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程勉熟悉了一会儿前几日的账, 便到了午时，陆陆续续开始有客人进来。
看着依旧站在柜台后面没动章北庭跟宋宴卿，他不解地问：“不用去招呼客人吗？”
“不用。”章北庭道。
很快程勉就发现, 不少进来的客人, 伙计都能准确喊出称呼，不熟悉或者头回来的, 也能招呼得很好。
他抿唇微微垂着脑袋，看起来有些失落。
章北庭以为他是怕要做的事情少，心里没底, 安抚道：“等会儿客人多了，结账记账也会很忙, 招呼客人的事情交给伙计就行，他们招呼得过来。”
程勉闻言神色果然放松了许多。
食肆里客人多了起来, 为了上菜的速度, 章北庭给程勉丢下一句“有什么不懂的问小掌柜”，就去厨房了。
柜台后面只剩下宋宴卿跟程勉,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剩下程勉翻动账本的声音, 以及偶尔有熟客上前跟宋宴卿打招呼时的说话声。
直到第一个吃冒菜的客人端着选好菜的篮子来结账。
程勉跟宋宴卿一人一边，同时伸出手去拿放在柜台上的篮子。
到一半, 看到对方的动作, 两人又同时收手, 很是尴尬。
宋宴卿想到这些事情之后都会交由程勉来做, 便道：“你数吧, 素菜一文钱一串, 荤菜两文钱一串。”
“好。”程勉接过装菜的篮子, 一串串认真地数着。
他大概是以前没怎么做过类似的活，速度不算快，不过数得很认真，数完之后，转头看向宋宴卿道：“素菜七串，荤菜九串。”
宋宴卿几个月来，数冒菜的签子早就数出了经验，几乎在程勉扒拉的时候，就已经算出来一共多少钱，他含笑道：“告诉客人就好。”
程勉这才转向客人，道：“您选的这些菜，一共二十五文。”
吃冒菜的这个人是食肆里的常客，数出二十五文钱的同时，随口问宋宴卿：“你这是找了个弟子？”
“不是，”宋宴卿连忙道，“这是我们食肆新雇的账房，我带着他先熟悉一下流程。”
食客“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拿着宋宴卿递过去的牌子转身找空位等着吃饭去了。
程勉捧着二十五文钱，一时没有动作。
宋宴卿见状道：“钱放里面那个罐子里，账像之前你看到的那样记下来就行。”
程勉闻言将手里的铜板又数了一遍，才放进宋宴卿说的罐子里，接着端正坐下，将账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日期，记下今天的第一笔收入。
宋宴卿待他记完，才问：“我在这里看着，你是不是觉得不自在？”
就片刻前章北庭在旁边的时候，程勉也是落落大方的，不像现在这也拘谨。
宋宴卿想到，他刚开始记账的时候，旁边若是有会的人看着，便会觉得紧张。
“有一点点，”程勉捏了捏袖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没怎么跟我娘子之外的女子以及哥儿打过交道。”
“那你得习惯习惯，”宋宴卿道，“我们食肆的客人中有不少是女子跟哥儿。”
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拿着装针线活的篮子往角落里挪了挪，离程勉稍微远一些，若非程勉遇到不甚明白的地方，或者一下子人太多程勉忙不过来需要他帮忙，收钱记账的事宋宴卿都由他一个人做。
只在晚上食肆关门后，将罐子里收的钱跟账本都带回家，重新清算了一遍。
程勉上手的速度很快，不过三四日，就已经不需要宋宴卿在旁边看着了。
宋宴卿对了几日的账，看他做的没错漏，也不再每日都将账本带回家重新核算。
程勉完全接管了做账的事后，宋宴卿便闲了下来，每日除了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鞋袜，就是接受章北庭的花式投喂。
期间云岫得到消息后带着东西来看他，他也有空从上午一直陪云岫聊天，午后言朝点心做完，三人便在后院讨论了一下午要给孩子准备哪些东西。
宋宴卿学到不少经验。
但云岫家里有事，又要看管孩子，不可能天天过来。
言朝也要忙着做点心。
食肆里大家都有事情要忙，只宋宴卿最清闲，章北庭又盯着他，不准长时间做针线活。
这样的日子三五天倒还好，过上半个月一个月，对于忙习惯了的宋宴卿来说，不做针线活时，便不知道要做什么了，有些无聊。
章北庭又一次看到宋宴卿撑着脸颊，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外发呆。
他端着言朝新做好的点心走过去，笑着道：“明日我们出城去走走吧。”
