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宋宴卿早起清点要从家里带去食肆的东西, “千层肚跟毛肚都不多了。”
“剩下的全都带食肆去吧，”章北庭道，“上午我去远一点的肉铺看看有没有卖的。”
以现在食肆消耗毛肚跟千层肚的速度, 他们常去那家肉铺肯定供应不上。
不过云阳城这么大，一家供不上他们可以再找别的，反正这些东西在他们买来下火锅之前很少有人要。
两人带上所有的毛肚跟千层，以及当天要用的火锅底料、豆瓣酱, 才去买菜。
自从卖火锅跟冒菜后, 要用的蔬菜多了，章北庭跟宋宴卿就不去何家的菜摊上了，而是前一天晚上, 何叔跟何峰将菜从城外拉回来的时候, 就去何家挑好, 第二天早上, 再由何海用独轮车直接送去食肆。
他们要得多，何家很乐意送货，他们也轻松不少。
因而现在去市场里买的只有荤菜。
“今天要些什么？”两人还在肉铺门口, 肉铺的老板就笑着招呼。
脸上的笑容隐隐比往日还要多几分热情。
章北庭扫了眼摊子上的猪肉，问：“什么时候再有牛肉？”
肉铺老板嘿嘿笑了声, 用下巴指了指摊子后面的竹篓。
章北庭绕到摊子后面, 见除了地上摆着个竹筐, 墙上还挂着一块约莫四五斤的牛肉，而筐里装着的, 正是两个牛肚、一吊黄喉。
肉铺老板道：“我估摸着你这些该卖完了, 就从别人那里给你拿了些。”
“多少钱？”章北庭问。
肉铺老板先前便说过, 若是他牛肚卖得好, 让给涨些价, 这又是从别人那里拿的货，不可能再是上回的价。
“牛肉就当是我给你捎回来的，跟我自己之前的一样，四十五文一斤，”肉铺老板笑着道，“牛肚跟血管你看着给就行。”
“牛肚跟血管一起一百五十文，你看成吗？”章北庭问。
比之前多了五十文，还少了一副牛油。
“成！”肉铺老板欣然答应。
他们屠夫在城外收的猪牛羊这些大的牲畜，要在城外宰了才能运进云阳城。
屠宰场拢共那么几处，因而屠夫们大部分都认识。
大家牛肚都卖不出去，血管很多时候更是直接丢了的，他拿这一筐总共才花了五十文，牛肉其实也比他自己卖的便宜两文钱一斤。
一转手就赚了一百一十文。
虽不算特别多，但他每天都要从城外运肉进来，捎这些东西不过是顺路而已。
章北庭也知道老板肯定赚了钱，但谁做买卖不是为了赚钱。
一百五十文的牛肚跟黄喉，相对他的卖价来看，已经是很低的成本。
讲好价，老板又问：“那之后每两日我给你带一次货？”
章北庭点头，“若是要更多了，我提前跟你说。”
这回谈完之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章北庭食肆所需的毛肚牛肉这些，肉铺老板若是自家的不够，就从别处收了给他。
直至整个云阳城的牛肚黄喉都不够用。
供货谈妥之后，章北庭又挑了天时间，把院子里剩下的葡萄摘了一大半下来酿葡萄酒。
酿葡萄酒很简单，新鲜的葡萄洗干净沥干水分捏破，加入适量的冰糖一起放进干净的坛子里，葡萄皮上自带的天然酵母会让葡萄自行发酵。
中间只要过滤一次酒里的残渣，使其二次发酵，再分装存放，等到味道定型之后就可以饮用。
当然，酿葡萄酒也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全程都要保持无油无水，又比如每次酿造的时间，都是最后葡萄酒好不好喝，甚至能不能成功的关键。
不过这些对章北庭来说，都不是问题。
日子一天天有条不紊地过着，食肆的生意一直红红火火。
忽而有一天，章北庭早上起床推开门，被凛冽的寒风吹得没忍住往屋里退了一步。
已然入秋。
宋宴卿晚他一步从卧房出来，就见这人开了门又立刻关上，“怎么了？”
“变天了。”章北庭回身把人搂在怀里蹭了蹭。
宋宴卿等他蹭够了，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感受了一下，也立即关上，扯了扯身上单薄的衣裳道：“换身厚点的吧。”
两人秋天穿的厚衣裳他早已做好，单独放在一个箱笼里。
他取了两套青色的出来，一人一套换上，再打开门，风虽然还是大，却不觉得冷了。
北风只吹了一晚上，院子里便落了一地枯黄的葡萄叶。
宋宴卿操起扫帚打扫，章北庭便默契地进了灶房。
天凉之后，早上已经不适合用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洗漱，得烧热水。
章北庭舀了一大鼎的水放在灶上，这个鼎平日里只烧水，不沾其他东西，烧出来的水不仅可以用来洗漱，也可以喝。
火生起来，架上两块大柴就不用管了。
