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孕?”谢原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懵掉了。
岁安有身孕了。
朔月和玉藻万分欣喜,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消息告知长公主和驸马。
魏楚环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心里一阵后怕。
按照她的孕期,谢原离开长安之前她就已经有了。
寻常妇人有了身孕,谁不是汤药补品保胎,谁敢这样跑出来?
岁安这一趟多少是为了她和箫翌,要是这一路上孩子有什么闪失,不管是谢府还是北山,她都扛不住啊。
“你……感觉还好吗?”魏楚环没怀过孩子,只觉得有孕的妇人都是鸡蛋壳,碰都不能用力碰,不由伸手虚虚护着。
岁安没有回话,她的注意力都在谢原身上。
魏楚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谢原沉默不语,失神多过喜悦。
魏楚环不是很满意他知道自己要当爹了的喜悦,扬声提醒:“谢大人不会这么着急就在想孩子的名字了吧?”
谢原回神,看了眼岁安。
岁安冲他笑了笑。
谢原竟被这笑容晃得心头一堵,五味杂陈。
他握住岁安的手,笑道:“幸好这一路无事,还是我亲自送你回寺中吧。”
魏楚环发表意见:“还回什么寺中啊,赶紧送回谢府歇着啊,多这一趟折腾,多累人啊。”
“不必。”岁安主动道:“我此行还是不要暴露太多才好,先回寺中再回府中,也不折腾的。”
“可是……”魏楚环还想劝说,岁安一个眼神堵了她的嘴。
朔月在旁帮腔:“县主,听闻妇人坐胎,头几月都是不声张的,孩子娇气,等妇人将胎坐稳了,再告知亲长也不迟呀。”
魏楚环想,若是她有孕,箫翌敢露出谢原这种表情,她就敢原地把人办了。
可人家才是亲夫妻,李岁安自己都不在意,她多嘴什么。
“罢了,你们自己决定就是。”
就这样,岁安有孕的事情暂时被瞒了下来。
谢原改变主意,亲自将她送到了城外的寺中,那里有岁安离寺前留下的人手,接应的也很顺利及时。
谢原:“岁岁,你在寺中稍作歇息,我今日便会赶来接你。”
岁安笑道:“没事的,寺中清净,多住一晚也不错,你不必着急。”
谢原坚持道:“我会赶来,若你想在寺中歇一夜,我陪你便是。”
岁安:“那就等你来了再说吧。”
面对谢原,岁安都是笑着的,可等到谢原赶着离开,岁安的笑容便淡下来。
朔月敏锐察觉:“夫人,怎么了?”
岁安沉默一下,说:“你们觉得,大郎君开心吗?”
朔月和玉藻愣了愣,忙道:“这是什么话啊,有孕是天大的好事,不止是大郎君,整个谢府和北山都会很高兴的。”
岁安:“我问的是大郎君。”
这……
老实说,自从夫人被诊出有孕,大郎君谈不上不高兴,但整个人心事重重的,仿佛一直在出神,可夫人每次问到他什么,他又能立刻接上话,分明是一心二用。
她们都看出来了,夫人自然也看得出来。
朔月:“夫人,近来事多,大郎君片刻不得闲,便是回了长安,也要好一番善后处置,他定是在想怎么尽快处理手头的事,才好陪您啊。”
“就是!”玉藻跟着道:“而且这一路并不太平,奴婢事后回想都直冒冷汗,换了大郎君,必定满心后怕,得缓和一阵。”
“是吗……”岁安撑住脸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
谢原从寺中离开后,立刻赶往长安城。
霍岭已带着万柔回了自己的小院,剩下众人等谢原汇合后,一并入宫面圣。
见到建熙帝后,魏楚环着急下跪陈情,率先道明税银丢失始末。
并非是箫翌玩忽职守,而是朝中官员与黑市商人里应外合。
魏楚环所说的重点在于为箫翌脱罪,关于税银被运往扬州栽赃安王府的细节和八月典等幕后黑手的事情,因牵涉过于复杂,被她几句带过。
建熙帝脸色很难看,当即就命大理寺严查马廷明和他相关的人。
但话说回来,箫翌虽是防不胜防,而非玩忽职守,但他身在其位,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
魏楚环立此大功,建熙帝已无意追究箫翌,但为了堵住旁人的嘴,还是对箫翌下了一道口头训斥,又命他与大理寺联合办案揪出真凶。
魏楚环大喜谢恩,随皇帝派遣之人去接箫翌出狱。
处事告一段落,建熙帝看向周、谢、商人:“新政推行常有阻碍,可此次两方同时出事,竟是同一个幕后黑手所为,简直可恶!”
