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章北庭状似随意地问:“中午大家吃的什么?”
“冒菜、回锅肉, 还有大骨炖白萝卜。”宋宴卿这回有底气了许多,也敢跟章北庭对视了。
这模样,估计是跟着吃了点, 不过吃得很少。
章北庭心中了然, 也不拆穿他, 笑着道:“我现在也不太想吃。”
宋宴卿讶异地“啊”了一声,他没去哪里,又对中午的饭菜不感兴趣,不饿很正常, 可相公忙了半天, 这都申时末了, 怎么可能不饿。
他抬头对上章北庭含笑的目光,想说点什么, 紧接着猛地反应过来, 相公哪里是不太想吃, 不过是猜到他中午没吃什么东西才这样说的。
宋宴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试探着道:“那我们一起吃点?”
“你想吃吗?”章北庭问。
宋宴卿想到灶房里留的那几样菜, 有些迟疑, 没有立刻点头。
章北庭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笑着问:“你让他们给我留了什么吃的?”
“也是冒菜跟大骨炖萝卜。”宋宴卿小声道。
中午那一出,虽然马上食客们就知道他们是被栽赃陷害的, 可大家被影响的胃口很难再好起来, 尤其是那些同样吃火锅的, 除了后面才来, 没看到死老鼠的食客, 中间那一波没有一人加菜。
灶房里剩下不少涮火锅的食材, 怕浪费, 他中午让荣远煮了冒菜给自己人吃,给章北庭留的也是还没煮的冒菜。
章北庭很想捏一捏宋宴卿的鼻子或者耳朵,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手都探出去了,中途转了个弯,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道:“冒菜留给荣远他们,我去另外煮点东西给我们自己吃。”
“你休息一会儿,”宋宴卿道,“想做什么交给荣大哥跟黎关。”
相公从上午一直忙到现在,回来若还要去做饭,宋宴卿舍不得。
“不累,”章北庭留意到没人注意他们,凑到宋宴卿耳边,压低声音道,“给你跟崽崽做饭,就算累我也很开心。”
宋宴卿闻言下意识低头看向小腹,紧接着面上一热,不好意思地快速看了章北庭一眼。
章北庭撸起袖子,笑着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记得厨房里还有一些酸豆角。”
宋宴卿没有再拒绝,夫夫之间体贴是一回事,但话都说到这里了,他若是再说不想吃或者让荣远去做,就生分了。
“一会儿就好。”章北庭脚步轻快地走进食肆里。
在宋宴卿说出酸豆角的时候,酸豆角的各种做法就飞快在他脑海里冒出来。
然后又被一个个排除掉。
宋宴卿明显是想吃酸的,可早上已经吃了不少酸萝卜跟酸藠头,若是晚上再吃很多酸豆角,章北庭有些担心他亚硝酸盐摄入过量。
他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一种同样酸酸的食物。
灶房里囤了不少炸小酥肉用的红薯淀粉,章北庭舀了两碗出来,按比例分别用热水和冷水揉成能流动的红薯粉团,又烧了一大锅将开不开的水。
他曾经因为好玩,跟街边卖红薯粉的人学过不用漏勺,只用一双手怎么做出长长一条红薯粉。
时间隔得有些久了,章北庭试了两回才成功。
红薯粉煮好,调味就简单了,食肆里一直备着的辣椒油,再加上肉沫、大蒜、酱油、糖、油酥花生,加量的醋以及宋宴卿点名要的酸豆角,为了荤素搭配,章北庭又烫了几根青菜放进去,最后浇上一勺滚烫的高汤,一碗酸辣可口的酸辣粉就做好了。
章北庭煮了满满的两大碗,用托盘一起端出去,他才掀开通往外间的门帘子,坐在旁边柜台里的宋宴卿就闻到了酸香味。
“好香啊,”宋宴卿问,“你煮了什么好吃的?”
“酸辣粉。”章北庭笑着道。
光听到酸辣粉这个名字,就能猜到这种食物的味道以及所有的食材。
章北庭才将托盘放下,宋宴卿就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
浓郁的酸味冲进鼻腔,从中午到现在都没什么食欲的胃口被打开,宋宴卿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你吃这份。”章北庭将醋跟酸豆角多一些的那份放到宋宴卿面前。
宋宴卿点了点头,弯腰将章北庭坐的凳子摆到自己身边,接着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手工做出来的红薯粉几近透明,躺在碗底,被佐料和红油覆盖着,几乎要跟碗里的汤底融为一体。
宋宴卿挑起一筷子,红薯粉很是滑溜,不小心就有好几根从筷子上滑落,掉回碗里,溅起点点油星,汤里的酸辣味也因为他这个动作,更加快速地扩散。
坐得比较近的客人闻到了,忍不住用力吸了吸,有熟悉的客人问:“掌柜的,你们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酸辣粉。”章北庭扬声答道。
食客立即接道:“有多的卖吗?”
