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想象中的要容易, 也更为顺利。
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白纸,看起来与普通的纸张别无二致。
“这就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书」?”太宰治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挑剔, “看起来跟普通的纸没什么区别嘛。”
他伸出手拿起那一页纸,纸张入手的触感有些奇异, 像是触碰上了更为虚无又肃穆庄严的东西。
「人间失格」被动触发, 白色的浅光在指尖闪烁了一下又很快平息。
眼前似乎恍惚了一瞬间, 像是窥见了众多重叠的、类似于镜面一样的世界交叠在一起, 但又人影幢幢看不真切, 像是幻觉一样。
青木言只见太宰治脸上露出某种愣怔, 随后又放下了那张纸, 淡淡地说道:“确实是「书页」。”
青木言:“?”
这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被迷茫包裹的青木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碰了碰那张纸, 除去触感有些奇异之外, 也没有其他特殊之处。
他们两个人凑在一块对这张纸轮番观察,最后青木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他不确定地看向正准备悄悄试试能不能把「书页」折叠成纸飞机的少年, “太宰, 这好像已经过两分钟了吧?”
这句话让太宰治动作微顿,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那只老鼠比想象中的要敏锐。”
“他们会从其他路线逃掉吗?”青木言目光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子。
呜咽的夜风带来远处癫狂人们的零碎言语,想要在无序混乱的城市里需要寻找一支乱窜的团伙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除非他们有直升机能够从天空上离开,否则想要从窃取到「书」的异能特务科去往码头通过走私船离开横滨, 就只能从这一条路走。”太宰治唇边的弧度带着几分阴郁,“老鼠们喜欢的下水道我已经全部封死了,等他们打通下水道的路, 大概已经天亮了吧, 你的那个造物也该吃饱死掉了。”
“你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一样。”
青木言感觉自己腿都快蹲麻了, 他看了眼自己干干净净的衣服, 伸出手试图把太宰治脱下来的外套铺在地上坐。
“在你被那个魔术师带走之后,我可做了很多工作哦。”太宰治注意到对方的动作,他立即拽住了自己外套,顺带拽住了对方手腕。
在青木言疑惑的视线里,太宰治露出一个笑容,“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什么?你是指那些人迟迟没有出现吗?”青木言很快反应过来了。
他面色忽然一变,反客为主拽着对方开始跑。
太宰治一边跌跌撞撞地跟着跑,一边颇有闲心地说道:“其实这种情况也在计划之内,只不过这是最糟糕的可能性,啊……当然,这种‘最糟糕’建立在有狙击手的情况下,因为我们一旦离开那个位置开始逃就会暴露在射程里,说起来也是呢,毕竟他们都是被洗脑了的棋子,会用这种疯狂的举措确保费奥多尔计划的万无一失也很正常,也许是把你救走引起他的焦虑了吧……”
“你看起来游刃有余……”青木言跑的气喘吁吁,耳边听见对方这样一大串话,当即停下脚步把对方往前面一推,“你背着我跑,身为港口Mafia一员,你身体素质肯定会比一个天天坐在画架前的画家要好吧?”
太宰治像是被呛到了一样咳了好几声,最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什么?青木君难道没有听说过我是港口Mafia里体术最弱的传言吗?”
没等对方出声,他察觉到了什么,回过身看向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巷子,有什么东西被人从巷子里面用力抛了出来,零零碎碎的落在地上,轮廓在昏暗的环境下模糊不清。
太宰治的嗓音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同传入青木言耳畔,“而且,这个距离已经够了。”
最糟糕的可能性就是这两支队伍之间有联系频道,不用通过费奥多尔的实时传话和命令,也许费奥多尔之前下达过命令,如果没能联系上前面的人就等同于有陷阱,并且给出了解决方案之类的命令,所以在前面的人进入到画中失去联系后,后面的人才会选择用炸弹探路。
如果对方安排了狙击手故意在之前没有开枪,而是在他们起身远离巷子口时才开枪,那他们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从他们还活着的情况来看,费奥多尔居然真的没有安排狙击手。
但是这个距离明显不够……如果太宰治真的在巷子里装了炸弹的话,极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大爆炸。
青木言不放心地又往后挪了几步。
太宰治没有注意对方的举动,他目光紧紧盯着巷子口的方向,心底推算着时间,在巷子口处似乎被投射了影子的那一刻,他果断按下怀里的控制器,随后拉着青木言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比之前更大的热浪与爆炸声袭来,背后皮肤感知到一片滚烫的温度,连带着感觉头发都要燃烧起来。
两个人被气浪掀翻一头栽进了不远处的绿化带里,现在的植物已经变异疯长,说是绿化带更像是原始森林的灌木丛,枝叶带着凌厉的弧度与扭曲的形状。
