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久弥沙对于灰原哀良好的世界观适应性表示惊叹。
按理来说, 身为一个站在科研潮流顶尖的科学家,对于这种“死而复生”的反科学事件,怎么着都该是报以怀疑态度才是。
……连自己当初最开始绑定系统的时候, 都花了好长时间去熟悉自己被刷新的世界观。
但灰原哀适应得非常快,甚至不需要任何说服佐证, 就兀自对此深信不疑——虽然古川久弥沙本身的存在就是最有利的“佐证”了……
但灰原哀只是淡定地喝了一口饮料, 然后平静地开口。
“龙骨山上的北京人不会理解他们视为‘神明天赐’的火种, 在今天可以被一个小小的打火机控制, 埃塞克牛顿无法想象没有翅膀的人类有一天可以自由地乘风上天, 哥伦布不会想到他穷尽一生没丈量完的地球如今环绕一周只要不到48个小时——今天的神学, 就是明天的科学。”
古川久弥沙:……不愧是18岁就获得药学博士学位的天才科学家, 振聋发聩的言论。
某种意义上, 系统的存在确实是另一种“科学”。
但古川久弥沙没有兴趣和她探讨这种高精尖科学, 她更想知道在“旁观者”眼里,她第二世的存在是怎么被“解释”的。
系统曾经说过, 它调查了这个世界的所有网络, 都没有出现丝毫她前四世身份的资料与线索——在这点上她愿意相信系统,这么浅显明了的事情它不会搞错。
她在组织中也查探过,组织这几年间确实没有出现过另一个“纳塔菲”。
换句话说,在这个世界里,确实不存在她第二世的人物。
“大部分人的记忆被‘清洗’了。”
他们找了家街角的咖啡店坐下, 在隐蔽的角落中,灰原哀这样解释道。
“你的存在像是被人为抹去了一样,几乎所有人都不记得你, 你的一切资料、记录也都在一夜间消失, 找不到任何踪迹。”
这和系统说的差不多, 古川久弥沙咬着吸管, 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记得?”
灰原哀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我比较喜欢你?”
……不要顶着这样一副表情说这种肉麻的话啊!你这表情看着更像在说“因为我想杀了你”啊!
古川久弥沙得了便宜,决定卖个乖,她嘿嘿一笑:“嘿嘿,我就知道志保酱对我最好了~”
卖完乖后,古川久弥沙终于把话题扯到最重要的问题上:“那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记得我吗?”
灰原哀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没有。在你走后,我试探了组织内外所有与你有过交集的人,但他们都不记得你的存在。”
古川久弥沙刚想松一口气,就听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有一个人我没试探过,在你‘走’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所以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你。”
古川久弥沙想想就头疼,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谁?”
灰原哀看出了她在装傻,无情地戳穿了她:“你说呢?”
古川久弥沙:……
灰原哀任她自己一个人泄气了一会儿,然后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开了口。
“所以,你们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古川久弥沙就咬牙:“赤井秀一利用我的身份进入组织,被组织发现后叛逃,走之前给了我一枪。”
灰原哀捏着杯子的手一顿,还真是这个原因?
“你……死在了他的手上?”
古川久弥沙脑中飞转,构思了一套可以将系统与攻略的存在抹去,又能解释的说法。
“我有没有真实死亡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在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是‘古川久弥沙’了。
“应该说,我有‘古川久弥沙’的全部记忆,相反,我作为‘纳塔菲’时经历的事情,更好像是我打盹时做的一个梦……我记得它,但我很清楚,我不是‘她’。”
这样的说法听上去十分不科学,但反正这件事中没有任何科学的地方,她怎么胡诌都不过分。
灰原哀果然也没有任何怀疑的地方,信服了她的说服,甚至表示了赞同:“你要这样说的话……确实很像一个‘梦’,对我来说也是。”
古川久弥沙问了关键的一点:“那既然在我们的‘现实世界’并没有我的存在,诸星大,或者说赤井秀一是怎么加入组织的?”
