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久弥沙这才想起, 昨天她和冲矢昴发短信的时候,随口和松田阵平说过一句今天要出去喝咖啡。
……但古川久弥沙的直觉告诉她,松田阵平问出这句话的本意, 并不是想听她评价咖啡好不好喝。
毕竟她在那句话最后还脱口而出了一句对方是个帅哥。
古川久弥沙的直觉还告诉她, 这两天松田阵平的表现非常奇怪——那是系统这种人工智障生物无法理解的、非常玄学的“直觉”。
……当你根本没有费心去攻略一个人, 但对方对你的初始好感却异常地高的时候……
古川久弥沙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样,但这对她而言是件很麻烦的事。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她的前任——前任攻略对象也是前任。
古川久弥沙看着眼前的松田阵平,心中一顿,有了应对之策。
她微微垂眸,唇边勾起一个半是羞涩, 半是欣喜的笑容,声音出口,尚带着微微的甜意。
“嗯, 咖啡很好喝。”
回答仍旧着落在咖啡上,但旁人一看就知, 她会露出这副表情可不是因为咖啡。
松田阵平看着眼前这位少女含羞带怯的模样, 突然就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古川久弥沙的这幅样子……他倒是有点眼熟,那是在不久前他们在搜查一课, 刚被佐藤介绍互相认识的时候。
那时松田阵平问她为什么前一晚用那么惊骇的眼神看他,她也是这一副颊若桃李、眸蕴星灿的模样, 微微低头, 甚至说话时还紧张地打着磕巴,说她早就听说了他的名字。
如今没过几天, 他就再次看到了她的这副表情——却是在她提起另一个男人的时候。
松田阵平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但总之并不太美妙。
如果是“她”……
“记忆”中, “她”的眼中从未出现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她”的喜爱热忱真挚, 如一团燃着火苗的小太阳, 照亮他的坎途,温暖他的归路。
松田阵平自认不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但一旦想到自己不再是那人眼中的唯一,不再是那团温暖真挚的艳阳唯一笼罩的存在……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将心中不合时宜的想法缓缓压下。
一切还没有定论。
他于是扬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这样吗?那古川不如给我推荐一下那家店?以后搜查一课的下午茶又多了一个选择。”
古川久弥沙自然不会拒绝,她将咖啡店的名字和地址发给了松田阵平,还很是俏皮地眨眨眼:“那松田警官下次点下午茶的时候告诉我,我也来蹭一杯。”
“没问题。”
松田阵平看着古川久弥沙转身朝工地走去,缓缓吐出心中一口浊气。
另一边高木正拎着一个塑料袋小跑向松田阵平,将袋子里的罐装咖啡递到了他面前。
“松田警官,咖啡。”
松田阵平听到“咖啡”两个字,眉尾一跳:“不用了。”
高木奇怪地“诶”了一声:“这是松田警官最喜欢的那个牌子,是目暮警官请客……”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从高木手上拿过那瓶罐装咖啡,重新扔回袋子里。
“不用了,谢谢。”
说罢,他就回身走向工地,只留下高木愣在原地,看着袋子里的咖啡,一幅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末了,高木像是想到了什么:“啊,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古川警官?松田警官要不要给她也送一杯咖……”
松田阵平脚步一停,声音中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一字一顿地:“不、喝、咖、啡!”
