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冬灵说喜欢从云,寒夜的眼神一黯,抿直唇角。
冬灵针对寒夜的雷达忽然一动,敏锐的察觉到寒夜的情绪低落。
轻咳了一声,解释说:“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自然不会再让他们随便欺负,他们欠我的我都会讨回来的。而且……”
话锋一转,冬灵含笑看向寒夜:“我现在已经是有雌君的虫了,不会再和其他虫牵扯的,你要相信我。”
寒夜依旧闷闷不乐。
冬灵奇怪,“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寒夜坐在那低着头,声音闷闷地说:“我相信您,只是,只是……”
冬灵看着寒夜垂着的脑袋,发丝似乎都在抖动,似乎气急了,但在拼命忍耐。
于是开口:“寒夜,你已经是我的雌君了,我希望我们可以坦诚相待,有什么想法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随着冬灵的话音落下,寒夜的身体一僵,随后空气陷入沉默。
寒夜低着头没说话,似乎在纠结挣扎。
冬灵一直耐心等着。
过了许久,寒夜终于下定决心,忽的大声说道:“您的手段也太不高明了!”
冬灵微愣。
寒夜气冲冲地抬起头,红着一双眸子:“您这么喜欢杀敌三千,自损一万吗?一步步退让让从心欺负您也好,去医院抽取虫核情丝送给从云也好,您为什么总是要以伤害自己的前提去设计他们呢?
您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从心没如您所愿呢?
您过去二十年的委屈就白受了吗?
您想让从云后悔,有那么多种办法,为什么偏偏要选一条让自己先痛苦的路呢?
您把带着情丝的记忆送给他,万一他不看呢?
万一他看了不后悔呢?
退一万步,就算他看了,看了之后后悔了,痛苦了,然后呢?他万一也去医院抽取掉关于您的感情呢?
您所有的报复行为,您所谓的会为自己讨回公道,难道就是这种拿着刀尖捅虫吗?
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决,运筹帷幄的冬灵冬大校,就只能想到这样的……笨办法吗?!”
一口气说完,寒夜气鼓鼓地盯着冬灵。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资格为冬灵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并敢大声斥责。
寒夜又气又怒的眼神,看得冬灵心疼,却又隐秘的高兴,错开眼神,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重新抬起眼,用温柔的几乎要流出眼泪的眼睛注视着寒夜,唇角微扬:“是啊,你的雄主很笨,只能想到这种笨办法,怎么办呢?”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两虫之间蔓延,寒夜对冬灵的示弱是没有一丁点儿抵抗力,立马丢盔卸甲。
刚积攒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脱口而出,“您,您不笨,您只是太善良了。以后……我保护您!”
冬灵浅笑,“谢谢你,你一直都在保护我,我知道的。”
冬灵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当时学校你第一次见到我,怎么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为什么那么生气?你以前就认识我吗?”
寒夜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小时候见过您,我知道您是雄虫,所以对于在军校里见到您特别的惊讶,并没有生气。”
冬灵似信非信,“真的?你要是骗我,会被惩罚的。”
听到惩罚两个字,寒夜的眼睛瞬间亮了,连连点头:“没有骗您,您以后会知道的。”
看着寒夜对惩罚无比期待的神情,冬灵对他的话深表怀疑。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暂时忽略不计。
反正寒夜看起来挺好忽悠的,等以后有机会套套他的话。
飞艇平稳的飞行,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发出了一声提醒。
寒夜转身操纵飞艇降落,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您确定从云会看您的情丝吗?万一他不看怎么办?”
冬灵手捧着脸颊,眼睛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景色。
天已经暗了下来,下面的高楼大厦影影绰绰,无数逛街的虫来往其间。
淡淡地说:“他会看的。”
寒夜问:“为什么?”
