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要请客,章北庭跟宋宴卿回家便忙开了。
章北庭杀鱼片鱼,宋宴卿洗米煮饭。
宋宴卿即便看过章北庭做冰粉、熬糖水,还是被他切菜的利落手法惊到。
即便宋家酒楼的厨子,片的鱼也没这样漂亮。
等菜一入锅,鱼香跟酸菜的酸香迅速充满灶房,宋宴卿就腾不出心思想这些了。
真的太香了。
鱼肉够多,章北庭就只拍了个黄瓜做配菜。
何海收摊回来洗了澡,带着磊磊走章家门口时,恰好章北庭端着菜从灶房出来。
“章叔你们做了什么好吃的?”磊磊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晚饭摆在院子里,章北庭放下菜,招手道:“做的酸菜鱼,来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磊磊毫不犹豫地道。
何海失笑,这都还没看到呢!
牵着磊磊走到桌边,只一眼,他就想,他不应该笑磊磊的。
装鱼的瓷碗快有脸盆大,表面铺满了嫩白的鱼肉,翠绿的葱花和鲜红的辣椒点缀其上,底下的鱼汤是金黄色的,几种鲜明的颜色出现在同一个碗里,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色香都有了。
章北庭用公筷夹了片鱼放在磊磊面前的碗里,问:“会吐刺吗?”
“会的!”磊磊点头。
他年纪不大,筷子使得到不错。
说了声谢谢章叔后,就夹起碗里的鱼片送人口中。
章北庭想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刚出锅的酸菜鱼,上面又浇了热油,这会儿还是滚烫的。
磊磊被烫得嘶哈嘶哈直吸气,嘴里的鱼片却怎么也不舍得吐出来。
三个大人都被他的表情逗乐了。
“我们也吃。”章北庭道。
宋宴卿收回目光,看到自己碗里也多了两片鱼肉。
旁边是章北庭还没收回去的筷子。
他低头挑起一片,鱼片入口,最先感觉到的是酸菜的醇香,胃口瞬间被打开,然后便觉鱼肉嫩滑,鲜美无比。
竟是没有丝毫鱼腥味。
再看对面的何海,尝过一口之后,除了给够不到的磊磊添菜,他的嘴跟筷子就没停过。
不过片刻功夫,四个人碗里的饭都少了一大半。
章北庭起身去灶房拿了四个勺子出来。
磊磊看到碗里多出的勺子,终于抬头,“章叔,我已经不用勺子吃饭了。”
“用鱼汤拌饭试试。”章北庭给一人碗里放了一个勺子。
何海依言给自己和磊磊各盛了两勺汤。
白米饭吸饱了鱼汤之后,涨大些许,舀一勺混着汤汁一起吃下,鱼汤浓郁鲜美,米饭香软弹牙,趁着微烫的温度吞进喉咙里,只觉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几人吃得鼻尖冒汗,肚子滚圆才停下。
何海眼神放空,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会儿就算在我面前摆满鸡鸭鱼肉,我也懒得多看一眼。”
章北庭笑了笑,给宋宴卿递了个眼神。
两人默契地回屋,端了四个小碗出来。
“真还有吃的?”何海呆呆地问。
“冰粉,”章北庭道,“一人就一点。”
这是他出摊前留出来,打算跟宋宴卿晚上乘凉吃的,只两人的份。
这会儿大家都吃撑了,一人分一点解渴刚刚好。
何海揉了揉肚子,“是冰粉的话,我好像还能再吃下一点。”
几人端着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何海道:“章哥,你这手艺要是开个饭馆,生意肯定很好。”
“等攒够了钱就开。”章北庭毫不避讳地道。
穿越前,他是国内的顶级厨师,一个小小的冰粉摊子哪够他发挥。
“打算开在云阳城还是白鹤书院那边?”何海很关心这点,要是不在云阳城,他就没机会吃到了。
“云阳城,”章北庭道,“我不打算去白鹤书院了。”
何海愣了愣,意外他居然不去白鹤书院了,不过仔细一想,也能理解,毕竟如果一直在云阳城的话,章父章母也许就不会染上时疫。
他轻轻叹了口气,“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章哥说一声就是。”
“其实现在就有一件事,你或许能帮得上我。”章北庭道。
“什么事。”
章北庭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昨天早上你娘给我们送了些葱,我们晚上栽在了后院,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要死不活的,你能帮看看是什么原因吗?”
