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久弥沙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松田阵平。
嗯……还是穿着不太正常的松田阵平。
她看着松田阵平这身吊儿郎当的装束, 倒是有些像之前在游戏厅碰到他和高木时候的样子。
松田阵平也在她转身那一秒看到了古川久弥沙,他脸色一变,随后在她惊诧的目光下,上前一步, 一把把她壁咚在了墙上。
古川久弥沙:……??
“哟, 这种地方还有这么漂亮的妞?”
他高大的身躯笼着古川久弥沙, 语调轻浮而随意,被墨镜遮住的眼中看不清神色, 只能看到唇边不羁的笑容。
“怎么样,和爷去喝一杯吗?”
古川久弥沙:……
她想起今天去警局报到的时候, 顺便去搜查一课转了一圈。
佐藤和高木都非常欢迎她的回归, 但是没有看到松田阵平,细问之下才知道他去出任务了。
现在看他这幅样子,她哪还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古川久弥沙很平静地抬眼,直视了眼前这个壁咚她的男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到:“在跟监?”
松田阵平微微一顿,然后得寸进尺地伸手, 挑起了她的下巴,缓缓凑近了她。
他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道:“配合我。”
古川久弥沙想了想,既然他要她配合……
她抬头,看着他一笑,高声回答道:“好啊, 那走吧。”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以为的“配合”:甩对面这个“流氓”一巴掌然后怒气冲冲地走开。
古川久弥沙理解的“配合”:他要和我喝酒,那就去吧。
松田阵平:……这剧本不对吧??
松田阵平被对方拿的剧本惊到, 愣在原地, 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古川久弥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不走吗?”
松田阵平想了想, 他今天的任务其实已经差不多了,本来也正准备收队回去。
但他离开的时候,被跟监的对象大概是若有所感般,对他起了点怀疑,正好他又看到了古川久弥沙,就干脆和她演了一场戏。
在他给自己准备的剧本里,应该是他这个流氓随意调戏了一个路人,然后被路人甩了一巴掌,最后摸着脸颊悻悻离开。
……虽说现在的发展不太对,但至少也能七拐八弯地拐到“离开现场”这个结局。
捋清这一点后,松田阵平适应良好地点了点头,然后轻挑地搂过了古川久弥沙的肩膀,还吹了一声口哨。
“不错,爷就喜欢这么主动的小妹妹。”
然后就在身后目标打量的目光中,揽着古川久弥沙离开了事发地点。
“宿主,后面那个人一直在跟着你们。”
古川久弥沙:……不是吧,演到这份上了还不行?
她低声提醒了一句松田阵平,松田阵平也很无语。
这下好了,立场倒转,跟监的目标反过来跟踪他们了。
他四下看了看,还真被他在路边找到了一家霓虹灯下的酒吧,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搂着古川久弥沙就走了进去。
酒吧中昏暗闪烁的光线照在他们脸上,晃得古川久弥沙有些难受。
松田阵平做戏做到底,直接带着古川久弥沙坐到了卡座上,把她往座位上一按。
身后的目标没有跟进来,松田阵平总算松懈下来,直接靠坐在椅子上,嫌弃地甩了甩满身叮铃哐啷的饰品。
“呼,总算摆脱了。”
他看向对面乖乖坐下的古川久弥沙:“劳动你陪我演这一场戏了,想喝点什么?我请。”
古川久弥沙和系统确认了那人没有跟进来,也松了口气:“没事,来杯柠檬水吧。”
对面的松田阵平挑眉:“来酒吧喝柠檬水?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他拿过桌上的酒水单,翻了两页,问她:“黑麦威士忌(RYE)?”
古川久弥沙一下跳了起来:“不要RYE!”
松田阵平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但也没说什么,又翻了两页:“Gin?”
古川久弥沙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要Gin!”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你还挺挑?”
