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当天,章北庭跟宋宴卿没在家里吃晚饭。
收摊回家,两人洗刷干净带回来的碗勺,宋宴卿喂鸡,章北庭就提着水去后院把菜都浇了。
要干的活都忙完,两人便默契地各自往屋里走。
“宴卿。”章北庭道。
宋宴卿站住,回头。
章北庭:“穿新做的那身衣裳吧。”
“好。”
宋宴卿答应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关上了房门。
第一次出去玩,两人都很重视。
章北庭洗了澡,在柜子里选了一套最新的衣裳穿上,又重新束了头发。
几乎在他打开房门的同时,对面房间的门也“吱呀”一声被拉开。
宋宴卿站在门口,一身蛋青色窄袖交领长袍,腰间束同色宽腰带,墨色长发用一根木簪挽住上半部分,其余顺着薄薄的肩背垂下,直至腰臀。
章北庭的手放在门上,像是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宴卿被他这样盯着看,脸颊的红色很快晕至耳廓,“我……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章北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喉咙,“走吧。”
两人出门后,遇到隔壁何家一家子也出去玩。
巷子只有那么宽,自然不够他们一家人排着走,何叔跟何婶子走在最前面,然后是何峰跟他媳妇,何海牵着磊磊落在最后。
章北庭跟宋宴卿跟上来后,何海跟磊磊就被夹在了中间。
互相打了声招呼后,何海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拉着磊磊跑到最前面何婶子跟前,问:“娘,是不是应该给我说亲了?”
听到他的话,其余人没忍住笑出声。
大家顺道一起出了巷子,到大街上,便默契地分开了。
章北庭跟宋宴卿越往前走,越觉得热闹。
街边所有铺子的屋檐下都挂满了大红灯笼,暖黄的灯光照在灯下一张张笑脸上,显得温暖又美好。
除了临街的铺子都开着外,路两边还有许多摆摊的,以女子跟哥儿做的针线活为主,其次便是吃的。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后,章北庭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东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宋宴卿不觉得这条街有哪家的吃食能比得上章北庭做的,因而环境便成了选择的重点。
酒楼会稍微清静些,若是抢到一个靠窗的好位置,还能看到更好的风景,但肯定不便宜。
街边小摊人多又拥挤,但更有逛灯会的参与感。
他想了想道:“前面有个馄饨摊,我们去那里吃,可以吗?”
“当然可以。”章北庭无奈地笑了下,两人难得出来吃回东西,没想到宋宴卿选来选去,就选了个馄饨。
看样子还是他赚得不够多。
馄饨摊的客人非常多,两人等了一会儿,才找到空位置坐下。
素馅馄饨六文钱一碗,荤的十文钱一碗,宋宴卿这回没省这四文钱,要了一碗鲜肉馄饨。
章北庭则要了一份虾仁的。
馄饨端上来,章北庭就把两人的碗推到一处,从自己碗里舀了好几个到宋宴卿碗里。
宋宴卿知道他的意思,两人你分我一些,我分你一些,就能吃到两种不同的口味。
他小心地看了眼周围,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注意他们,便拿起勺子,把自己碗里的鲜肉馄饨分给章北庭。
章北庭愣了一下,接着便笑开了。
他以为宋宴卿会害羞,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跟他分享食物。
分完之后,两人低头吃馄饨,吃完一个,又同时抬头道:“好吃。”
其实若真论起来,这摊子的馄饨肯定不如前些日子章北庭做的抄手好吃,但此景此情,就是七分味道,他们也能吃出十分。
吃饱之后,两人继续往前逛。
“前面好像有个……”
“宴卿?”
章北庭话没说完,被一声打招呼的声音打断。
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哥儿,正一脸惊喜地看着宋宴卿。
“云岫、言朝,你们怎么会来这边?”宋宴卿也很惊喜。
个子稍微高一点的云岫道:“我们想着来这边逛的话,说不定能碰到你。”
说完他大大方方地看了眼章北庭,问:“这就是你夫君吗?”