*
工藤新一在听到灰原哀说出那句“记忆偏差”的那一瞬就变了表情。
灰原哀却因为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微怔,没有看到工藤新一的反应。
“记忆偏差”……是的,他当然经历过。
那个在他记忆中鲜活的人,却并没有存在于其他人的生活里。
工藤新一分明还记得那个她转学来的春日,记得一切与她经历过的点滴,记得她垂首弹琴时发侧的弧度……甚至,他还记得当年在新闻中听到那个案件时,那仿佛天崩地裂的坍塌感。
他曾经为此颓靡了一段时间。
但当他回过神来,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学校的同学老师不记得她,一起去养老院照顾过的老人不记得她,甚至连他记忆中她曾经的“家”,也彻底改换了门面,住着完全不同的人。
整个世界都颠覆了,像是被无法违抗的高纬力影响着,将属于那个人的一切存在都干脆利落地抹除。
他曾想,如果不是她于自己的意义如此刻骨铭心,是不是自己也会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会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上。
他甚至找不到地方缅怀祭奠,所有一切都变成了工藤新一一个人的独角戏,戏曲落幕,再无踪迹。
可她存在过,那般刻骨铭心地存在过。
工藤新一是一个非常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曾试图说服自己,或许她的存在是被“人为”抹去的。
消失的家庭,可以是搬迁。失忆的相关者,或许是被封口。
他用尽所有他引以为豪的侦查手段,却最终没能得到任何符合逻辑的答案。
无计可施之时,工藤新一自嘲地想——她总是这么一个挑战他的信念三观的存在。
她的死亡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善念”上。
她的消失又如同利剪几乎粉碎他的“唯物”观点。
时至今日,他早已分辨不清自己对于她的感情。
少年人朦胧的感情糅杂着无边的愧疚与后悔,最终又被身为侦探本能的好奇心与探究欲点燃,在他心中一火燎原,再也无法熄灭。
那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藤,工藤?工藤新一!”
灰原哀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你在听吗?”
工藤新一回神,抱歉一笑:“抱歉,走了个神,灰原,你继续。”
灰原哀摇了摇头:“不,也没什么好继续的。”
她一向不喜欢将没把握的事情宣之于口,刚刚脱口而出那句“记忆偏差”已经是心神震颤下的失误。
再多的,便需要求证了。
至于求证的方式……
灰原哀将目光定向窗外,看向了隐在夜色与灌木中的工藤宅。
*
安室透觉得自己自从遇上古川久弥沙后,似乎头疼的次数便变得尤其多了起来。
他看着晨光中携手而来的一对男女,咬紧了后槽牙。
郎才女貌的佳人携手同游的场景总是赏心悦目的——前提是那两个人不是组织成员纳塔菲和他的警校好友松田阵平。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一大清早,松田阵平和古川久弥沙会一起出现!两个人还都一幅睡眠不足的样子打着哈欠!
凶杀案的接警人应该确实是搜查一课吧?为什么二课的纳塔菲也在!
不是吧不是吧,松田你这家伙不会是中了什么套路老掉牙的美人计吧?
安室透咬牙切齿地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松田阵平神色如常地打了个招呼:“早,安室先生,是你刚刚报警,在堤无津川河中发现了一个疑似裹尸袋的塑料袋是吗?”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这才能稳住声音:“是的,我今天晨跑的时候,发现河中央飘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一个成年人的大小,袋子扎口处像是有人的长发露出来……就报警了。”
说罢,他看向古川久弥沙,微微一笑:“古川警官也来了?我记得这好像是……搜查一课的工作?”
古川久弥沙本就因为熬了一整个通宵而有些火气上头,大清早还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波本恼人的嘴脸,当即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但表面自然还是要和和气气的:“安室先生发现的这个塑料袋……很有可能与我们正在查的一个案子有关。”
安室透一怔,平下心来再度将两人打量了一遍,这才发现这两人身上风尘仆仆,确实像是查了一晚上的案子。
只是这满身散不尽尘土的模样……这是去查什么盗|墓案了吗?
松田阵平看着安室透狐疑的眼神,开了口解释:“昨晚在机场路西侧的建筑工地上发生了一起恶性伤害事件,有个少年被活埋在了地下,我们怀疑那个案子不简单,就连夜搜查了周边的土壤。
“今早接到你的报警,我们注意到工地旁边的河道与堤无津川河是相通的,觉得可能会和我们查的案子有关,就过来查看一下情况。”
古川久弥沙听着松田阵平在旁边陈述案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松田警官,你们很熟吗?”
安室透的脸色瞬间一变,抢在松田阵平先前开口:“久司警部的案子中有一面之缘,古川警官不记得了吗?”
换言之就是不熟了。
古川久弥沙揉着眼睛朝河岸边走去,边嘟哝:“既然不熟,你那么自觉地和他汇报案情做什么,他只是毛利先生的弟子,又不是毛利先生本尊在这里。”
松田阵平噎了一下,一整晚的工作还没喝咖啡提神的后果,就是此刻头脑已经有点不清醒了。
他捏了捏眉心:“习惯了。”
突然,他被他隐匿身份的好友拉住,他回头,就看到安室透——不,降谷零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松田,你和那个女警官,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