灰原哀想了想:“就是很普通地被组织看中了能力?在‘现实’的记录里,赤井秀一不是靠任何人进入的组织,只是被组织看中了能力,然后一路晋升,获得代号……然后还是像‘梦里’那样,在一次关键任务中暴露,叛逃了。”
古川久弥沙愣了一下,这个世界中没有宫野明美的戏份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灰原哀一眼,斟酌着问道:“那你的姐姐……”
灰原哀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为何她会问到宫野明美:“去世了。她想带我脱离组织,琴酒答应她完成十亿元抢劫案后可以让我们走,但她成功后,还是被琴酒杀死了。”
古川久弥沙有些糊涂了,听上去这个世界中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还会想要脱离组织,去完成劫案?
“那你知道……你的姐姐为什么会想要带你脱离组织吗?难道是被什么人劝服的?”
灰原哀摇了摇头:“不,从很多年前开始,姐姐就一直想让我脱离组织了——哪怕是在‘梦里’也是一样,她从来都不觉得组织是个好地方,一直在寻找离开的方法。”
古川久弥沙有些明白过来:“系统,所以宫野明美的命运是注定的,和赤井秀一没有关系?”
“听上去是这样的,或许在其他他们两个有关联的世界线里,赤井秀一只是一个激化因素,他的存在更让宫野明美坚定了离开的信念,但不管有没有他,宫野明美最终都会做下这个决定。”
古川久弥沙叹了口气,本来她还以为,宫野明美只要不和赤井秀一产生交集,就可以摆脱死亡的命运……
她有些失落,但转念又想起了系统刚刚说的话,她看向灰原哀:“那你知道赤井秀一现在……”
灰原哀知道她早晚会问起这个人,但却没想到赤井秀一的优先度这么低,甚至排在了明美姐姐的后面。
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委婉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他的下落后……会怎么做?”
如果是要旧情复燃、重修旧好什么的……那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选择给恋爱脑的对方一巴掌,把她打醒。
古川久弥沙没有隐瞒,非常直白地回答:“还给他一颗子弹。”
灰原哀:……
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古川久弥沙并没有恋爱脑发作,但是却发展向了另一个极端的方向。
灰原哀想了想,还是回答道:“自从我脱离组织后,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关于那个人的身份……现在一切也只是她的推测,看古川久弥沙对赤井秀一记恨的样子,还是先瞒下不说吧,万一他们搞错了人,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古川久弥沙没有注意到灰原哀的犹豫,她只是在思考系统说的赤井秀一“假死”的事。
她穿越前的剧情看到了红与黑系列就没有看下去了,印象中只记得赤井秀一死在了组织内鬼基尔的手上,但系统现在说假死……也就是说那场死亡是赤井秀一和水无怜奈的演戏?那真正的赤井秀一去了哪里?
古川久弥沙没有指望一问三不知的系统——这人工智障连对方脸上有没有人|皮|面|具都看不出来,更没法指望它追踪别人的真实身份了。
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赤井秀一假死后直接回美国了,不再掺和柯南主线的事。
……但这在这个柯学的世界里,这个假设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灰原哀看着古川久弥沙纠结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会想要知道赤井秀一的下落,然后……追杀他吧?”
看她对赤井秀一在意的态度,再加上刚才那句话,很难让灰原哀不往这方面想。
古川久弥沙很吃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灰原哀:……?
古川久弥沙的语气很平和:“对于我而言,和赤井秀一的交集只是在‘梦里’在一起过,他虽然背叛了我还杀了我,但那已经是‘梦里’的事了。我现在是古川久弥沙,不是梦里那个‘纳塔菲’,我有自己的性格经历,我有自己的目标与想做的事,不至于为了梦里的那点记忆把自己搭进去。
“我会打听赤井秀一的下落,也只是想着如果恰好知道的话,可以给自己报个仇,但我还没有牛角尖到要全世界追杀他的地步,他出现,那我正好报仇,他如果不出现,那我就过我自己的生活,也绝不再会被他影响——毕竟不值得。”
灰原哀总算松了一口气。
毕竟曾经的纳塔菲对诸星大的情谊,整个组织都有目共睹,也所以最后才会传出两人私奔的流言。
她无法想象对方在得知被自己的恋人背叛时的心情,生怕“梦中”的爱恨延续至今,影响古川久弥沙的正常生活。
但现在看来,赤井秀一在她的记忆中根本占不了多大的一席之地,更别提让她日思夜想地在意了。
——“爱”的反义词并不是“恨”,而是“不在意”。
说完这通话,古川久弥沙放下手中杯子:“好了,敞开天窗说亮话到此结束,我们去干正事。”
灰原哀疑惑道:“什么正事?”