古川久弥沙掰着手指头给他列举:“RYE、Gin、Vodka、Vermonth……都不要。”
松田阵平对她的挑剔有些疑惑,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又翻了两页,最终把菜单“啪”地一合,敲定了。
“点波本吧。”
古川久弥沙下意识又想拒绝,但想了想自己已经挑了那么多刺了,还是不再拂松田阵平的意思,勉强点了点头。
松田阵平点完了单,身体向前倾了倾,透过桌子去看她,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酒鬼啊,喝酒这么挑剔?”
古川久弥沙摇摇头:“我不爱喝酒,”然后想了想,解释了一句,“单纯觉得不喜欢那几个酒的名字。”
松田阵平:……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有人说不喜欢喝酒是因为不喜欢名字的。
他有些失笑,然后靠回了座位上,盯着古川久弥沙灯光下明灭的模样看了半晌,缓缓挪开了目光。
万千想说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然后蹦出来了一句毫不相关的疑问:“……手怎么了?”
古川久弥沙一愣,看向了自己右手的掌心——她差点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个伤口。
她笑了笑:“没什么,被新打印的文件划了一下。”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你是什么三岁小学生吗?还能被这种东西伤到?”
古川久弥沙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但话题自然引到了这个上面,松田阵平便尽量自然地开了口:“你……去北海道休息得怎么样?——像你这样冒冒失失的,没有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件里吧?”
古川久弥沙想了一下昨天琴酒给他们总结的北海道之旅,堪称尸体与命案齐飞,死亡共意外一色。
她轻咳一声,“嗯,都挺顺利的,没碰到什么事。”
对于松田阵平,就没必要让他知道了,别看他平时衣服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骨子里也有点容易操心的老妈子性格,现在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就别让他担心了。
“真的?”松田阵平有点不信,“你坐一趟飞机都能高空失事,逛一逛街都能碰到珠宝盗窃案,还能顺手查了千里之外东京的案子——你管这叫‘没碰到什么事’?”
古川久弥沙很想为自己叫屈:她也不想的啊!谁让她带了那么多死神在身边啊!!
正巧侍者来上了酒,顺手替他们倒上,古川久弥沙抿了一口,想了想,还是开始大倒苦水。
她从机上杀人案一路吐槽到最后的庄园连环案,期间一口一口地喝着波本给自己润嗓,最后将酒杯在桌子上“嗙”地一拍,总结道:“事实证明,以后出去旅游一定要远离那个叫江户川柯南的小鬼!”
江户川柯南的“死神”属性其实整个警视厅都有所耳闻,毕竟以他为中心的少年侦探团和毛利侦探事务所都是警视厅来做笔录的常客。
……毫不意外呢。
对面的松田阵平听她一口气抱怨了这么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缓缓道:“你是说……你和那个安室透是以‘情侣’的名义住进的那个酒庄?”
古川久弥沙差点一口酒水呛在喉咙口:“……我说了这么一大堆你就记住这个??”
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都抓得一手好重点。
“不然呢?”
松田阵平又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然后晃动着杯子里的酒水,状似不经意地开了口:“你……和安室透是什么关系?”
古川久弥沙愣了一下。
倒不是这问题有多难回答,而是……她似乎已经不止一次被问到过这问题了。
工藤新一问过,赤井秀一问过,现在连松田阵平都来问她。
她都是怎么回答他们的呢?——朋友、同事,还有什么来着?哦,炮|友……
古川久弥沙觉得头有点昏沉沉地难受,不由有些愣神。
“宿主,你醉了。”
古川久弥沙昏昏沉沉的头脑被惊醒:“我这个身体的酒精抗性这么低??”
她来到这个世界才一个多月,还真没有和人喝过酒,也就不知道这个身体的酒量,但这才喝了两杯就有反应了?