冬灵转头,抬眉轻笑,“因为他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啊。”
寒夜听到冬灵这么说,没再追问。
掏出一根烟重新叼在嘴里,安静驾驶飞艇。
同时心里冷笑一声,从云后不后悔他不关心,反正他是已经把从云埋在哪都已经想好了。
与此同时,从云卧室。
从云靠着门失魂落魄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
随着夜色降临,他手中的玻璃瓶愈发明亮。
张开手心,神色晦暗地看着把自己手心磨出血的玻璃瓶。
脑海里回想起冬灵对着寒夜言笑晏晏的模样,一股戾气充斥眉宇,叫嚣着要从他的眉心破土而出。
从云扭头,看着身侧镜子里黯淡的虫影,眼神无比恶心厌弃。
镜子里黯淡的虫影一阵歪曲扭动,最终变得清晰。
与镜外的虫白发不同,镜中虫有一头如墨的黑发,唇红似血。
镜子里的从云露出邪恶的,幸灾乐祸的笑容,桀桀怪笑着:“哈哈哈,你真的好伟大啊,从云。把自己最爱的雄虫推开的感觉怎么样?
开心吗?
高兴吗?
兴奋吗?
满意吗?”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最后沉下脸,问:“后悔吗?”
从云沉默。
“后悔吗,后悔吗……后悔吗?从云!”
镜子里的虫尖啸着,声音尖锐,刺破耳膜。
从云闭了闭眼,抬手一拳砸在镜子上,镜子里的虫瞬间四分五裂。
镜片哗啦啦碎了一地。
房间重新归于沉寂。
从云视线重新回到手里,冬灵留给他的瓶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从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困在黑暗地窖里的飞蛾,明知那是团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地狱业火,还是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放在瓶塞上。
他想看,但又不敢,他看着瓶子发呆。
突然,从云痴痴的笑了一声,这个情况他在当初做决定时就已经料到了不是吗?
从云眸光暗沉,原本透亮清澈的眸子不再明亮,里面似乎有黑沉沉的雾气,在其中翻腾涌动。
敛起嘴角的苦笑,从云一把拔出棕色的木头瓶塞。
下一瞬间,无数星点自瓶口飞出,充盈整个房间,组成一幅幅美轮美奂的画面。
从云以冬灵的视角纵观了这近二十年的感情记忆。
那记忆是彩色的,花是红的,天是蓝的,记忆里的两个小虫崽是笑容灿烂的。
一个调皮捣蛋,一个成熟懂事,一个骄纵傲慢,一个温柔体贴……
从云若不是这段记忆的亲历者,他肯定以为那个白头发的小虫崽是雄虫,而那个黑头发的小虫崽是雌虫了。
他们之间地位颠倒。
小雌虫摔坏机甲,小雄虫替他背锅,小雌虫被大虫崽欺负,小雄虫帮他打架,小雌虫任性不愿吃药,小雄虫哄他吃药。
反观本该被呵护,高高在上的小雄虫反而像是粗糙的雌虫,吃药打架毫不含糊。
看着看着,从云忍不住闭上了眼,那过去的一幕幕,看得他心疼又嫉妒。
嫉妒那个被小雄虫放在手心里疼的小雌虫,也心疼那个一直护着小雌虫把自己放在第二位的小雄虫。
聚如云,散如星。
那如星团的情丝有序的从瓶口中飞出,像是播放电影一样,播放完梦幻瑰丽的二十年的记忆后,如星光散去。
从云伸手,急急地抓,结果抓了个空。
看着从指缝流出的光点,看着灿烂如满天星海的情丝一点点黯淡。
一种真真切切失去的痛苦,猛然爆发。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冰窟里孤立无援的虫崽,头顶上那唯一一条绳索也断了。
那些情丝像是一把把尖刀,挑开他的记忆,清清楚楚地把一份真心摆在他的面前,然后告诉他,“是你不要我的。”
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虚幻褪色。
从云仰头,冰凉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他的脖子,反射着清冷月光。
他以为他能承受的,从云想,他后悔了……
快走进售楼大厅的冬灵似有所觉,停下脚步。
回头望了眼虚空之中,微微一笑,对着天上明月说了两个字:“好梦。”
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