宋宴卿闻言眼睛瞬间亮了，只是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想答应，又放心不下，拒绝的话，又不舍得。
章北庭知道他在顾虑什么，道：“昨日去医馆的时候，我偷偷问了老大夫，他说你只要不干重活，去走走走没事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几日暖和，出去玩穿薄一点的衣裳也不会冻着，再过几日，若是遇上倒春寒，想出去走走都出不去。”
宋宴卿听完，心中的顾虑尽消，立刻点头道：“好。”
食肆里现在做账有程勉在，厨房里的事情荣远可以拿主意，剩下的一些琐事言朝也能帮忙做主，他们一两日不在食肆里影响不大。
“我们去城外哪里？”定下要出去玩，宋宴卿立刻期待了起来。
“去何叔他们村子里如何？”章北庭道，“明日何海跟磊磊也要去村里玩，我们上午同他们一起出发，中午还能在何大伯他们家吃顿热饭，下午再一起回来。”
何大伯所在的村子，两人还是去年给何大娘办寿宴的时候去过一回，那里景色确实不错，而且回来的时候听何婶子他们讲，那里物产也很丰富。
宋宴卿道：“那我要去挖野菜。”
这几日天气转暖，城里多了不少卖野菜的，章北庭偶尔看到了也会买一些做成菜放食肆里卖。
现在既然自己出城，又是去熟人的村子里，不用担心摘了别人村里的野菜被追着骂，宋宴卿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好，”章北庭看着宋宴卿，唇角带笑，眉目温柔，“摘回来我全都做成好吃的。”
宋宴卿想了想道：“我们去找钱掌柜借马车用一日，或者去租辆马车？”
何家的牛车是用来拉菜卖的，他们若是坐何家的牛车，两个人再加上几篮子菜，将占去小半个牛车的地方，即便何家人愿意，他也不好意思。
“我昨日就跟钱掌柜说好了，”章北庭道，“明天上午我们过去直接赶了出城。”
章北庭想的却是，何家的牛车没有遮风挡雨的东西，这几天虽然温度高了些，却还是冬天，若是吹了冷风，容易风寒。
宋宴卿闻言，抬眸看了自家相公一眼，微抿的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他说：“你都安排好了啊。”
次日一早，夫夫二人跟何家人同时出发，章北庭跟宋宴卿去钱良才家里借马车，何家人赶着牛车直接出城。
马车快一些，出城没多久，两人便追上了何家人。
何叔跟何婶子留在家里卖菜，只何峰跟何海带着磊磊和磊磊娘。
上午还有些冷，磊磊跟磊磊娘坐在牛车后面，两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章北庭勒住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扬声道：“让嫂子跟磊磊来马车里坐吧，暖和些。”
何峰闻言也停下牛车，转身摸了摸儿子冻得红红的耳朵，点头对媳妇道：“去吧。”
两家关系好，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听到爹这么说，磊磊直接从牛车上面蹦了下去，又转身伸出手，“娘，我扶你下来。”
大人坐牛车不像小孩连腿都放了上去，李氏哪需要几岁的儿子扶。
不过她还是装模作样地将手搭在磊磊的手上，然后跳下马车。
马车里章北庭不仅准备了热水，还有不少点心零嘴。
李氏跟磊磊一上来，宋宴卿就给两人各倒了杯热水，又将点心拿了出来给磊磊吃。
暖和的马车里待了一会儿，喝了热水，磊磊开始找宋宴卿说话。
他看到宋宴卿身边放着的篮子，小大人似的提醒道：“叔，你们这个篮子太小了，肯定不装不下那么多野菜。”
说着他掀起一点车帘子，指着前面的马车道：“我小叔那辆牛车上装着的几个大筐，都是我们打算用来装野菜的。”
“村里有这么多野菜摘？”宋宴卿讶异道。
“嗯，”磊磊重重地点了点头，掰着手指数，“有野葱、野芹菜、蕨菜、清明菜，我爷爷昨晚说，笋子这几日也可以挖了。”
宋宴卿看向旁边的李氏，问：“这么多菜，怎么之前摊子上没有卖？”
是的，前几日城里便有人卖野菜了，但是何家摊子上没有。
“这几日磊磊叔爷爷他们除了摘要卖的菜，就是忙着播种，没时间去挖野菜，”李氏笑着解释道，“所以娘才让我带着磊磊过来，除了让孩子来村里玩玩，也能挖些野菜放摊子上去卖。”
宋宴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挖野菜卖确实能挣几个钱，但何家一家子除了要种粮食，还要种之后几个月要卖的菜，若是为了挖野菜耽误了播种，得不偿失。
不过想到下了马车后可以挖到那么多野菜，宋宴卿的心也跟磊磊一样，恨不能立刻抵达何家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