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之道, 难矣难矣……”
荀晏叹了口气下了最后一子,盯着棋盘左看右看只感觉自己输得落花流水。
“是清恒不用心,”郭嘉漫不经心吃了荀晏最后的将,“司空不久将至。”
萧关既定, 又有夏侯惇镇守小沛相互守望, 夺徐州便如探囊取物, 如今放在眼前的只有最后一道坎了——彭城。
“陈公台非坐以待毙的性子,恐怕还有后招。”
荀晏一边说着一边收走了棋子, 把新送来的军务全推到了郭嘉面前, 自己则看似不经意的撩了撩袖子露出缠着绷带的胳膊。
郭嘉:……寒冬腊月的你撩给谁看呢!
他眉头跳了跳还是照单全收, 末了还嘴贱慰问了一句伤得如何。
“太严重了, 起码两个月处理不了军务。”
荀晏答。
“这样啊?”郭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如此重伤,嘉应当即修书告予令君。”
“……似乎也不严重,如此小事就不必叨扰阿兄了。”
荀晏强颜欢笑。
他轻咳一声, 转移话题,“若陈宫欲破当前困局,应会趁司空与陈府君两军未合之际动手。”
“然也,”郭嘉点头,“胁迫?劝降?亦或者是暗杀,陈元龙危矣,对面这会大概真被惹急了。”
他想到自己手上搜集到的吕布那儿的资料就不禁哑然, 那全然是一个巨大的筛子, 下面的人个个人心背离, 而主君身处危楼而不自知。
陈宫是有点矜傲在身上的, 他是大家士族出身, 有些小事自然也不会过多注意, 却不知他那主公生来就是个惹事的性子,就是得需要严加看管。
他不过是想了想结果转眼便看到友人双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他慢慢迷惑了起来。
“看我做什么!”郭嘉喊道,“嘉又不是妖怪!哪能连陈元龙那儿的事都管到!”
荀晏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他有时候对于郭嘉手下的情报来源也会有点好奇,可能是被一些奇怪的影视作品洗脑了,总感觉会很厉害的样子。
[你这已经不是想多了,]清之噗嗤笑道,[你都想到超能力上了。]
郭嘉若无其事起身拍了拍衣摆。
“司空早便说过,徐州之事,尽托付于陈元龙,他不可能不防。”
十月,曹操所率大军终至徐州,而他的前方已然被清扫干净,诸人皆出城迎接。
曹老板显然心情不错,毕竟这回他还没有发力,他的先锋就已经帮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堪称把一本入主徐州指南献了上来……虽然也没有那么夸张。
好在他还算没有得意忘形,只是令将士们稍作休整,明日便攻彭城,早日至下邳城下与陈登会合,不然恐生变故。
离席之时正好得见曹老板拉着刘老板在攀谈,荀晏眯了眯眼睛,曹操虽待刘备礼遇有加,但终究是忌惮更多,待得徐州事了,之后如何便不好说了。
乱世出英雄,但这英雄多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几日,曹军攻下彭城,进至下邳城下。
广陵军营扎寨于外,军纪俨然,只是却未见陈登出面相迎,晚间时候曹操唤来了荀晏。
“孤听闻清恒好医术,尝学医于许都医官门下,”曹操商量着问道,“不知可精于外伤?”
荀晏几乎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他面色微变,斟酌着道:“需看伤势如何。”
他被带到了陈登的帐里,里头空气沉闷,隐隐萦绕着血腥气,待看到人他才心中默叹一声。
陈府君面色惨白的躺在榻上,肩头包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他小心的揭开了纱布,把一脸自闭的陈府君疼得失去风度的扭曲了面容。
是箭伤,伤的位置还算好,但反复崩裂太多次,看上去有些感染的迹象。
荀晏眉头都挑了起来,“既然伤了为何不好好养伤,这伤口崩了起码有四五次吧。”
陈登缓缓舒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说道:“我那日被暗箭所伤,那吕布一连三日夜袭我军营,我若是不亲自出面如何能安众心……”
陈宫终究还是动手了,甚至还确实差点得手,广陵军只听陈登一人号令,陈登若死,纵使曹操来了也无法指挥这支军队。
荀晏唤人取来了烈酒与刀,消毒过后对着陈登有些惨不忍睹的箭伤琢磨起了该如何下手。
“且慢!”陈登喊道,“君侯……果真精于此道?”
他愁啊,虽然知道这位君侯似乎确实学医已久,但看着这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还是信任不下来,他开始久违的怀念自己营里头那老军医了,虽然一脸褶子但看着踏实啊。
“啊,比起老师来说应该算不得精通,”荀晏一边搭着话一边直接上手给他剜去腐肉,陈元龙一下子眼睛就瞪大了,“放心,我刀工还不错。”
“华先生这些年在研制一个叫麻沸散的药,可惜府君没赶上好时候,若是有了那个你也不必痛了。”
陈登:……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唔其实还有一种无痛的法子,饲养蛆虫来食腐肉……不过这法子我也没试过,感觉府君大概也不会想试试……”
他话还没说完,病人就已经干脆的两眼一翻,去梦里寻找无痛的法子了,荀晏闭嘴安心给人处理起了伤口。
他大概也能理解陈登的难处,临战之时主君却负伤,吕布若知必然倾巢而出先灭广陵军,他自然不能露出异样,须得撑到曹操前来。
荀晏摇了摇头,招来了边上小厮吩咐了接下来若是发热该如何处理,再将原先的药方略微修改了一些分量。
“你家主君命大,好在那箭头上没有加料,不然如此反复得有一番罪受了……先前的军医开的药没什么大问题,都是府君自己折腾的……”
他说着,看了看眼前一脸忧色的小厮,倏而又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眼榻上的陈登,那人一脸惨白也看不出什么面色。
“你家主君……”荀晏犹豫了下问道,“近来食生鱼脍否?”
“吃啊!一天能吃三盘!”
小厮同样小声回答道。
荀晏:……?
难道上次的虫子不够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