但是与看起来格外恐怖的外表不相符的是,那些枝叶一碰就碎,像是干燥被抽干水分与生命力的枯枝一样。
所以两个人并没有受伤,只不过头发里都掺杂上了零碎的枝叶残骸。
“不是说距离够吗?”青木言伸手剥下头发里的草叶,瞥向另一边还没能从绿化带里挣扎出来的少年。
“唔……躲过他们的炸弹距离够了,躲过我事先安装的就不一定了。”太宰治上半身还在灌木丛里,但声音却顽强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他两条修长的腿在半空中蹬了两下后,终于把自己拯救出来了。
“差点闷死,里面的空气真难闻,像是臭氧的气味。”太宰治坐在绿化带旁边缓了一会儿,才看向那个逆光站在一旁的少年。
后者正看着天空中的那个巨大眼球发呆,眼球表面似乎已经有了很多裂纹,但在一圈接一圈的环形物体的旋转下又有些模糊不清,像是扭曲的空间展现出光污染产生的幻觉一样。
“祂快要裂开了。”太宰治顺着对方视线看了一眼,笃定地说道。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青木言收回视线,望向已经被炸掉旁边两栋建筑的小巷。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巷子了,两边的建筑从底部坍塌,碎石完全把原本的那条狭窄通道堵住。
按照最初想法,原本两批人都拉进画里是最方便的,但是他们之间毫无信任,合作也透着试探与表面,因此在太宰治同意第一批拉进画里时,他也会同意太宰治第二批用炸弹。
只不过现在看起来不用炸弹不行,在第二批十分警惕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办法靠近,被对方炸飞倒极有可能。
太宰治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两把铲子,热情地分了一把给青木言,“来享受挖宝的快乐吧,青木君。”
“……”
青木言看了看手里的铲子,又看了看完全被石块覆盖的废墟,“你最好知道大概位置,不然回头等费奥多尔接收到被白雾延迟的通讯,大概会立刻派人来把我们炸飞。”
“放心啦,我保证我们一个小时之内绝对能挖到,如果他派人来,我们就故技重施把人困在画里好了。”
太宰治语气欢快,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完成守护横滨的任务,还是因为坑了那只老鼠一把。
毕竟之前他们都被对方带着走,那种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要做的憋屈感,也是时候该让费奥多尔体验一下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像是随口一问一样,“说起来之前被收进画里的人怎么样了?”
“当然是死了。”青木言奇怪地看了一眼对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似的,“如果没死的话,我也不能那么快拿到「书页」,毕竟你知道的,那些人都以费奥多尔的命令优先,他们都会誓死保护「书页」。”
“啊啊啊……也是。”太宰治一边挖一边似不甘心地嘀咕,“我还在想那些人还活着的话,也许能够通过某种手段给费奥多尔传递错误信息呢。”
青木言叹了口气,“可惜已经死了,活着的话太麻烦了。”
太宰治侧头看了一眼那个专心致志挖「书」的少年,后者脸上神色平静,说出这番话时的情绪跟在说今天天气一样,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透着非人的冷漠与薄凉,似理性至极。
但艺术家都是感性的才对。
青木言身上总是会出现这种让人觉得矛盾又虚假的气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既然如此,那之前挑断你手筋的那些人应该也死了,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会放过他们的类型。”
青木言闻言神色有些无奈,“你现在不会又要说我骗你的事吧?这样的话小心我罢工不挖了。”
“怎么会?”太宰治像是被冤枉了一样,无辜地看着对方,“这只是普通的闲聊。”
“最好是这样。”
两个少年在周围异常癫狂的环境下吭哧吭哧地挖着废墟,头顶扭曲的光污染取代了月光成为了新的昏暗光源。
不远处的高楼。
这里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同样也是色彩照亮的最多的地方,宛如灯光璀璨如梦似幻的盛大舞台一样,流动的色彩从天际降落,似绸带般。
一道雪白的身影坐在天台边缘,他身后是几具看起来像是狙击手一样全副武装的尸体。
尸体被弄的鲜血淋漓,那些人麻木不仁的表情至死都没有多大变化,这或许也是最后尸体会如此支离破碎的原因。
猩红的液体铺陈在地面,印染上天空中不可名状的色彩,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在扭曲在蔓延,直到把所有尸体串联在一起。
宛如猩红靡丽的地毯在舞台上铺开,也似拥有常人难以理解之美的画卷,带着炽热疯狂的色彩。
同时也裹挟着奢靡与死亡的气息。
那个坐在天台边缘的人似乎心情十分愉悦,宛如一直困扰他的难题得到了解决的方法,金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正在废墟里挖石块的少年。
明明如此远的距离按理来说根本分不清两个少年之间的区别,但他的视线却精准地看着那个拥有雾霾蓝色眼眸的少年,那个拥有与夜空中巨大眼球瞳色相同眼眸的少年。
带着暗色手套的手张开,露出一直被握在手心里的那颗漂亮的蓝色眼球。
雪白的斗篷被高处的风吹的簌簌作响,似一只白鸟在天际展开了翅膀,转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