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言发现似乎每一次果戈里来找自己都是以玩乐为终局, 对方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似的——除了自己骗对方自由的事。
“就是这样,我遇见了一个这样有意思的少年。”果戈里一边给青木言说最近遇上的有趣事情,一边坐在对方身边看后者在画板上涂涂抹抹。
“是吗……真有意思。”青木言一心三用, 手上在画板上涂抹, 嘴上跟果戈里聊天, 脑海里在思索费奥多尔什么时候动手。
语气中的心不在焉被身侧的银发少年发现,后者单手撑着腮帮子,说出了青木言会感兴趣的话题。
“提问——你和陀思君都在等什么?”
“啊……大概是在等目标出现吧?”青木言手中有条不絮地勾勒出大体轮廓,“毕竟你也知道我们都想在这里得到什么……”
他微微顿了顿,“唔……这么说不太对, 是费奥多尔想要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跟他对着干而已。”
“听起来你跟陀思君关系很差。”
“也许?”青木言垂眸看着调色盘上的色彩,像是在开玩笑一样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说道:“他可是开启世界混乱的罪魁祸首。”
“哇哦——你知道吗?陀思君跟我说, 你是想要延续时间苦难与混乱的迷途者。”果戈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青木言分享费奥多尔说的那些话。
青木言听着对方像是在告密的一样故意压低的声音,逐渐惆怅,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三观不合, 我们都视彼此才是混乱之源。”
果戈里笑得乐不可支,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启下一个话题, “小青木,你在画什么?难道是什么对付陀思君的武器吗?”
此刻两人所处的世界都在青木言的画中, 如果后者想要不告诉对方自己在画什么, 那是十分简单的。
果戈里眼中青木言在对着一张空白画布又涂又抹,无论涂了多少颜色最后都是一片纯白。
明显在瞒着他什么。
青木言闻言动作顿了顿, 语气有些迟疑, “在练习画人, 因为这一块是我的短板, 所以想要试试能不能在现在的空闲时间里补充一下。”
“好勤奋——”果戈里像是惊讶地拉长尾音, 又很快变得失落,“但是不能给我看吗?”
“……”青木言沉默了一会儿,以一种劝告又真诚的语气说道:“会很扭曲……”
“没关系哦~身为顶级魔术师,我已经对各种恐怖吓人的东西都习以为常了!”果戈里欢快的嗓音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
画布上开始逐渐浸透出色彩,大幅度的白灰配色让果戈里隐约有所猜测,“哇呜——原来画的是我吗?!我真的太……”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完全展现出的画让果戈里罕见地露出一抹茫然。
画里的人五官堪称是各长各的,不能说相似只能说毫无关系。
明明五官位置都对,但是却仍旧能给人一种莫名扭曲的感觉,简直要产生恐怖谷效应。
青木言见到果戈里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画砸了,他恼羞成怒地把人送出了画里。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果戈里站在门口看了眼天空正挂在顶端的太阳,又想起青木言画的肖像画,总觉得……自己刚刚似乎被什么东西精神攻击了,脑子里居然对那幅画印象空白一片。
没等他重新上前去敲门,口袋里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震动了一下。
果戈里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画室所在的方向,像是在疑惑什么,随后斗篷卷着身体离开了。
二楼画室里青木言叹了口气,把画废的作品撕下来丢进了杂物箱,而箱子里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的画纸。
为什么始终都画不好人呢?明明技术没有问题,审美也没有问题,是因为异能所以才出现了局限性吗?
还是因为更深层的原因呢?
……
现在横滨似乎潜入了许多其他国家的组织,按照原本发展,无论是政府还是港口Mafia都该为此感到棘手才对。
但他们却都没有动作,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冲刷着横滨的大街小巷。
而果戈里也很久没有来找他了,其实也没有多久,只不过是一个星期罢了,但比起之前隔三差五来找他时的热情,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对劲的。
像是忽然故意疏离了一样。
在某个时刻,青木言接到了来源于武装侦探社的电话。
“你好,青木先生,你的委托我们接受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肃穆与沉重,像是在承诺一件十分重要又艰险的事情,“我们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帮助你,但同样我们会以武装侦探社社员安危为第一位,希望能够理解。”
“十分感谢。”
青木言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正当他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窗外穿来了类似于直升机螺旋桨的嗡鸣。
他很快预料到了什么,长话短说,语气裹挟着几分急促,“请注意‘天空’和‘雾’。”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还想问些什么,而青木言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客厅的木门发出“嘎吱”声,明明已经锁上的门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了。
来人一席黑色西装,不合身的黑色大衣披在肩头,黑色微卷的发梢下露出一只没有光亮的鸢色眼眸,另一只却被绷带缠绕包裹,整个人裹挟着黑暗中易碎又危险的气息。
“呀,青木君,今天没有在二楼发现我的拜访吗?”太宰治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却没有任何笑意,“因为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所以只能自己打开了,如果你会为此生气的话,那我先说一声抱歉啦。”
“因为没有必要,同时我也不会生气。”
青木言叹了口气,连异能也没发动,他已经从对方出动了直升机,又孤身一人直接打开他家的门里明白了什么。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而走。
太宰治步伐轻快,他身体旋转了一圈坐在沙发上,“唔……比想象中的要硬。”
青木言看着对方像是没有目的的单纯举动,率先开口,“你跟费奥多尔达成交易了……?”