何海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当即拉着磊磊起身,“我现在就去看。”还能顺道消消食。
趁着天还没黑,几人一起去了后院。
何海站在葱地旁边扫了一眼,就大概猜到原因。
他从地里扯起一株,果然,葱的根已经腐烂。
章北庭道:“不知道为什么根就烂了。”他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过,将葱根放矿泉水瓶里都能养活。
“夏天天气太热,葱本来就不容易活,”何海解释道,“而且俗语说,深栽茄子浅栽葱,涝不死的黄瓜旱不死的葱,章哥你这葱……”
章北庭:……
他们的葱,不仅栽得深,还早晚都浇水了。
何海笑着道:“让我哥明日给你们连泥挖一篓回来,保管能种活。”
他的目光在后院扫了一圈,又说:“你们种其他的东西前,跟我说声,我来帮你们一起种。”
“行。”章北庭不客气地点头,他跟宋宴卿都不太会种地,自己瞎折腾,容易浪费种子。
何海带着种一次,下回便有了经验。
.
何海跟磊磊离开,章北庭跟宋宴卿才开始收拾桌子。
酸菜鱼还剩一些,章北庭没舍得倒,连盆一起放在木桶里,再吊进井里冰着。
要是明天早上没坏的话,下点面条放里面做早饭,会非常好吃。
晚饭吃得多,两人洗漱完后就没急着回房间。
一人搬了把躺椅在院子里乘凉消食。
宋宴卿问:“你刚才是不是想让何海帮别的忙?”
章北庭“嗯”了一声,“他经常在城外走动,我本来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哪里有冰粉籽。”
只是想到他们现下还要靠冰粉维持生计,章北庭便作罢了。
他道:“过两天我们自己去城外寻寻看。”
上回摘的冰粉还能用两天,后院里下一茬冰粉籽也快熟了,估计能摘三四天的用量。
“好。”宋宴卿点头答应。
接下来两人没再说话,手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伴着蝉鸣,悠闲又安宁。
章北庭看着头顶满天的星子,觉得日子就这样过着似乎也不错。
渐渐地,他有了些困意,摇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宋宴卿小心地将身下的躺椅往章北庭的方向挪了挪,这样他扇扇子时,风也能扇到章北庭那边。
第二天早上,章北庭依旧天才刚亮就醒了。
他穿好衣裳推开窗,宋宴卿已经在打扫院子。
两人隔着窗户对视了一眼。
宋宴卿道:“我想出去一趟,去看看我娘的坟。”
章北庭问:“现在就去吗?”
“嗯。”宋宴卿点头。
人生遭逢这么大的变化,想去娘亲坟前看看,章北庭很理解,但这会儿确实早了点,天还没完全亮呢。
他想说吃了早饭再去,看到宋宴卿主意已定的模样,便改口道:“你拿些钱在巷口买点吃的带着。”
昨天卖冰粉的钱,用完剩下的章北庭没有收起来,就放在堂屋里,宋宴卿是知道的。
“我会尽早回来的。”宋宴卿丢下这么一句话,背着背篓迅速开门跑了。
追都没法追。
章北庭一个人在家,就没急着做早饭。
练过八段锦,洗漱完后,他就去后院翻了会儿地。
等到辰时过半,太阳越来越晒,估摸着宋宴卿差不多快回来了,他才回前院忙活。
昨天放在井里的鱼汤还很新鲜,早上只要煮点面就好。
章北庭白案也做得不错,很快就揉好两人份的面团。
趁着饧面的功夫,他抓了几个铜板,出门去买放面里的青菜。
走到巷口,迎面碰到李桂香也朝何家的摊子走。
章北庭依旧是当没看到。
李桂香也看到了他,想起上回在何家菜摊,菜刀立在面前的模样,腿下一软,不敢再往前了。
但是转身回去又太丢人,于是她拐了个弯,朝旁边树下乘凉的几个妇人走去。
她们里面有人是见过李桂香那天是怎么被章北庭吓到腿软的。
赵秀英挑眉打趣,“婶子这是看到章北庭在,不敢去买菜了吗?”
“去去去,谁会怕那个小兔崽子,”李桂香嘴硬道,“我那是嫌他晦气。”
有人赞同地点头,“章家老两口不在了,他怕是养不活自己的,不离远点,要是被赖上就不好了。”
“就是,每天买菜尽是些青菜豆角,”李桂香附和道,“要是走得近了,哪天看到你家吃肉,赖你家不走怎么办?”
赵秀英听了二人的话,面色古怪地道:“那应该不至于,昨晚我才看到他拎了好大一条草鱼回家呢。”
李桂香闻言先是愣住,接着轻嗤道:“他能买得起一条好大的鱼?怕不是替别人提的。”
赵秀英笑着说,“买得起的,他在南城客栈那里摆了个摊子,生意好着呢。”
“真的假的?”有人问。
“当然是真的,”赵秀英道,“昨日我嫂子带她儿子去吃了,回来还说想吃得赶早,晚去就卖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