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收摊后又去了趟铁匠铺。
章北庭要的东西已经打好，两个浅口的盘子直径约莫在一尺左右，圆圆的十分可爱。
回到家里宋宴卿才问出心中的疑惑，“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之前听到铁匠说铁锅打平，他还以为是用来做吃食的，现在看起来更像是用来装东西的。
章北庭卖了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章北庭就称了三斤面粉开始揉面，还招呼宋宴卿，“等会儿你帮我一起洗。”
宋宴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面揉好了还要洗，但对于章北庭一些不同寻常的做法，他已经见怪不怪，总归是能做出好吃的就对了。
揉光滑的面团饧上一刻钟，再放水里泡一盏茶时间，就可以洗面了。
两人合力，没多久就把一大团面粉里的小麦淀粉都洗了出来，只剩下光滑的面筋。
洗出来的小麦淀粉沉淀上两个时辰，底下沉淀出来的淀粉，就是用来制作凉皮的材料。
下午两人把做凉面的面粉跟水送到隔壁何家后，就一起回来了。
他们家的土灶有两个灶眼，前后是相通的，前面火很大的时候，后面也能烧开水。
章北庭放了个小锅在后头，前头烧水蒸凉皮，后面蒸上午洗出来的面筋。
待水烧开，他熟练地在昨日带回来的铁盘上刷了一层熟油，然后倒上半碗搅拌好的面糊，端着铁盘来回晃了晃，使面糊均匀地平铺在铁盘上。
怕铁盘太重不容易漂浮在水上，他还在锅里放了个不高不低的竹架子，铁盘有架子架着，既不会沉下去，开水也能烫到盘底。
章北庭盖好锅盖，对旁边看着火的宋宴卿道：“要一直大火。”
锅盖是木的，不好观察里面凉皮的情况，章北庭的第一张跟第二张凉皮都失败了。
第一张是因为蒸的时间太长，拿出来一碰就碎。
第二张他缩短了时间，结果缩得太短了，凉皮没熟。
直到第三张，才蒸出透明劲道的凉皮。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后面就容易多了，两人很快便蒸出了一盆漂亮的凉皮。
待凉面也做好，章北庭一样加了些，拌在一起道：“我们自己先吃。”
宋宴卿已经吃过好几回凉面，第一口想要尝的自然是凉皮跟，他挑起一根送入口中。
几乎透明的面皮跟他想象的一样柔软，带着些微劲道的口感，又很滑嫩。
他又吃了一块面筋。
切成小块的面筋里全是吸饱了汤汁的小气孔，一口咬下去汤汁在嘴里迸发。
宋宴卿下意识多嚼了几口，醋的酸香，辣椒油的香辣，芝麻跟花生碎的香脆，还有面筋本身的清香，一同盈满整个口腔。
面筋比起凉面跟凉皮更有韧劲，让人忍不住想留在唇齿间多感受一会儿，不舍得咽下去。
他又连吃了几口凉皮跟面筋，最后碗里剩下的全都是凉面。
宋宴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凉面全都吃完，才道：“凉皮、凉面和面筋都很好吃。”
章北庭笑着点了点头，“喜欢的话可以再拌些吃。”
他自己做的，自然知道三种都不差。
只是凉皮和面筋是第一回吃，凉面已经吃过好几回，新鲜感是没法比的。
“明天再吃。”宋宴卿摇头道，好吃是好吃，可惜才吃过午饭不久，刚才拌的这份凉皮跟面筋他又吃了一大半，已经完全吃不下了。
下午出摊，还没到地方，宋宴卿就先看了看那边的情况，“等的人好像比昨天多一些。”
章北庭笑着说：“希望今天不会有剩的。”
“肯定不会剩。”这回宋宴卿相当的自信。
他们的凉皮跟面筋那么好吃。
而且跟冰粉一样，别人也学不来。
摊子支好后，章北庭先拌了份凉皮，这份凉皮，每根都被他切成了手指长短。
“章家小子这是又开始卖新的吃食了？”
章北庭抬头看了眼，招呼道：“李大爷，这是凉皮，不单独卖，要买凉面的可以尝尝，若是喜欢，可以跟凉面拌在一起。”
面筋他就没弄试吃品了，三斤面洗出来的面筋就那么点，他们自己在家还吃了些，要是还给试吃，就没得卖了。
“那我尝尝看。”李大爷毫不客气地从旁边竹筒里拿起筷子吃了一根，细细地品尝过后道，“柔软滑嫩，适合我这种牙不好使的老头子，给我加一些吧。”
“您要一碗还是两碗？”章北庭笑着问。
“两碗，我孙子在那等着呢，”李大爷指了指章北庭他们摆在旁边的桌子，“他说你家的辣椒油香很多，面也劲道很多，只肯吃你家的了。”
李大爷是昨天带头在两边买了一起比较的，他这话一出来，旁边几个没去吃过陈记的食客，隐隐露出了几分优越感。
比过之后只肯吃章北庭的了，说明陈记的真的不怎么好吃，还好他们没有为了省一文钱去吃。
