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子汤。
岁安眼神轻动看向谢原,他神情平静,也没有出言反驳。
她忽然笑了一下,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不带一丝犹豫的端起面前的汤盅浅浅饮一口。
“安娘!”
“夫人!”
商辞和万柔同时往前一步,可已不及阻拦。
谢原微微一怔。
岁安咂咂嘴,忽道:“有点辣。”
她看向谢原,不满的提意见:“姜片放太多啦,我喜欢甜些,可以多放龙眼干和红枣。”
谢原眼神几动,溢出温柔神色,笑着点头:“好。”
万柔一愣:“这、这不是……”
碗被打碎了,没法分盛,岁安索性直接抱着汤盅喝了起来。
她看向万柔和商辞,温和笑道:“这不是避子汤,只是龙眼红枣熬的热甜汤,我从前常喝。商师兄,万娘子,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夫君怎么会给我喝避子汤呢?”
万柔不解,凑上来查看,岁安便让她看。
的确是甜汤。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听谢郎君问他的手下,什么事后避子,分明……”
“两位看完了吗?”谢原终于开口,语气沉冷不悦:“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今日忙碌多时,岁岁要休息了。”
谢原待人一向有礼,可真正恼火起来,也是半点不饶人:“还是两位就是好奇我夫妻闺房秘事,无论如何都要探听一二?”
万柔被说的尴尬,站起来退到商辞身边。
商辞看向岁安,眼神迫切:“你信他不信我?”
岁安脑子里忽然闪过许久以前的画面。
当时,她也站在类似的立场,希望自己被选择,被信任。
可她的解释和心意,总会被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
她笑了笑,语气不变:“我从未怀疑谁,又何来相信不信一说。”
商辞没有想到岁安会是这样的反应。
别说是对谢原有丝毫质疑,她似乎对子嗣这件事本身都丝毫不在意。
这显得他的紧张在意,是那么的可笑。
商辞眼神闪过几丝痛色,他双拳紧握,点着头后退:“好,是我多事,扰了你夫妇二人的清净。”
说完,他转头就走,万柔连忙跟上。
走出两步,商辞忽又站定,回头看了岁安一眼:“若我在你眼里,已是这般无事生非的卑鄙小人,我倒是想看看,你眼中可信可依的夫君,又有多值得你如此!”
万柔随着商辞离去,谢原对岁安笑了笑,说:“我去送送他。”
“元一。”岁安下意识追了一步,可谢原已走出去了。
玉藻不确定道:“夫人,要不要奴婢追去看看?”
岁安想了想,低声道:“别叫他发现,别闹出大事。”
玉藻点头,飞快追了上去。
商辞满腔怒火的离开,还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谢原的声音。
“商辞。”
商辞立刻站定,满腔怒火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可当他转身的瞬间,迎上来的是霸道狠厉的拳风——
“砰!”
“大人!”
商辞几乎是斜飞出去,万柔上前搀扶,被冲的一并倒在地上,闹出响动。
商辞脸上易了容,谢原这一拳下去,给他的脸都打坏了。
当然,万柔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商辞压到了手臂,疼的龇牙咧嘴。
第一个闻声而来的是霍岭。
“阿柔!”他直奔万柔,将人扶起来,目光扫过这情景,多少能猜到些,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把万柔捂着嘴架走了。
商辞跌在地上,顺手将脸上的伪装拨下来甩掉,沉沉的笑了两声。
“怎么,被人发现暗地里的勾当,恼羞成怒了?”
虚假的平和一旦被撕破,藏在佯装下的尖锐便冒了出来。
谢原走到商辞面前,蹲下,抓死鸡一样扯到跟前,冷冰冰道:“商辞,既然你越了界,我们便不必再装模作样,这话我是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
“岁岁已经是我妻子,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些痴心妄想,要么,你自己掐了,要么,就全部收好,一丝一毫都别再叫我瞧见。否则,下一次招呼你的,就不是拳头。”
他待人一向温和有礼,以至于忽然冷漠狠厉起来,浑似变了个人。
商辞舔了舔被打的那侧脸颊内壁,忽然也发起狠来,同时揪住谢原的衣领:“若我不答应呢?杀了我?”
谢原:“你以为我不敢?”