闻言,太宰治惊异地看着站在客厅沙发旁边的少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在三方局面里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只有合作,也有出自于‘敌人的敌人’这种情况。”
“嘛……如果你愿意对我们说真话的话,倒是可以省去不少麻烦哦。”太宰治眼眸微弯,露出笑容,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与可爱。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身份与周身那股粘稠的黑暗,青木言只觉得这个笑容十分有压迫力与危险。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果戈里身上的那股不稳定因素一样,上一秒笑语盈盈,下一秒就能拿出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什么?”青木言微微歪了歪头,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
太宰治静静看了对方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猜错了,你并不是因为微表情会暴露自己而选择在画里见我的,因为即使现在的你,伪装也完美无缺。”
看起来太宰治对费奥多尔给予的情报信任不疑,这是为什么呢?是源自于对方是情报贩子吗?
“被看穿的伪装可不会是完美无缺,同样被拆穿的谎言才会是谎言。”青木言意有所指地说道。
太宰治微微愣了愣,紧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的对,那么……你能告诉我,关于画的拥有者是能够被创作者关进画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是很正常的优先关系吧?”青木言像是没有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
“确实是很正常呢。”太宰治如同赞同一样点点头,很快话音一转,“我记得你当初是说异能跟随着画,而非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当初你在说谎呢?既然你跟费奥多尔不是友好的朋友关系,那你当初跟港口Mafia做交易,目标是港口Mafia首领吧?”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说不是,好像也没有用。”青木言垂下眼眸整理自己领口处蓝色绳子系着的蝴蝶结。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说实话啊,青木君,否则最后结果可能是费奥多尔君坐收渔翁之利了。”太宰治表情似无奈般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听过狼来了的童话故事吗?”青木言忽然提及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太宰治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眼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你的意思是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会认为你说的是谎言是吗?”
“不……倒也不是这样。”青木言表情露出些许犹疑,最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妥协地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们首领。”
“……”
太宰治沉默半晌,最后露出一个十分阴沉的笑容,“哈……我说青木君,你说谎也要说的更有依据一点吧?难道把我当傻子吗?”
青木言表情是果然如此的无奈,“有时候真话可比谎言更加荒诞。”
太宰治不觉得森鸥外老谋深算的个性能需要一幅画的保护,同样,他也不相信青木言跟费奥多尔做同学那么多年,最后两个人分道扬镳会是因为他想要保护森鸥外。
青木言也不是那种善良的白痴,不会抱有自己只要保护了一次森鸥外,对方就会告诉他法国那两个超越者的具体情况,这种天真愚蠢的想法。
所以反着来想,青木言会想要森鸥外死了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毕竟到时候港口Mafia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这正好是可以潜入内部打探消息的机会。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如果青木君如此嘴硬的话,大概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太宰治微笑着说道:“不要再说什么自己变成了吸血鬼之类的谎言,你应该也能从现在的局面看出来,我们不会再听你任何谎言。”
“我知道。”青木言表情平静,甚至有些从容,“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一次会用本体见你的原因,现在的局面也没有再拖延的必要。”
他抬起眼眸,语气笃定,“你收到「书」即将出现的消息了吧,太宰。”
否则以对方的行动力,以及这件事会对港口Mafia造成的危险,太宰治都不该现在才来找他。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敏锐。”太宰治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错,「书」确实有消息传出来了。”
“所以我才说——希望你能说真话啊。”
太宰治起身靠近那名少年,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对方手腕,后者不动声色地侧过身体躲过了触碰。
“换只手吧。”青木言主动伸出了左手。
太宰治目光掠过对方右手处缠绕着的绷带,“明明右手没有伤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认为没有伤呢?”青木言似不解般反问。
“如果有伤的话,那应该对于任何触碰都十分敏感吧?”太宰治表情恹恹,语气透着某种疲惫,“但是你却戴着银镯,看起来像是实心。”
“这倒也是一个解释呢。”青木言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有再过多说自己究竟有没有受伤。
而太宰治也没有执着偏要触碰对方右手,在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证明青木言说的确实是实话,同样异能也确实停留在只能欺骗他五感的地步。
这样的结果反倒让太宰治有些失望,青木言也安静地跟着他一同上了车,原本带来的部队像是背景板一样。
有些过于顺利了。
“你和费奥多尔之间也有合作吗?”太宰治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忽然转头问坐在身边的青木言。
后者闻言微微愣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觉得呢?在你已经认为我的话不可信的情况下,你会更相信你本身的判断,因此我的答案并不重要,不是吗?”