边想着她边拿起手边的酒杯,又喝了一口波本压压惊。
系统犹豫了一下,按理来说,它应该及时制止宿主这样不克制的行为,尤其对面还是坐着几枚“不定时炸弹”之一的松田阵平。
但它想到了刚刚宿主走在街上失魂落魄的样子。
系统:“……宿主也不用太紧张,我帮你看着呢,如果出了什么事,或者你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我会把你电醒的。”
就在古川久弥沙和系统对话的这短短时间内,对面的松田阵平不知道把她的“沉默”理解成了什么。
就见他叹了口气,然后仰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说完,他拔开瓶塞,又给自己满上。
古川久弥沙的头脑被酒精侵蚀得有点迷糊:……??不是,等等,你明白什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但松田阵平像是不太希望她开口的样子,古川久弥沙便乖乖住了口,闷声喝酒。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同一张桌上无声地喝酒,灯红酒绿的灯光散不去凝滞的氛围,热闹喧嚣的人流中,只有他们二人沉默着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
最终还是松田阵平打破了沉默,他“砰”地一下将酒杯砸在桌子上,古川久弥沙被这声巨响吓得差点弹起来。
然后就见他倾了身,几乎跨过整张桌子,直直地凑到了她眼前,如此近的距离中,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为什么不选我了?”
他语调很轻,在嘈杂的酒吧中几乎听不清。
古川久弥沙愣了一下:“什、什么?”
他盯着她,口齿清晰地问了出来,“你说过喜欢我,说过爱我,为什么不作数了?”
系统:!!!
系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都不好了,几乎确定了古川久弥沙又掉马了,下意识要把她电醒。
然后它反应过来:……好像没听到清空好感度的提示?
他想了想,决定再观察一会儿。
而古川久弥沙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或者已经被酒精侵蚀地放弃了思考,竟然就这么大着舌头将真心话说了出来:“……因为你太好了。”
系统:……??等等,现在这时候不是应该否认吗!!
它又等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没收到清空好感度的提示。
但松田阵平这样子……感觉是几乎已经确定下她的身份了。
系统难得觉得自己的数据库不够用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那边的松田阵平也愣住了——系统感觉得没错,他确实早就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甚至比所有人都早,早在她去北海道前被他看到点的水果茶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现在他听到古川久弥沙的话,也不知道该哭该笑。
笑她没有否认自己的猜测,哭她居然给了他这样一个理由。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哭笑不得:“我太好了……是什么理由?”
这是什么新型好人卡吗?
古川久弥沙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睁着有些迷蒙的眼,看着他,然后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太好了……你们都对我太好了,我不能……”
然后就开始固执地摇头。
松田阵平不明白:“对你好,不好吗?”
古川久弥沙不理他,只是执拗地在那里摇头,还伸手把凑上前来的松田阵平推得远了点:“你们都太好了……太好了……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
松田阵平:……我不明白,但我有点震撼,她是不是还说了个你“们”?
松田阵平自认酒量还行,至少没有已经像对面这家伙喝得神志不清地说胡话了。
他缓了缓语气,开始循循善诱:“为什么不要对你好?”
在她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他都在自责——他自责自己做的还不够,对她还不够好,他应该在她还在时,对她更体贴、更好的。
但现在她醉倒在他眼前,振振有词地指责他“对我太好了”。
她听清了他这句问话,然后不太清醒的脑子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最终她晕乎乎地得出了答案:“因为……我不值得。”
她带着目的接近他们、利用他们,肆意欺骗、掌控他们的感情,她不值得他们这么对她。
松田阵平皱眉:“说什么胡话!”
他听了她这句话,像是有些生气了,他伸手捧住她的脸,她两颊因为醉酒而泛起不正常的红色,连眸中都闪着迷蒙细碎的水光。
“我不知道你说的‘你们’是谁,但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你更值得我对你好。”
他语气坚定,彷如誓言,“你值得,你是这世上唯一值得的人。”
古川久弥沙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只是执拗地摇着头:“不要,不行,我不值得……”
松田阵平看着她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觉得有点头疼。
但她现在醉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于是他放开了她,拿出了手机。
“算了,你醉成这样,先回家吧,你家在哪?”
古川久弥沙只是睁着醉眼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在她恍惚的眼前打了个响指,想唤回她的神志:“你家在哪?”
古川久弥沙这次听清了,她看着松田阵平,然后再度摇了摇头:“我没有家。”
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家了。
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去挑战酒鬼的神志。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五分钟后,远在东京另一头的安室透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松田阵平的手机号。
由于他现在身份特殊,平时几乎不会和过去的好友联系,松田阵平就是其中之一。
但这么大晚上的,他突然打了自己的电话,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他接听了电话:“喂,松田?”
