?”
降谷零这人很奇怪,有时候直男得仿佛像根钢筋,有时候又撩得出其不意,连她都有些难以抵挡。
降谷零听到了她这个问题后,似乎很开心,笑得胸腔都微微震颤。
笑完后,他侧着脸在她的脖颈上吻了吻,“没有,你是第一个。”
听到他的回答后,古川久弥沙眸光一转,“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谈恋爱了呀?”
降谷零直起身,低头去看她,声音中竟还带了些微不可见的委屈,“你说的,不会拒绝我。”
古川久弥沙仿佛看到了一只跳上自己胸口撒娇的大猫,于是她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但我也说过,不会拒绝其他人呀?”
降谷零的眸色深了深,却倏而轻笑,“可你已经拒绝过他们了。”
古川久弥沙一顿。
他的笑意很明亮,是不属于波本与安室透的那种,仿佛溢出光一样的笑容。
“你一直在拒绝赤井秀一和松田阵平……还有那个小鬼,我都看得出来。”
他复又低下头,在她的颈边深深吸气——他似乎很喜欢将她按在怀中,让肺腑之间充满属于他们的气息。
他声调含笑,很有几分笃定:“你骗不过我。”
古川久弥沙顿了顿,到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降谷零确实有些棘手。
他在感情中似乎有些疯狂,却又十分恪守底线。
每当她以为他清醒着时,他的表现似乎都有些疯狂。但当她觉得他被感情冲昏头脑时,他又似乎看穿一切,异常清醒。
这样既清醒又沉沦的降谷零,让她有些摸不透。
但他却仿佛已经看透了她。
这种被人全盘看穿,自己却一头雾水的局面,让古川久弥沙觉得有点难办。
但还没等她说什么,降谷零就再度开了口。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许多顾虑,但我不介意,我可以等。”
他看上去心情轻松又愉悦,这是很难在安室透或者波本身上看到的状态——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再为一向困扰自己的事情忧心。
“以前我觉得我们之间隔得很远,组织、公安、生死……”他的声音有些闷闷地,让古川久弥沙觉得有些不真实,“但现在这一切都奇迹般地再也不是我们的阻碍,那我什么都可以等。”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目光中是独属于降谷零的执拗与坚定。
“曾经我们隔着那么巨大的鸿沟我都没有放弃,现在那一切不复存在,我更可以等。”
等到她放下所有的顾虑,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与他在一起的时候。
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他笑了笑,“我们卧底一向是最有耐心的,不是吗?”
古川久弥沙被他这一连串毫不遮掩的情话打得有些懵,觉得自己该回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好。
她于是长舒一口气,最终决定换个话题。
“……天亮后,把秀一和松田他们叫来吧。”
这话题转得猝不及防,降谷零愣了一下,随即危险地眯了眯眸,声音中仍是带着笑意,却已经微微上扬。
“你在我的身|下,却还想着其他男人?”
古川久弥沙眨了眨眼,笑得很无辜:“……你说不介意的。”
降谷零“哼”了一声,低下身在她的颊边咬了一口。
古川久弥沙发现了,这点上降谷零和琴酒有点相似,都喜欢以“啃咬”来表达自己的心绪。
但不同于琴酒的一心折磨,降谷零只有被她逗得没办法的时候,才会偶尔来这么一两口。
并且他从不用力,像是一只收了利爪的小猫,只是在用并不过分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伸手呼噜了两下身上这只大猫的金毛,柔了语调同他解释道:“我得知道你们的计划。”
既然她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琴酒还没有解决,又有组织这么大一个麻烦摆在眼前。
她现在需要的,是掌握所有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