古川久弥沙嘿嘿一笑:“当然是看哀酱穿裙子啦!”
灰原哀:……
*
灰原哀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任由古川久弥沙带着她扫了商场中几乎所有童装店,然后顶着一张死鱼脸看她捧着花痴脸尖叫。
“啊啊啊哀酱穿这件真是太可爱了!”
“啊啊啊这个蝴蝶结配上哀酱的脸杀我!”
……
灰原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幅样子如果在美国,是要被FBI敲门的。”
她看着古川久弥沙的样子,做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为什么当年在组织中明媚阳光的天使小姐,会长成现在这样一幅残念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对方已死,所以自己在回忆里给她带的滤镜太厚了吗?
灰原哀开始深刻反思自己的眼光。
古川久弥沙却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毕竟这里是二次元柯学世界的霓虹。
最后两个人拎着十几个袋子的衣服满载而归的时候,酒店大堂的时钟已经敲响了晚上十点的钟声。
被折腾了一下午的灰原哀打了个哈欠,十分嫌弃地拎起了那些袋子,回了自己的房间——并且一再表示这些衣服自己拿回去也绝对是压在橱柜深处,永远不见天日的那种。
古川久弥沙毫不介意,笑得一脸惬意地送她回了房,转身敲响了安室透的房门。
——她可没忘记自己说了今晚要去找他。
“叮咚——”
门铃只按响了一次,门便“吱嘎”一声开了。
率先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尤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水汽。
门后的安室透只穿了一件清凉的白色背心,大片的小麦色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健实的肌肉上挂着欲坠未坠的成片水珠,浸湿了他薄薄的背心,偾张的肌肉线条被勾勒得若隐若现。
他浅金色的发梢尚在滴水,丝缕不听话的短发贴在颊边耳廓,显出几分凌乱的美感。
安室透来开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美人出浴,新鲜可口。
……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瞬间滞住。
古川久弥沙的目光定在安室透头上的毛巾上,缓缓开口。
“安室君,可以快点擦干头发吗?你发丝上的水滴甩到我脸上了。”
安室透:……
说实话,安室透在开门出来的时候没想到门外会是古川久弥沙,他还以为是他刚刚叫的客房服务。
如果知道外面是她的话,他是不会这幅“衣冠不整”的样子出来开门的——虽然安室透无法否认自己心中对古川久弥沙的好感,但还不至于在对方前来讨论正事的时候,做出疑似“色|诱”的行为。
但是,既然这一切已经发生了,他确实以这样一幅刚刚出浴的打扮出现在了古川久弥沙面前……
……他也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句话会是让他擦头发。
安室透活到二十九岁,第一次对自己被无数人夸过帅气的颜值产生了怀疑。
……身材也是。
古川久弥沙看着比自己还诧异的安室透,出声提醒了他:“不请我进去吗?”
安室透回过神,侧身把她迎了进去:“……请进。”
古川久弥沙走进了安室透的房间,那是与自己房中布置一样的豪华套间——安室透向来不吝在这种地方薅组织的羊毛。
她听到安室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抱歉,古川桑等一下,我去吹一下头发。”
古川久弥沙淡定地点了点头:“请便。”
听到对方走进卫生间,打开吹风机的声音后,古川久弥沙往沙发上一坐。
“草草草草系统啊啊啊啊要命啊啊啊——”
系统:“……”
“开门第一眼出现个刚刚出浴的美男这踏马是要吓死谁啊啊啊啊啊——”
古川·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抖如筛漏·久弥沙捂住自己发烫的脸:“他故意的吧?故意的吧!!谁会穿成这样出来给同事开门啊啊啊!!”
