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金姝仿佛玩弄人心的恶劣女妖, 一言一行里全都是能伤得人鲜血淋漓的利刃,她看着他道,“阿玄,你在我面前这么好骗, 可真是让人开心, 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儿上, 教你个乖, 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了, 不然, 小心一无所有。”
“女人不管丑还是漂亮, 天生就会骗你这种听话的小可怜, 你看, 就算我喜欢你,还是会骗你, 所以, 我的话也不能信啊。”
温玄眼睛眨了眨,睫毛上的雾气凝在一起, 仿佛坠了颗泪珠在上面, 随着温玄眨眼的动作, 掉落在浴桶中, 荡起无数波纹。
金姝凑过来,指尖拨了拨他湿漉漉的睫毛,沙哑音调宛如勾魂女妖,“真可怜啊,好像又信了我的话。”
一颗心被金姝揉捏得七上八下的温玄, 再也按捺不住, 一把抓住了她那只搅乱一池春水的手, 溅出的水洒落一地。
金姝晃了晃被温玄用力抓着的手,那宛如控诉一般的力道惹得她轻笑出声,“看来你尚有余力,看你这么精神,想来我不用担心,你新婚之夜爬不上我的床了。”
“金——姝——”
这两个字在温玄唇齿间辗转缠绵,只差磨碎了他一口牙。
金姝对他的坏心眼总是这么多,温玄想,如果她但凡哪日对他好一些,他都要担心她是不是要算计他或者反悔两人之间定好的协议。
现在,她似乎终于愿意给出准话,允了和他成亲这件事。
温玄不想一直耿耿于怀好似自己在逼迫金姝成亲,但心底那种一直盘旋不去的迫在眉睫的紧张感,催促着他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再无可能。
他不想赌,不想赌金姝的心情,赌金姝对他的在意,赌他在金姝心里的分量。
两个人里,他是输不起的那个,所以,只能努力抓牢她。
不管金姝日后想不想要他,他都不会放手。
***
当成亲之事近在眼前之后,温玄配合杜宏的治疗比往日更加积极用心。
比起给金姝准备个盛大的婚礼,就算简陋一些也好,温玄只想尽快事成,将名份彻彻底底的定下来。
于是,这几日胖丫就忙起来了,她忙着去镇上采买成婚要用到的一干事宜,忙得可谓是团团转。
作为家里那个在村里人缘最好最经常出门的人,胖丫的一言一行历来备受关注,等从小丫头嘴里听说成亲的是那位仙姿佚貌的年轻公子和他丑得吓人的女护卫之后,村子里当即炸锅一片。
胖丫才不管这些人说什么闲话,因为,但凡敢有人在她面前对自家主人出言不逊,她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武学上没多少天分的胖丫,从前有一阵子很是被金姝逼着学了些防身手段,她那些拳脚功夫放到武者眼里没多少看头,但在乡下这样的小地方,足以令她拳扫一大片长舌妇了。
等温玄能在院中安稳的走上几步时,胖丫已经混成了村中一霸。
对此,温玄是这么评价的,“物似主人形。”
“公子的喜服我已经改好了,”胖丫脆生生道,“主人的喜袍,她说不好看不想穿,我就不改了,反正那衣裳普通得很,也配不上我家主人。”
金姝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霸道丫头给未来主母会心一击,十分没有良心的笑出声,还不忘继续给温玄扎心一刀,“喜服不好看,我不想穿,成亲的事,我看不如再往后推一推?等回了浮溪城,万事俱备再说。”
“七月十八,这个日子极好,不用改,”温玄无视金姝的调戏与揶揄,目光凌凌的坚持道,“喜服不想穿就不穿,我只要你签了婚书和我拜天地,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听起来好像挺简单的。”金姝笑道,“不过,这还没成亲呢,你就舍得用这么简陋的条件委屈我,我感觉成这个亲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就连旁边的胖丫都觉得自家主人心眼坏极了,更别提一直被逗弄的温玄,他面色泛红,瞪了她一眼后,再不肯和她说话自讨苦吃了。
“啊,生气了。”金姝和胖丫感叹。
“主人,你真的好坏啊。”小丫头真诚感叹,“幸好,我不用嫁给主人,不然一定会伤心的。”
“所以说,还是你聪明。”金姝称赞道,“相较之下,我们阿玄就笨得可爱了。”
成亲说是一件大事,但真要论起来,最重要的无非是一纸婚书与敬告天地。
七月十八那天,天气极好。
常年云缭雾绕的云山难得的露出了美丽的真容,朝阳映在山间,金光万道,整片天空上都是耀眼霞彩。
温玄将一早写好的婚书递到金姝面前,上面描金烫彩的字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细致,和一身喜袍打扮得异常出彩动人的温玄相比,金姝仍旧是平日里的模样,面色平常,刀不离身,站在温玄面前不像是这场婚礼的另一个当事人,倒更像是一个客人。
“婚书。”温玄压下心底浓重的心慌之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好些,“你答应过我的。”