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附和道：“确实比陈记的好吃许多，陈记的那个味道，感觉我自己回家也能做出来，没必要来外面吃。”
“虽然陈记的味道不如这家摊子，不过年轻人还是少说大话，你要真的能做出来怎么不去开面馆呢。”
“还真不是我吹牛，陈记的辣椒油，不就是辣椒面跟花生芝麻一起炸香的吗，而这个摊子的辣椒油，光是辣椒面我就吃出了两种，”少年看向章北庭，一脸求赞同的表情问，“我说得对不对？”
章北庭：……
“差不多。”他很是无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少年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至于为什么不开面馆，因为我家是卖酒的啊。”
顿了顿他又撇了撇嘴道：“而且那种味道就拿来开面馆，怕不知道能开几日。”
卖酒确实比开面馆有钱多了，至于他贬低陈记，大家都是食客，想怎么评价哪家摊子的吃食，别人也管不着。
而且这少年一看就是喜欢争个高低的，大家不想出来吃个小食还跟人吵起来，就都没再说话。
章北庭偷偷松了一口气，怕再争两句，这人还会说出些什么。
遇到这种能尝出食物里所用食材，还口无遮拦的食客，对卖家来说简直是一场商业危机。
章北庭连忙道：“小公子要不要也尝尝凉皮，看喜不喜欢。”
“不用尝，我一看就知道肯定好吃。”少年道，“你直接给我加凉面里就好。”
每碗凉面，章北庭都只放三根凉皮，两小块面筋。
主要是但凡尝过试吃品的，就没有不加的，而他总共就只做了三斤面的凉皮，凉面则有十斤。
没一会儿，少年端着吃干净的碗回来，问：“真的不能单独卖凉皮跟面筋吗？”
说完他又补充道：“也不是说你的凉面不好吃，主要是凉皮跟面筋我以前没吃过，或者你每碗多放点，跟凉面一样多也行。”
章北庭道：“今天做少了，明天我尽量多做点凉皮单独卖。”
面筋就没办法了，一斤面固定只能洗出那么点面筋，这里又没办法买到做面筋的面粉。
“那给我再来一碗吧，”少年道，“之前我没尝的那一截也补给我。”
他指的是试吃的那一点。
章北庭失笑，“行。”
他们这边大家说着新加的凉皮跟面筋有多好吃，讨论声不仅让一些只想吃冰粉的人改了主意打算尝尝，一部分原本打算去陈记吃的人，听了也忍不住改道过来了。
不就多一文钱嘛，不单凉面好吃些，还有没吃过的凉皮跟面筋呢。
章北庭搅拌的动作几乎就没停过，不过半个时辰多一点，十斤的凉面跟三斤的凉皮就全都卖完了。
钱良才酉时末了才来，到了就直奔章北庭的摊子前，道：“要两碗凉面。”
他说完才注意到，章北庭平之前放凉面调料的地方是空的，他愣了愣，“你不卖凉面了？”
以他的认知，章北庭不是遇到困难就退却的人啊，不就是多了个竞争对手，还是凉面口味完全不如他的竞争对手，怎么就不卖凉面了呢。
“今天不卖了。”章北庭道。
钱良才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眼旁边两张桌子的食客，果然有几个人端着凉面在吃，他讶异道：“今天的凉面就卖完了？”
“今天做了点凉皮跟凉面一起卖，生意比较好。”章北庭笑着道。
钱良才不知道凉皮是什么东西，但并不妨碍他已经开始难受，“我居然没吃到新的吃食。”
有人吃完来送碗，听到他的话，道：“一碗里面总共就三根凉皮，两小块面筋，都不够一大口，没尝过味道还好，尝过了又吃不过瘾的滋味，你想想就知道有多难受了。”
钱良才：“比凉面还好吃？”
“不同的好吃，但是凉面能吃饱，凉皮跟面筋就尝个味 ，你明日早点来吃过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那人说完，摆摆手离开了。
钱良才听了食客的评价，看了眼不远处门罗可雀的陈记摊子，又看向章北庭，点了点头道：“你小子有点本事，”
章北庭的本事，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不多短短几日，已经是第二次让他觉得惊讶了。
***
一个地方的固定食客就那么多，你招揽住了，别人就少了。
章北庭跟宋宴卿收摊离开时，听到陈记的伙计还在吆喝，“凉面，好吃的凉面，只要五文钱一碗。”
章北庭知道，陈记在味道完全不如他们的情况下，昨天却能让他们凉面没卖完，凭的不仅是便宜一文钱一碗，还有食客的新鲜感。
就像今天，他在凉面里放点凉皮，食客大部分都更喜欢凉皮一样。
一样东西再好吃，再喜欢吃，吃久了也是会腻的。
他想，或许在维持冰粉跟凉皮凉面作为主推产品不变的情况下，隔段时间可以增加或更换一些其它吃食一起卖，好让食客一直有新鲜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