然后他在电话中传来了嘈杂的乐曲与人声,和松田阵平带着些醉意的声音。
“你女朋友喝醉了,过来送她回家。”
安室透:……
安室透:???
电话那头的松田阵平不顾安室透的沉默,径直报了酒吧的地址,然后等他回话。
安室透在“松田阵平喝醉了耍酒疯”和“松田阵平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原因”两者间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选择后者,相信一下自己的好友。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说的人是谁?”
那头的松田阵平瞬间炸了:“你还有几个女朋友??”
安室透:……
破案了,他是喝醉了在耍酒疯。
*
一个小时后,安室透驾车赶到了松田阵平说的地址,然后在酒吧角落处的位置看到了正在向自己招手的松田阵平。
……和他对面已经喝趴在桌子上的古川久弥沙。
安室透:……真是一点都不在自己意料之外呢。
他走上前去,和松田阵平打了个招呼,然后开了口:“怎么回事?”
安室透的目光扫过桌面,在那瓶波本酒上停了一瞬。
松田阵平等他的时候,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他坐在旁边喝着柠檬水,言简意赅地总结了前因后果。
“……结果我没想到这人酒量这么差,两杯下去已经神志不清了。”
松田阵平记忆中的“她”虽然不是什么千杯不醉,但也没有酒量差到这个地步,所以一开始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继续道:“我想问她家在哪,但她醉得只会嚷嚷——”
松田阵平触发了“家”这个关键词,对面卧倒的古川久弥沙又开始了,“家,没有家……没有家……”
松田阵平耸耸肩:“——这句话。”
安室透看了一眼软在桌子上的古川久弥沙,叹了口气。
松田阵平不知道,但他却是清楚的。
对古川久弥沙来说,组织为她准备的那间公寓,或许对她而言,确实不是她的“家”。
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将自己的真心话吐露出来。
安室透上前扶起古川久弥沙,然后招呼了旁边的松田阵平:“一起走,我先送你回去。”
松田阵平摆摆手:“我就算了,我又没醉成她那样,找得到回家的路。”
安室透皱眉,直接伸手将他拎了起来:“废什么话,走了。”
就这样,安室透一手古川久弥沙一手松田阵平,将两只醉鬼一路提溜去了停车场。
他先将古川久弥沙在后排安顿好,然后看了眼副驾驶的松田阵平:“还是老地方?”
松田阵平“嗯”了一声,歪在了副驾驶上,不太想搭理他。
安室透将车开上了路,正巧后排的古川久弥沙歪歪扭扭地翻了个身,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了什么。
他在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后排,尽量将车开得稳当了一些。
一片静默中,安室透开了口:“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回你家?”
如果他没记错,松田阵平告诉过他,当初古川久弥沙发高烧的时候,松田阵平就把她带去过自己家一次了。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上次是迫不得已,这次是她喝醉了。把一个喝的烂醉如泥的女人拐回家,还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全程目睹一切的系统:……得,又来个道德标准这么高的正人君子。
安室透叹了口气:“我不是她男朋友。”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但她没有否认。”
安室透得承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内心是升起一阵隐秘的欢喜的。
但须臾便被他压下,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她现在这个状态,就算她否认了,你信吗?”
松田阵平回答得不假思索:“她说我就信。”
安室透:……算了,他和一个恋爱脑的醉鬼较什么真。
他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时机,便想再次和松田阵平强调一句“离她远点”,但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后座烂醉如泥的古川久弥沙,还是没有开口。
他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醉得神志不清,听不到任何话了。
万一她从他和松田阵平的对话中听出了他们的关系,反而会牵连松田。
他于是安静地闭嘴开车,然后一路将松田阵平送回家,松田阵平下车的时候多嘴了一句:“送她安全到家后和我说一声。”
安室透应下,然后就见松田阵平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敲了敲他的窗。
安室透把车窗降下,就听到对方凶狠地补了一句:“不许乘人之危!”
安室透:“……行了,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