商辞并未被恫吓,反倒警告谢原:“万柔到底有没有撒谎,你心里最清楚。谢原,你若是敢伤她分毫,我便是死,也会拉你一起。”谢原冷笑一下,正要松开他起身,反被商辞擒住了手腕。
商辞死死地盯着谢原,渐渐地,极尽的愤怒被一点点按下去,撕裂出无奈和隐含期待的哀求:“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愿给她,敢说是要与她长久做夫妻?谢大人,我求你,求你将她还给我,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谢原眼神微变,自商辞话中听出了端倪。
他虚了虚眼,反问:“你这话,我有些听不懂,岁岁是我的妻子,自当为我生儿育女,我为何会不给她孩子?”
商辞眼中的希望灭去,重新变得冰冷:“那得问你是为了什么才娶她。”
谢原心下大定,弯唇笑了一下,扯开他的手,又顺势把他拉起来。
商辞略微错愕,站定后飞快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商辞,周玄逸失踪了。”
商辞神色一变:“什么?”
谢原:“算算日子,就在税银被盗之前。”
商辞反应很快:“你怀疑是同一个幕后凶手?”
谢原:“若能找到玄逸和丢失的税银,从此次的困境中脱离,我们就能得到更多地线索,将幕后凶手找出来。所以,我们如今也算是在同一个阵营。”
谢原笑笑:“商辞,定个君子协议,如何?”
商辞发现谢原在听到自己刚才那番话之后,忽然就变了态度,转了话茬,可他又找不到头绪,只能顺着问:“什么君子协议?”
“在回到长安之前,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眼下,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就算你不在意其他人,难道也不在意岁岁和玄逸吗?”
商辞皱眉思索片刻,终于还是松了口:“好。”
他看向谢原:“你手里可有玄逸下落的线索?”
谢原:“有一些,但还不确定,不过你放心,需要你帮忙时,我不会客气。”
“哦,对了。”谢原正要走,忽又转身,嘴角噙笑:“既然商兄这般在意我与岁岁何时有孩子,待到岁岁有孕时,我定会第一个告知你。”
谢原挑了挑唇角,转身离开。
商辞一堵,双拳紧握起来。
混蛋。
……
谢原回来时,觉得房中格外安静。
房间不大,一目了然,朔月和玉藻等人都不在。
岁安散发更衣靠坐在床头,没有睡下,也没有翻书找闲趣,更像是在等他。
听到声音,她看过来,对上谢原的目光。
房中忽然变得比刚才更安静。
谢原眼神几动,径直走到床边,提摆坐下。
手臂上一沉,是岁安靠了过来。
“元一,我们说会儿话吧。”
谢原喉头一滚,伸手拦住她:“等会好不好,我去换身衣裳。”
“我帮你。”岁安笑笑,已下床穿鞋。
谢原被她拉到床边的屏风后,任由她宽衣解带。
分开这些日子,岁安手上也没生疏,一点点为他解衣裳,目光自然地垂着,忽然就说:“元一,你不喜欢孩子吗?”
她一句话,就将谢原钉在原地,也让谢原意识到,这事瞒不过她。
可明知道她想的没错,谢原还是有点不是滋味:“你相信商辞的话?”
岁安将外袍从谢原肩头拨下,目光也顺势抬起,与他对上片刻。
“如果今日,商辞是为了陷害你,那他理当先确保我面前的汤药就是避子汤,他连东西都没确定就跑来,定是因为有把握,等着来抓你现行呀。”
她说话时,谢原一直留意着她的情绪和态度。
子嗣对女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事,若岁安在谢家一直没有子嗣,久而久之,哪怕谢家不说什么,也难保外面的人不会指指点点。
正妻为丈夫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若察觉丈夫有意不给,有几个能这么平静?
谢原按住岁安的手,岁安手没法动,眼便望向他,带了些询问的意思。
“你,不生气吗?”
岁安眨了眨眼,冲他甜甜一笑:“可是,你没有给我喝那些呀。”
谢原看着她的笑,一时间竟觉兵败如山倒。
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岁安抽出手,继续为他宽衣:“可是,你的确有这个心思,也这么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
岁安看向谢原:“我告诉过你吧,有些事,你主动告诉我,和我自己察觉真相,是不一样的。”
谢原听出岁安话中端倪,忽然心虚:“什么叫……我也这么做了?”
如果说是避子汤的事,他分明算是未遂,可岁安却很笃定,他就是做了。
果然,岁安剥了他上衣,又捞过睡袍为他套上,等熟练地做完这一切,忽然盯住他,眼神一定,脸蛋微红:“那你告诉我,你与我做那个事时,在、在那里,套了什么?”
谢原生生一怔。
她连这个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