他又去后院转了圈，给鸡喂了食，掐了一把青菜。
园子里夏天种的豆角茄子都不怎么结了，辣椒还开着一些小白花，在寒风里颤颤巍巍的抖着，等到一下霜，也得冻死。
何婶子前几日便提醒他们，要把这些菜都拔了，种上能耐寒的萝卜菠菜。
章北庭又扯了一把葱，天气转凉之后，小葱倒是长得飞快，绿油油的一片，吃都吃不赢。
他摘了菜回前院，宋宴卿已经扫完院子，正用簸箕把扫在一起的落叶送到灶房里。
枯黄的葡萄叶子易燃，是引火的好材料。
“早上吃汤面。”章北庭扬了扬手里的青菜跟葱。
城里卖的挂面比面粉要贵一些，章北庭跟宋宴卿刚开始摆摊那会儿，两人都不舍得买，毕竟他们自己会擀面，而且手擀面味道也更好些。
后来食肆生意越来越好，章北庭便买了一些在家里放着，虽然味道比不上手擀面，但是挂面省时间啊。
早上睡过头，或者半夜饿了，煮上一碗，方便又好吃。
宋宴卿点了点头，“吃完了早点去食肆，今天生意应该会很好。”
天气越冷，火锅跟冒菜这种热食就越受欢迎。
午时一到，就有人顶着寒风踏进食肆。
“陆兄今日这么早？”章北庭招呼道。
陆风跟萧万青一起来过几回后，大家便熟悉了，不过萧万青书院一旬就一天假，后来反倒是陆风来的次数多些。
偶尔的言谈中，章北庭知道他们不住南街这边，过来一趟得小半个时辰。
“早上起来看到天冷了，就想着要来你这里吃顿火锅才行。”陆风笑着道。
说完也不用章北庭招呼，他自己选了个靠里边的桌子，带着身后两个随从模样的人一起坐下。
跟陆风一样，天冷了就想着吃火锅的人不少，没一会儿食肆就坐满了。
外面风大，虽然摆了桌子，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顶着寒风吃饭。
这些人要么改为买了冒菜回去吃，要么决定明日早点来。
也有既不想等到明天，也不想去外面吹风的，就在食肆里等别人吃完。
“食肆要是再大些就好了，才这几张桌子，根本不够用。”
等位期间，食客们忍不住聊了起来。
“这附近也没有合适的大一些的铺子。”
“可以往远一点找，比如长阳街那边就有不少两层楼的铺子，而且整体位置也比这里好，往东更靠近有钱人居住的东城，往南距离码头也不算远，能够吸引到来往的行商。”
“听起来是不错，”这人说着话音一转，“不过我看你想让老板把食肆搬去长阳街，是因为你离长阳街比较近吧？”
他们住附近的食客，谁会想让章北庭把食肆搬远了。
想让他把食肆换大一些，目光也只落在这条街啊。
听到他们的谈话，立刻有人拆穿道：“他家铺子就在长阳街，当然想让食肆开长阳街去。”
“我虽然有这方面的私心，但平心而论，若想生意做得更大，换铺子是迟早的事，长阳街也确实比南街更合适。”
食客们讨论着食肆的未来，认真得仿佛在规划自家的生意。
章北庭在后面灶房煮菜，宋宴卿就安静地听他们说着。
等到前面的人吃完，有位置吃火锅了，这些人的注意力立马全转到热气腾腾的火锅上，哪还有心思讨论这些。
这一天到申时初，食肆里还有两桌客人在吃火锅。
章北庭跟宋宴卿在柜台后面守着，客人有需要的时候，就过去加个菜添点茶水之类的。
宋宴卿余光看到又有人进来，起身招呼，“请……”
话没说完，看清进来的人，他眼里多了几分欢喜，“云岫、言朝，你们怎么来了。”
云岫道：“今日我们都得闲，就过来看看你。”
“快进来坐。”宋宴卿拉着两人找了张靠柜台的桌子坐下，问：“食肆里还有一些菜，你们要不要吃点？”
两人之前已经来过一回，知道食肆里卖火锅跟冒菜。
云岫道：“我们才吃完午饭，下回吧。”
宋宴卿拿出章北庭昨日做的板栗饼，又沏了一壶热茶，陪两人边吃边聊。
三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宋宴卿问云岫，“今日你家相公怎么同意你自己出来了？”
“他这几日忙。”云岫说着低头喝了口茶。
云岫不是会遮掩的性子，宋宴卿一眼便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追问道：“真的？”
“真的。”云岫又咬了口板栗饼，突然觉得，其实跟宋宴卿说了也没关系，看宋宴卿如今的模样，应该是完全不在乎宋家的那些人了，而且知道一些那边的消息也不是坏事。
于是他道：“他这几日在给宋家做事。”
因为跟宋宴卿交好，云岫很不喜欢宋家的其他人，连相公去给宋家做事都觉得烦。
但他家相公却觉得，有钱不赚王八蛋，尤其是宋茂祖的。
宋宴卿问：“宋宴婉的婚期快到了？”
“你怎么知道？”云岫脱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