太宰治身体软若无骨般靠在车窗,有些打不起精神,“原本想如果青木君你的态度如果更弱势一些,我们就可以合作先把那只老鼠赶出去,但是现在看来……青木君,你似乎并不想跟我们任何一方缔结合作关系,而且对于费奥多尔和港口Mafia,你都是模棱两可的态度。”
他像是一个小孩子感到烦恼那样发出幽叹,“啊啊啊……还是说……青木君你更想在合作里处于主导地位,所以才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呢?”
“这场游戏已经不止是我们三方了,太宰。”青木言目光看着前面,已然预知到后面的走向。
他似喃喃自语般,“这么多天,终于有行动了吗?只是……我是不是不该用谎言作为基石……?”
毕竟这些天跟果戈里相处的挺愉快的。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用谎言做基石的话,那费奥多尔又该如何趁虚而入干预果戈里的行动呢?
车忽然被拦下,车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坐在后座的太宰治和青木言都差点因为惯性栽到前面。
没等太宰治说些什么,前面的司机惶恐地率先解释:“抱歉,太宰大人,前面有军警拦下了我们的车。”
太宰治表情没有丝毫意外,他相当没有干劲地拖拽着身体下了车去跟军警交涉,青木言趴在车窗边看热闹。
军警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说青木言是吸血鬼中的一员,而所有的吸血鬼爆发源头都来源于后者,因此他们在密切关注青木言家附近的动静,在得知港口Mafia对青木言出手并成功控制住对方的一瞬间,他们就做好截胡的准备了。
简直可以说是把节省力气挥发到了极致。
然而港口Mafia对于对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余地,因为前者还是个非法组织。
青木言这件事又不仅仅关系到横滨的安危,同时也是一切混乱开启的序幕。
可以说只要证明青木言不是吸血鬼,又或者说只要控制住青木言就能够找到感染源,这一切的舆论风波都能迎刃而解。
有时候解决舆论仅仅只需要一个人。
太宰治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点,他没有执着地想要保住青木言,但如果想要这么轻易的让他们交出后者,是否有些太过于小看港口Mafia的能力了,毕竟在龙头战争里政府就欠了港口Mafia一个人情。
虽然对方并没有承认涩泽龙彦是政府派来的人,但后者背后究竟是谁在撑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青木言坐在车里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无论是军警还是港口Mafia都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是惊喜时间——”
狭窄的车舱里忽然多出一道雪白的身影,坐在前面看守的司机瞳孔骤缩,一瞬间从怀里拿出枪回身对准后座上凭空出现的银发少年。
“你是谁?!”
面对司机的质问,对方仅是笑着用像是在歌剧院演员的夸张口吻反问,“那么——在此提问!我是谁呢——?!”
果戈里脸上带着兴奋而疯狂的笑意,伴随着碰的一声枪响,血花四溅。
“你说我是来劫取人质的?没错,答对啦——!”
果戈里的状态看上去比之前相处时更加不稳定,像是在为什么绝世荒诞戏剧而感到荒唐好笑一样,整个人精神维持在不正常的兴奋与狂热上。
青木言早有准备地往后缩躲过了血迹,只不过果戈里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俊美的脸颊上沾染着温热粘稠的猩红,又被他毫不在意地抹去。
那只不含温度的金色眼眸微微转动,看向了坐在一边的青木言,后者表情平静,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掀起波澜一样。
听见枪响的军警和港口Mafia都被吸引了注意,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开始往这边靠近。
果戈里似乎并不着急,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时不时看向青木言,又时不时看向窗外。
车内的血腥浓度已经拔高到一个程度,青木言只要稍微坐直身体就能看见前面司机死不瞑目的脸,和已经溅射的到处都是的红白混合物。
站在不远处的太宰治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他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军警和部下一同往青木言所在的那辆车赶去。
伴随着其他人的靠近,车内果戈里像是终于决定好了什么一样,朝青木言伸出了手,脸上的笑意令人捉摸不定,“我来救你了哦,我亲爱的小青木。”
后者伸手搭上对方的手,在军警即将拉开车门的一瞬间,里面的两个人都在白色斗篷扬起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银色长发拥有空间系的异能者,这不就是传闻中的横滨吸血鬼感染源头吗?!
而且车里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片狼藉,令人反胃。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吸血鬼上位来救他部下了一样。
这种与流言相符的情况让周围围着的军警都陷入了沉默。
吸血鬼……原来不是空穴来风的流言吗……?
太宰治缓步走到车前随意地扫了一眼,语气讥诮,“这一下真的让那些幕后躲着的真凶达成目的了呢。”
军警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领导者立即向上面汇报了这件事。
太宰治摆了摆手准备撤退,兴致缺缺,“那么,这件事情就这样吧,给你们一个忠告——多注意天空和白雾。”
他已经坐上了一辆干净的车,又回过头看向站在部队前的男人,意有所指地说道:“我记得……涩泽龙彦最后没死,对吧?”
那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难看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