宋宴卿小声地“嗯”了一声,又对章北庭介绍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云岫跟言朝。”
章北庭点了点头算作招呼,怕自己在这里,宋宴卿不好跟他们说话,就道:“你们聊着,我去那边摊子上看看。”
宋宴卿三人找了个路边不会挡着行人的地方站着说话。
云岫拉着宋宴卿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松了口气道:“知道你那继母把你塞上花轿后,我跟言朝担心死了,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现在看来,他对你似乎还不错?”
宋宴卿看了眼不远处摊子前章北庭的背影,笑着道:“他很好,对我也很好。”
“那就好。”云岫跟言朝同时道。
三人一直以来关系就不错,再加上出了宋宴卿被逼着替嫁这个意外,如今相遇,似乎有一堆话要说,有一堆关心要问。
另一边章北庭一个个摊子的看过去,最后停在一处画糖人的摊子前。
“夏天也可以卖糖人吗?”章北庭道。
“当然可以,”摊主指了指已经画好的,“这些都是才画好不久的。”
章北庭仔细看了那些已经画好的糖人,除了各种小动物外,居然还有小人像。
他想了想问:“可以指定画什么吗?”
“可以,”摊主道,“不过夏天糖人干得慢,指定画的话,得久等一些。”
“没关系。”章北庭道。
反正宋宴卿在跟朋友说话,他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去,等一等又何妨。
约莫等了一刻钟左右,章北庭要的糖人好了,他想着宋宴卿跟那两人话应该也快说完了,便拿着糖人往回走。
离得还有些远,他听到云岫的声音模模糊糊地被风吹过来,带着几分愤怒。
他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到了宋宴婉、媒人、说亲这几个词。
但不管说的是什么,他这个时候过去都不合适。
于是章北庭停下脚步,又在附近的摊子前闲闲地溜达了一圈。
没一会儿,宋宴卿不知道是跟云岫和言朝说完话了,还是不想让章北庭等太久,三人道了别,他快步走到章北庭身边,“我们继续往前逛吧。”
“说完话了?”章北庭问。
宋宴卿点了点头,眼神没什么异样。
章北庭没再多问,只要没影响到宋宴卿的心情,他不关心云岫说了什么。
他递出手里的糖人,“我刚刚买了个糖人。”
宋宴卿捏着糖人的棍子,看了一眼,眼睛便亮了,“很像……”
“嘘……”章北庭摸了摸鼻子,打断道,“不要说出来。”
他买的时候兴致勃勃,现在送人了,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哪有送人家糖人,是按照自己画的。
“我很喜欢。”宋宴卿捏着糖人忍不住一直看,看完又转头看章北庭。
确实是很喜欢,就是舍不得吃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一个小湖边。
章北庭十分自然地把人带到湖边柳树下,停下脚步。
湖面上飘着一些画舫,描金撒粉的灯笼随着波涛在船上轻轻晃动,灯光倒映在水里,比岸上更漂亮。
有丝竹声隐隐约约从画舫中传来。
章北庭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他从袖袋里拿出放了一晚上的东西,“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他手里是一个细长的木盒,打开盒子,宋宴卿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眼睛立马就红了。
那是一枚簪子。
簪子是纯银的,簪尾像树枝一样,分出三个小枝丫,很简单,却又漂亮大方。
“我给你换上吧。”章北庭道。
“好。”
章北庭拿着簪子,倾身轻轻按住宋宴卿的头发,把原本的木簪子抽了出来,再用新的簪子固定住。
弄好之后,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好看。”
虽然宋宴卿戴木簪子也朴素大方,但他觉得还是银簪子更适合宋宴卿的气质。
宋宴卿已经说不出话了。
章北庭又给他理了下头发,道:“你当给药铺的那只簪子,我后来去找药铺的人问过,他们已经融了。”
他们摆摊卖冰粉没几日,他就带着钱去了药铺,想要赎回宋宴卿簪子。
知道买不回来了后,等攒的钱稍微多一些,他就买了这支。
“融了就融了。”宋宴卿眼角还带着泪花,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