系·恋爱脑·统难得地人间清醒:“有没有可能他也没想到门外是你……”
“那他这幅样子是想色||诱谁??”
系统:?这是关注的重点吗??
“宿主,你不是不喜欢安室透来着吗?”
古川久弥沙回答得理直气壮:“我的心不喜欢他,但我的肉|体和眼睛对帅哥毫无抵抗力!”
系统:???不要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不容易过审的台词啊!!
门口再次传来的门铃声打断了古川久弥沙和系统的对话。
门铃响了几声,卫生间的吹风机运作的“哗哗”声响没有停下,大约是安室透没有听到。
古川久弥沙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酒店服务生。
见门里站着一个女生,对方愣了一下,但很有职业素养地没有说什么。
服务生将手中端着的餐盘递给了古川久弥沙,然后笑着道了晚安。
古川久弥沙一头雾水地端着餐盘回房间,恰好碰到吹干头发走出来的安室透,身上也换上了日常的家居服。
“安室君没吃晚饭?”
安室透从她的手中接过餐盘,放到了桌子上:“古川桑今天中午没怎么吃东西,下午和晚上又消耗了这么多的体力,点份宵夜边吃边说吧。”
古川久弥沙震惊于安室透表现出来的同事爱,低头一看,确实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才出来几天,连自己的口味都摸清了吗?
她还没回过神来,安室透已经走进了套间内的小厨房,拿了水壶开始烧水。
“古川桑不爱喝咖啡,那来杯红茶吧?”
古川久弥沙回神:“啊,好的。”
“牛奶还是柠檬片?”
“……牛奶就好。”
房中于是响起了壶中沸水咕噜咕噜的煮茶声,倒是给静谧的房间平添了几分安逸的氛围。
安室透穿着随意的居家服,站在厨房中,拿着水壶将茶具冲洗一遍,而后放入茶叶,冲入热水,静置等待茶香散发。
他是个做任何事都专注着做到最好的人,连执壶的手势都能做得与专业人员分毫不差。
这是古川久弥沙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起安室透,她这才注意到,他的瞳色浅灰,但仔细看去又沉淀着几分湛蓝,与他浅金的发色一样,是混血的标志。
他就这样站在厨房中,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动作,仿佛现在天底下最大的事就是替古川久弥沙泡茶。
古川久弥沙垂眸,尝了一口盘中的料理。
……很美味。
须臾片刻,安室透的红茶也泡好了,他端着盘子坐到古川久弥沙对面,给她递上茶杯与小盅牛奶。
古川久弥沙道了谢,而后犹豫了一下,将面前的料理推到了一边。
安室透看到她的动作:“不好吃吗?”
古川久弥沙摇摇头:“很好吃。”
——就因为美味,所以才需浅尝辄止,不容沉溺。
她没有对安室透多做解释,只是抬头向他笑了一下,开口说正事:“安室君为什么要带着柯南君一起去酒庄?”
这本该是她质问的语气说的话,但被前面的事搅了一下,问出口时已经十分心平气和。
安室透喝了一口茶,也很平静地回答:“现在处在敏感时期,带着小孩的组合更容易让对方不会起疑。”
是这个道理,但前提这个孩子不是工藤新一。
古川久弥沙想了想:“但柯南君只是个孩子……”
安室透看了她一眼,像是明白了她的顾虑:“古川桑是在担心柯南君的安危?”
古川久弥沙:……不,她是在担心这孩子给他们捣乱。
但安室透却觉得这个思路确实很符合自己心中对古川久弥沙的了解,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古川桑放心,我会负责照顾好柯南君的。”
——虽然那个孩子并不需要照顾。
两人心中同时想道。
看安室透这幅去意已决的态度,古川久弥沙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让他将下午没有给完的资料继续给她看。
安室透将调查到的酒庄住客名单与资料交给她。
两人将厚厚的那份资料研究完时,时钟已经指向了深夜的十二点过。
古川久弥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站起身,翻开自己的随身提包,打算拿着房卡回自己房间休息。
“那古川桑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开山路去酒庄……你怎么了?”
安室透看着古川久弥沙僵在一旁的动作,疑惑地开口。
古川久弥沙僵硬地抬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的房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