“是啊,我答应你了。”金姝的声音宛如叹息一般。
在温玄指节泛白到让人不忍目睹前,金姝拿起早就蘸好了墨的毛笔,终于肯认真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她的名字落定在温玄两个字旁边那一刻,婚书上,有异样华彩闪现,这意味着,此时这份写了两人名字的婚书,已然货真价实。
等炎炎烈日高悬当空,两人在院中对拜天地后,敬告天地的流程业已完成。
不看这场婚事的简陋之处的话,此时的金姝和温玄,确确实实已经成了一对真夫妻。
“成亲了,有什么感觉?”被胖丫布置得满目红艳艳格外漂亮的婚房里,金姝问她的新婚夫君,“我觉得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
屋外的光透过窗棂将诸多艳红都映在了温玄眉眼间,他看着她,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像是燃起了烈焰。
在金姝好整以暇的笑意里,温玄缓缓上前,反驳她道,“有很多很多不同。”
然后,他身体力行的向金姝展示了这很多不同到底有多少,不同程度到底有多深。
身上披着温玄故意脱下来给她的喜袍,金姝笑他,“我看最大的不同,就是阿玄的记仇吧。”
温玄承认得极其坦然,“谁让你总是欺负我。”
“看看,成个亲而已,我从前笨嘴拙舌的小可怜阿玄,一下子变成了牙尖嘴利的玄美人,”金姝感叹,“怕是日后我要彻底被玄美人拿捏了。”
“不是美人。”温玄压低嗓音,在金姝耳边反驳道,“是夫君。”
“夫君啊,”金姝看他一眼,那一眼里甚至有几分难言的傲慢,她低笑出声,带着几分怜悯道,“阿玄,我的夫君可不好做。”
“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走。”即便被金姝一句话说得心颤,温玄表情也丝毫未变,他那双眼定在她身上,里面满是金姝读不懂的情绪。
但至少有一点她看得明白,那就是温玄和她成亲,用了足够多的决心与坚持。
金姝多了解自己啊,她越是喜欢的东西,就越是要摆弄,温玄这个人,虽说得了她几分好,但被她欺负的时候更多。
不能因为他从不叫苦就忽视了那些痛苦与伤口,想想她对他的算计,总算她终于舍得在美好的洞房花烛之夜多给他几分心软与疼爱。
置身于温玄满是缠绵黏腻情思的眼神里,她微微挑眉看向他,“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打算和我洞房花烛?”
“我修武道,有些事对我而言并没什么妨碍,倒是修真界,颇为看重真元,我又不可能和你双修,所以,给你机会再好好想想。”
“我以为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温玄毫不犹豫道。
“那就再考虑考虑。”金姝强势道,“总归是洞房花烛夜,这还没到夜里,我留给你充足的时间好好思量一下自己的行为。”
“没那个必要。”温玄看着她,脸上多出几分笑意,“既然时间还多,那就一起来看些东西吧。”
“婚事是有些简陋,我不否认,但事急从权,为了避免你反悔,我总要多想一些。”温玄的言语无形中控诉了一波金姝的恶行。
当着金姝的面,他抬了下手,瞬间房中无数光耀华彩,耀目得仿佛要闪瞎人眼。
金姝动作顿了一下,看着堆满房间的许多秘籍法宝还有诸多天材地宝微微挑眉,“说吧,什么意思。”
“聘礼。”温玄言简意赅道,“受限于人间界的规则,我目前能取出来的东西只有这些,灵石在这里也是不能用的,所以我只好暂时和杜宏交换了一些东西,不见得有多好,至少看起来漂亮一点。”
“至于剩下的,”温玄将花费他许久时间才炼制成为一枚玉戒的储物空间,戴到了金姝手上,“也都给你。”
缓缓戴上金姝不握刀的那只手时,温玄还不忘自嘲一句,“不是只有你才会送人东西,我也会。”
“听出来了,”金姝忍笑,“你对我财大气粗拿钱砸你养美人的怨念。”
“只要你以后不去招惹别人,”温玄目光深深,说得轻描淡写,“我就什么怨念也没有。”
“所以,我给自己找的夫君,还是个醋坛子。”金姝蹭了蹭温玄的下巴,暧昧道,“听说醋坛子都很凶,阿玄,你以后对我也会很凶吗?”
“不清楚。”温玄实话实说,“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金姝觉得,温玄心底对她的意见肯定不小,不然怎么每一次亲密,他都“凶”得让她无语。
她真想狠狠心回报一下他的过分啊,只是没等她付诸行动,他的凶悍顷刻间就变成了春风化雨。
辗转厮磨时,她真想提醒他换一下地方,虽然她皮糙肉厚不怕受伤,但是桌角确实有些硌得慌,这点多余的苦头她是真不想白白承受。
温玄似是了然金姝心中所想,抱着人靠在了墙上,挨着没那么明亮的墙壁,仿佛暧昧隐晦与旖旎热度都直线上升,他捕捉着她,肆意的倾泻着心底情意。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她,金姝想,可惜,这份真情在如今这个世界里,只有被利用算计的下场。
毕竟,她要走的路,从来不会回头。