说着,建熙帝对周玄逸简单宽慰了几句,周玄逸连忙谢恩。
“虽说此案要查,但新政仍在继续,位爱卿仍要多费心。”
人恭敬领旨。
最后,建熙帝让周玄逸和商辞退下,只留谢原和祝维流。“你们这一趟,还真是折腾,竟连祝家军都出动了。”
谢原心头一动,隐约皇帝深意。
岁安出长安是与北山交代过的,祝家又是皇帝的兵马之一,只有皇帝和靖安长公主代表的暗察司能请动,所以,皇帝应当也知道岁安行踪。
谢原是岁安夫婿,一旦知晓岁安举动,很可能知晓自多年前从明面上废除,却一直在暗中运行的暗察司的存在。
虽然不知暗察司的事为何作此处理,但谢原并不慌乱,镇定道:“所幸此行有所获。”
建熙帝闻言,并未说话,气氛有些沉冷。
“元一啊,岁安这一路,还好吧?”
谢原没想到建熙帝会忽然转移话题问起岁安,但也因此验证了此前的猜想。
皇帝果然都知道。
一想到岁安如今的状态,谢原的嘴角忍不住扬了扬,语气都存了温柔:“岁岁很好,待臣出宫后,便去城外寺中接她。”
建熙帝再次静默。
一旁,祝维流微微蹙眉,大胆的抬眼看去。
建熙帝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州联手围剿黑市的消息早已传回帝都,除了丢失的税银,此次清缴出来的财物都会充入国库。
就算事情仍未完全明了,但他们握有线索,事态至少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建熙帝这反应,竟是全无喜悦。
片刻后,建熙帝叹了口气:“也罢,舟车劳顿,你们都辛苦了,你还是早些出宫去接岁安吧。这案子中的细节,朕得先琢磨琢磨,再找你们详谈。”
祝维流能察觉,谢原同样也能,他不动声色叩拜,和祝维流一起退出御书房。
“谢大人要去接谢夫人吗?”
谢原:“是。”
“介不介意一起?”
谢原微微挑眉,“祝将军想陪我去接岁岁?”
祝维流笑了:“当然不。我是有事想和谢大人谈谈,正事。”
谢原:“那就请吧。”
祝维流看了眼天:“这天像是要下雨了,雨天可不好走山路。”
谢原:“那就快马加鞭。我不放心岁岁在寺中。”
……
“夫人,好像要下雨了。咱们今日还走吗?”
岁安看着窗外,阴沉沉一片,拧了拧眉,心情也跟着沉甸甸的。
这一路上,她时刻警惕,担心紧张交错着来,当时还没多想,可如今事情告一段落,心情上却仍然没有放松之感。
以前,她只会在夜里睡不着时胡思乱想。
如今,身边人哪怕一点点异常,都让她想了又想。
眼下,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谢原喜欢这个孩子吗?
他与她圆房时,除了那两次忘情,几乎次次避子。
他也曾亲口告诉她,他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岁安并不怀疑,哪怕谢原没有做好准备,一旦知道她有了孩子,一定也会接受,可一想到他是这种心情,岁安心里便很不舒服。
她从前不挑剔天色,可今日看着窗外阴沉沉的黑云,心中顿生厌恶。
心情本就不好,这天气,让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然而,随着天气渐晚,算着谢原到寺中的时辰,岁安又不得不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情。
就在岁安处于这种矛盾心情中时,朔月快步进来:“夫人,来人了!”
……
山间开始下起雨,淅淅沥沥,阴冷潮湿。
岁安加了一件披风出门,见到廊下的清瘦身影。
天气已有些冷了,商辞却仍然穿的单薄,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眉眼间全是疲惫。
从上岸,不,应当说从祝维流出现开始,商辞就变得寡言少语起来。
“安娘。”
岁安在几步之外站定:“师兄。”
这一句“师兄”,让商辞热了眼眶。
他走错了很多路,可当他幡然醒悟,回头一路追逐的,不过是当初那一句清浅动人的“师兄”。
商辞哑声道:“这一路,你颠簸劳碌,接下来应当会在府中休息一阵,我怕是难有机会像现在这样与你说话,所以,我便擅自过来了,若有唐突,还请你谅解。”
岁安:“师兄……想说什么?”
商辞慢慢看向岁安,轻声道:“安娘,你我之间,真的再无一丝可能了吗?”
岁安并没有犹豫太久,直言:“是,再无一丝一毫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