“今天就做了两碗,”章北庭道,“过几日吧。”
大家都知道他才从衙门回来,虽觉得遗憾,也没人纠缠。
知道酸辣粉不好夹后,宋宴卿将柜台上的账本跟算盘什么又放远了些,才重新拿起筷子,小心地捞起几根酸辣粉。
粉条刚吸进嘴里,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红薯做的粉条爽滑又劲道,辣就不用说了,从卖凉皮凉面起,他们家的辣椒油就在南街出了名,到现在,辣椒油一直是食肆的招牌之一。
酸味层次丰富,醋香跟酸豆角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一口就让人胃口大开。
宋宴卿吃完一筷子,头都没抬,忍不住又挑起一筷子。
章北庭看他吃得满意,也跟着低头吃了起来。
他许久没吃过酸辣粉了,也确实有些想念。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将碗里的粉吃得差不多,肚子也已经有七分饱了,才渐渐放慢了速度。
宋宴卿捞起一颗油酥花生送进嘴里,在酸辣粉的汤里浸泡了一会儿的花生不如干的那样脆,不过依旧很香,而且表面还多了一点酸酸辣辣的味道,他很喜欢。
吃完花生,觉得嘴里有点干,他又低头喝了口汤,这下更满足了。
“相公,我们明日也吃这个吧。”宋宴卿说完,转头去看旁边的章北庭时,才注意到柜台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他连忙放下筷子起身,看清楚站的是钱良才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有人来结账了。”
章北庭闻言,也看到了一副你们终于发现我存在了的表情的钱良才,起身拉开旁边的凳子,示意钱良才坐,又随口问:“钱掌柜来多久了?”
钱良才道:“我来的时候,你们碗里的粉才吃到一半。”
宋宴卿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时不算贪吃,没想到这次吃酸辣粉,钱良才在柜台前面站了这么久他都没发现。
章北庭脸皮厚许多,反而问钱良才:“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钱良才反问道:“我说一声你有多的粉给我吃吗?”
“今天是没有了,”章北庭道,“想吃的话明日吧。”
“那有什么好说的。”钱良才耸了耸肩道。
“也是,”章北庭说完,拉了拉宋宴卿的袖子,小声道,“我们赶紧吃完将碗收起来,免得钱掌柜闻到味道流口水。”
钱良才本来就被浓郁的酸辣味刺激的直冒唾液,听章北庭这么一说,感觉口水都要包不住了,赶紧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毫不客气地将章北庭手边的点心盘子拖到自己跟前,边喝茶边吃点心,至少不用隔会儿就要咽口水。
章北庭那句话是好友之间玩笑,也是认真的。
他加快了速度,将碗里的酸辣粉全都捞着吃了,又喝了两口汤,见宋宴卿也放下筷子,便招呼伙计将碗收到灶房去。
接着夫夫二人一人倒茶一人收拾柜台,很快就恢复成仿佛没在柜台前吃过东西的模样。
冬天风大,大门来来回回开了几次之后,冷风将最后一点酸辣味吹散。
钱良才喝了口茶,这才道:“我听说有人想栽赃陷害你们食肆,没事吧?”
“没事。”章北庭也猜到他过来是为了这件事,简单将前后经过都说了一遍。
钱良才听完,手指缓缓地在柜台的桌面上敲了两下,道:“那两人说的肯定是真的。”
“嗯。”章北庭点头。
钱良才又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章北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留香酒楼附近有没有什么跟他们势均力敌,关系又不好的食肆饭馆?”
钱良才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道:“我记得他们酒楼对面就有一个饭馆,不过印象里比宋家的酒楼大不少,客人也多一些。”
说到这里,他略有些迟疑,“我已经快两年没去过城东那一块吃饭了,具体如何也不是很清楚。”
宋宴卿在旁边接道,“去年大概三四月份的时候,我有听他们在家里说起过对面的饭馆,说以后不用再担心对面生意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